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婚变
那乞丐买了只叫花鸡，故意在姬晚面前大啃起来。
姬晚只得闭着眼睛不看，可是，乞丐吃得太大声，勾得他肚中馋虫乱撞，如擂战鼓。
心中恼火，便使一招擒拿手来抢他，预备抢到手就当垃圾丢掉，免得碍眼。
不曾想，手没到边，却被乞丐用挫骨手架开。
姬晚心里一惊，暗想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在这穷山僻壤，筚路蓝缕之中，还会有如此高手。”
便也不再出手，拱手施礼道：“小可得罪前辈，还请海涵。”
乞丐知道姬晚确实饥饿，便也不再逗他，将那吃剩的半只鸡递到他面前，道：“老朽看你我有缘，这半只鸡送给你。”
姬晚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脸面？接着鸡谢过，便狼吞虎咽起来。
乞丐见他一表人材，又武艺高强，且为人谦逊，早有几分喜欢，便问道：
“请问阁下高姓大名，哪里人？为何沦落到这鸟不拉屎之处？”
姬晚见问，不想将自己是鲁国太子的身份泄露，又想起在郑国所用名号，随口便答道：“在下姬大，鲁国人，本是生意人，在路上遭了山匪的劫，因此这样狼狈。多谢高人赏口食吃，不知高人如何称呼？日后好报答一食之恩。”
乞丐大笑道：“你姬大，我莫大。除去姓，名都一样，如果还不算有缘，就没天理了。”
甚是欢喜又问：“姬兄弟将去何方？”
姬晚答道：“将去投奔我那王宫中的亲戚，借些本钱再做生意。”
莫大又说：“此去鲁国宫中不少五百里，你身上又没钱，一时半刻怕是难到。”
姬晚听他如此一说，心中也烦躁，一时低下头去，不知如何答话。
莫大见他神情暗淡，又笑道：“我看你五官端正，骨骼清奇，正是端碗上户的绝佳人才，何不拜入老朽门下，做个出类拔萃的乞丐？如果在乞丐界扬名立万了，也不比你那小本生意差劲。”
姬晚谢过，心里想道：“虽然吃了你一只鸡，到时还你一笼鸡就是了，何必在此贱看人相？我堂堂一国太子，将来的一国之君，岂可跟你这乞丐搭伙过日子？”
便欲走开，另想他法。
那莫大见他鄙视乞丐行业，不禁大笑道：“世人笑我穷，我笑世人蠢。名利杀人不见血，哪比我等自由身？”
姬晚虽听他说出了好些门道，但毕竟道不同，难以为谋，便不理他。
走了几步，想起自己身无分文，回国确实不易，心里一时焦虑不安。
莫大见他甚是烦恼，便又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钱，在掌上抛来抛去闲玩，以此来勾起姬晚的注意。
姬晚见他手头只几个小钱，也不爱看。
那莫大见几个小钱无法引起他的注意，便吹一个响哨，一时聚来几十个小乞丐。
你一枚我一枚，须臾，聚起一布袋大钱，足有好几百枚，只管在姬晚面前哗啦啦耍着，来勾他心里的欲望。
姬晚见他一个口哨便可召来几十乞丐，对他不免另眼相看。想来向他借钱，便陪笑道：“莫哥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丐帮帮主？”
莫大略带得意答道：“正是。”
姬晚笑说道：“如能将袋中钱先借我一用，到时回了宫，定当双倍奉还。”
莫大瞄一眼他，说道：“入我门来。”
姬晚笑道：“你这是要我签卖身契？实话对你说，我可不才值这点钱。”
莫大见他死鸭子嘴巴硬，便故意说道：“不入我门算了，就当没遇见过你，你明天空着肚子回那鲁国王宫吧。”
说着即走。
姬晚见他真的要走，怕失了金主，便一手拉扯住，道：“入你门也可以，但是我只挂名，不上门乞讨。”
莫大一听，大笑道：“天下哪有不乞讨的乞丐？你明天跟我去讨一个早上也算数，到时，我将这袋钱赊给你做本钱。”
姬晚无奈，只得从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莫大将姬晚头发揉乱，面上抹黑，衣服扯得更褴褛，活脱脱一个乞丐相后，才带着挨家挨户嗑门讨吃。
姬晚畏畏缩缩跟在他后面，讨到那中午时分，得了两升米，三个钱，四个鸡蛋。
正从一个吝啬的大户人家空手讨回，走上官道，忽然听到官道远处传来喧天锣鼓声。
