第13章 第13章
李宝宝是在这个寒冷的、清冷寂寥的冬季夜晚凌晨迫不及待出生的,比预产期足足提前了一周的时间。生产情况不算很好,李欣悦顺转剖,被医生下了两次病危通知,李远青签字的时候,手都是抖的,连字都写不好。高大勇猛的男人红了眼睛,倚着墙璧,连走路都困难。
走廊上阒寂无声,月色黯然,冷风顺着窗缝吹进来,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虞袅袅也好不到哪里去,医生从手术室出来的那刻,她听到李欣悦顺利诞下一子的消息,眼泪几乎就是在下一刻夺眶而出。
那个从小到大一直陪着自己的玩伴,那个永远青春的永远昂扬向上的女孩儿,好在顺利平安度过了这个夜晚。
李欣悦被送到病房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昏迷的。李远青守着她,寸步不离。
虞袅袅远远看了一眼,给两个人留足了空间,悄悄关上门出来。
天空是一片空寂的蔚蓝色,云层几乎被遮掩起来,晨光初现,鹅卵石路边种植的柳树如今已经褪掉绿意盎然的衣裳,纤细的枝条显露出来,在不间断吹来的冷风里扭动飞舞,上面覆盖着一层若隐若现的盐雾。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过于匆忙,虞袅袅被清冷的空气刺激到,只能将大衣扣子系好,以抵御寒风的侵袭。
“袅袅?”高胜寒走近了,才透过薄雾看清虞袅袅的脸庞。
虞袅袅脚步停顿,看到高胜寒,有些不好意思。她熬了整夜,脸没洗、牙没刷,满脸的憔悴,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子。
“你怎么在这儿?”两人异口同声。
“我闺蜜在这里,我来陪她。”虞袅袅说。
高胜寒点头,随即也说了:“我一个朋友急性阑尾炎,刚做完手术。”
“这样,那祝你朋友早日康复。”虞袅袅微微垂眸,看到高胜寒手里提着的早餐,说道,“那就不打扰你了,快去陪你朋友吧。”
高胜寒从袋子里拿出一瓶热牛奶,递给虞袅袅:“我多买了一些,这牛奶还热着,你别嫌弃,暖暖手吧。”
虞袅袅躲不及,热牛奶就被高胜寒塞到手里。
“我这里还有,所以,就别和我客气了。”高胜寒扬了扬手中的袋子,“走了。”
虞袅袅道:“哦,好。”
手里的牛奶温热,冰冷的指尖也一点点缓和。虞袅袅看着高胜寒离开的背影,轻轻勾唇。
时间差不多,虞袅袅返回病房的时候,李欣悦也已经醒过来。只不过,身体依旧很虚弱。
“袅袅,你去哪里了?李远青给你打电话也不接?”李欣悦问道。
虞袅袅这才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眼,没电了,自动关机。
“手机没电了。”虞袅袅带了充电器,将手机充上电,才洗了手坐到李欣悦身边,“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李欣悦微微凝眉,看着虞袅袅,面色严肃,“袅袅,我现在是不是特别丑啊?告诉我实话。”
虞袅袅笑了:“看来,你是已经问过你们家李远青了。”
“那人就知道骗我,说什么国色天香、沉鱼落雁···简直是瞎说!”李欣悦翻了个白眼,“所以刚才护士喊人,我就让他出去了。”
“你呀。”虞袅袅摇摇头,想了想,还是把李远青在她生产时颓败落寞的样子如实告知李欣悦,“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李远青这个样子,人家对你是真的好。”
李欣悦和虞袅袅断断续续聊了一会儿,又睡过去。
虞袅袅看她睡着,才拿起包包,轻轻关上门,去了客厅充电。
充了一小会儿,开机,手机叮叮咚咚传来几条消息,接着电话打来。
虞袅袅看了眼来电显示,挂断,才拿着手机慢慢出去。
和虞衡聊完,虞袅袅转身,看到走廊对面迎面走过来的李远青和池树。
深色长衣垂至膝盖上方,却还是掩盖不了男人长身玉立的气质,长衣里一丝不苟扣好的白色衬衫更是将男人的面容映衬得更加立体深邃。尤其,池树手里还抱着一束鲜花,美男配鲜花,一路收获不少少女的芳心。
“袅袅,原来你在这里,刚才给你打电话怎么没接到?”李远青问。
虞袅袅解释:“刚回了一通电话。怎么了?”
话音刚落,耳边响起一声嗤笑,声音极低,但在寂寥的冬季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气氛陡然下沉。
虞袅袅脸色一暗,目光冷下来:“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一会儿告诉欣悦吧。”
“哎···”李远青看着虞袅袅纤弱的、背脊挺直的身影,扭头看向池树,满脸无奈,“你说说你,这是干什么?”
“花帮我带进去,先走了。”池树把鲜花递给李远青,迈步离开。
李远青:“······”
就无语。何必呢?
在这寂静清冷的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什么生气,街灯笼罩在一种神秘而浑厚的光线里,慢慢黯下去。天色不算好。
“上车。”池树停在虞袅袅身边,降下车窗。
虞袅袅扫他一眼,没说话,提步走了两米远,低着头看手机软件。
池树注视着虞袅袅的动作,不急不缓地跟着她,“这个时间段不好打车。”
算是解释。
可是,关她什么事?