他抬眼望去，见着一队极具排场的送嫁队伍，由官兵开道，夹着十几辆豪华的马车，驮着一顶艳红花轿，缓缓而来。
再看那两面开道的漆黑铭牌上，一面写着“宋国嫁女”四大字，一面写着“闲人回避”四大字。
姬晚心一惊，思忖道：“这宋国嫁女，嫁的是公主。又嫁去我鲁国。此定是父王已为我向宋国提亲，轿中坐的必是于兰。真是知子莫若父，父子连心啊！”
一时狂喜，丢掉手中的破碗，大喊一声“于兰，我在此！”
就欲去迎花轿。
莫大见他疯癫，一把拉住，喝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人家宋国公主出嫁，你耍什么流氓？小心掉了脑袋！”
姬晚这才醒过来，上下打量一番，心里无比惭愧，想道：“我一介乞丐，要是当街认出于兰，岂不给她丢脸？我得将老乞丐身上的钱抢到手，雇匹好马先回宫等着才是正道。”
本来就怪他趁自己之危，陷自己于难堪之地。见他又在多话，怎还待见除了？扯起一脚，就想踢翻他好抢他钱。
莫大也不甘示弱，丢了米袋子，一时架住，两人便在官道上撕打起来。
一时，送嫁队伍停下。只听轿内传出新娘威严的责问声：“何事不走？！”
随即掀开红布轿门，新娘走了出来。
姬晚听到于兰声音，早已心花怒放。停下手脚，又忽然见着她从轿中走出，凤冠霞帔，艳丽动人，一时，那颗心都要蹦了出来。
又想认她，又怕被她认出，一时难以进退。
新娘见官道上两个乞丐打架，初看一眼，不当事；再看一眼，脸色突变；踌躇一时，又平静如初，随后朝着两人走了过来。
姬晚见她非但不进轿，还径直向自己走来，心里大喊不好：“若让你认出来！脸丢大了！”
刚要掩面而走，不期于兰在后冰冷说出一句：“在天下人心目中，你已经死了！在我心中，你也死了。”
姬晚听罢一惊，心想：“这又是什么意思？我可是你的未婚夫。”
他骤然想起郑王将自己杀了还诏告天下的事，一时恍然大悟：在天下人眼中，我确实死在了郑国的屠刀之下。
正欲站出相认，突然琢磨起后一句：“在我心中，你也死了。”
他顿时大惊：“这句话太吓人了！------她是如何知道我是鲁国太子？如果她不知我是鲁国太子，就不会说出头一句话来。既然当我死了，为何还要穿上这身嫁衣？”
一时心如乱麻，没个头绪。
但是，最后一句话，就像一把刀，刺在他身上，他务必想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便转眼望着她，嘴不说，用眼睛来问。这时，他看到了她眼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那种眼神：恨的眼神。
他惊慌失措，不知道这短短时间里，在两人之间，究竟产生了多大的误会，才会使她判若两人。
不禁喊出一声“于兰”。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朝他走来，冰冷且带恨意说道：“世上本就没有于兰，晚也已故。从今以后，我将是鲁王的夫人：殷聘！”
这话如一记万钧雷霆，砸在他头上，他的全身都懵了，魂也失了。
他呆立在地，用手抚脸，喃喃说道：“我死了吗？即使全天下的人都认为我死了，但如今我就站在你面前，我不是鬼，你该认得我还活着。你本是我的新娘于兰，不是别人，可是如今为何要嫁给我的父王？”
他的脑袋里如乱潮涌动，拍打得没有一点头绪。等他稍微清醒过来，于兰已经上了轿。那轿门一落，便如一座山将两人隔断。
他朝着她大喊一声：“为什么？！”
但是，没有得到半句回答。
马车“咯吱咯吱”向他开来，又从他身边驶过，她的花轿与他贴身而过。他伸手拍一声她的花轿，想问她原因，但是马车不停，他失了魂一般跌跌撞撞去追，但双脚无力，再追不上。
就这样，那送亲的人马，敲着锣，打着鼓，一步步向着鲁国而去，最后消失在他的眼睛里。
他再无力支撑身体，突然摔倒在地。头着地时，突然看到在那车辙之下，尘土之中，落着他那个遗失了的龙凤玉佩，那是他俩的定情信物。
这一刻，他明白了她眼中的恨意，但是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