虞袅袅不理,关了手机,慢慢往前走。
刚走两步,突然脑海里闪过什么,虞袅袅叹气,静了一秒,果断转身,抬脚上车,系安全带,一气呵成。
池树微微挑眉,发动车子。
车厢安静,除了动作见摩擦的细弱的声响外,再无任何声音。
虞袅袅索性闭上眼睛假寐。
高度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虞袅袅眼皮开始上下打架,不知不觉就陷入混沌。
半梦半醒间,池树突然开口:“你家的地址。”
虞袅袅瞬间清醒过来,清亮的眸子眨了眨,“你把我放到琦善路的图书馆就行。”
她还不想回家,正好搭着顺风车去图书馆借一本文献。
池树侧眸深深看了她一眼,嘴唇微抿,没有说话。
空调开着,车内并不冷,虞袅袅背脊挺直,眼神瞟向窗外,完全没有想要交流的意思。她一夜未眠,脸色不算好,有些苍白。
池树默默把温度又调高一些,放了一首舒缓的音乐。
“上次那条项链,你怎么知道是我妈落下的?”
虞袅袅依旧没有看他,只是看着窗外的眼睛直视前方,说道,“高铁站遇到阿姨了,聊了几句。她离开后我才发现她拉了东西。不知道她的联系方式,索性就拜托李远青了。”
“谢谢。”池树难得道谢。
那条项链的确是他妈江渺渺女士很重要的东西,算不上多贵重,只是情感大于价格。
“不客气。”虞袅袅才觉得自己是那个需要道谢的人,那天江渺渺帮了自己大忙。
之后又是一阵沉默,两人都没有再开口。
车子稳稳到达图书馆门口,虞袅袅才收回目光,淡淡看了池树一眼,解开安全带下车。
望着虞袅袅瘦弱安静的背影,池树骤然牵了下唇角,只是一瞬,又消失不见,仿若幻觉。
虞袅袅彻底消失在拐角,池树拿起手机慢悠悠给江渺渺拨了个电话。
“哟,大忙人,什么时候想起我来了?”江渺渺很快接通了电话,声音里带着点奚落。
池树习惯了江渺渺的冷嘲热讽,他毫不在意,只是问道:“那天在高铁站你遇到虞袅袅,然后拉了项链,对吧?”
江渺渺:“看来有人已经向你解释了来龙去脉了。”
池树:“所以,别人帮了你这么大的忙找回项链,你难道不该回礼?”
江渺渺:“······那天我特意请袅袅吃了顿饭,你不是知道?”她这么礼数周全的人,能忘记这事儿?
池树语气淡淡的:“我觉得你应该更正式一点,你别操心了,我帮你准备吧。”
江渺渺:?
想联系人家就直说呗,还非要拿自己亲妈做借口,可真老套。心里虽然默默吐槽自己亲生儿子,但江渺渺还是很高兴这家伙终于开窍了。
“范阿姨,今天高兴,多加两道菜!”
不过,自那天以后,池树没能和虞袅袅再见面。公司事务繁忙,李远青又请了一段时间长假,池树工作量增加不少。
一晃又是大半个月过去。
窗外狂风呼啸,雨点瞬时飘落,柏油路上很快就聚集起一滩滩雨水。因着这天气,交通也受到影响。半小时过去了,车子稳稳当当停在原路,几乎没有移动。交警大队已经前前后后派出不少人员组织交通疏散。
池树看完最后一页合同,揉了揉额角,余光瞥向窗外,水帘将车窗挡了个完全,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老何,到哪了?”池树嗓音低沉,掩饰不住的疲惫。
“池总,还在青山路。前面好像发生了追尾事故,交警在处理。这天气也不好,可能还需要等一会儿。”老何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池树,只见后座的人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去渺园了,去通榆。”池树说。
一道闷雷在半空响起,将阴郁的灰色天空炸开一道裂痕,紫色闪电接二连三,尖锐地划破天空。
“是。”老何说。
又过了十多分钟,车子才缓缓启动。
“儿子,到哪了?”江渺渺的电话打过来。
“今晚不过去了。你不用等我。”池树淡声开口。
江渺渺也没有强求,只是叮嘱:“我刚才看了新闻,强降雨天气,可能还要持续一周左右。听说西北地区某些城镇已经爆发了山体滑坡和泥石流,你最近有什么出差安排吗?”
“暂时没有。”池树默默听着,心绪却没有表面上的宁静,“我知道了。”
“好。”江渺渺又说,“气温降低,你别忘了加件衣服。”
“嗯。”池树挂断电话,吩咐老何,“再开快点。”
通榆小区单元楼下,池树下车。水花四溅,短短几秒钟就把昂贵且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裤打湿。
又是一道闪光,昏暗的楼道被暂时照亮。池树抬脚往里面走了两步,又停下来。
他嗤笑一声,声音极淡,像在嘲笑,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可是,她害怕打雷。
这样的坏天气,她是不是一个人将家里的灯全部打开,躲在被子里将全身裹紧,不敢露出脑袋呢?
他记得她以前遇到这样的情况的时候,会这么做。
那时候,他总会把虞袅袅抱着,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外一只手揽着她的肩,把她整个人抱进自己怀里,严丝合缝,不留一丝缝隙。
这个时候,她也是不老实的,总是喜欢闹他。
闹急了,他就会把人好好欺负一通,等她眼尾氤氲着浓郁的媚色,水光潋滟之时,拉着她一起坠入无边无际的浪潮中。
每每换来的,是她小声的、抽噎的、猫儿似的求饶。
他总会轻轻摩挲着她的眼尾,在耳际留下一连串细密的缱绻温热的亲吻,然后哄着人回应他。回应的结果,是一下又一下,激烈的、亢奋的、无穷无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