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难以回头
姬晚见房外人影晃动，收了心思，趁殷于兰熟睡，悄声出了门。
却见那黑影正在走廊尽头等他。见他来了，便从窗口一纵，下了楼去。
姬晚识得那是朱雀，便也跟着去。
一直追到城外，行到当夜与朱雀借酒浇愁那土坡，方见朱雀停下来。
姬晚走近，看着破碎酒坛，想起叫她在此等候的事，不禁失笑。
正欲将把心中所有快事都向她吐尽，也好让她分享。却见朱雀忽然举剑，指着他冷声喝道：“你还没找到你的剑？！”
姬晚一愣，笑答道：“我再用不上它了，因此丢了。”
朱雀不解，喝问道：“剑是剑客的命！剑丢命丢，你不要命了？！”
姬晚用手指挡开她的剑，笑答道：“姐姐有所不知，我将不再做剑客。要去过一种平凡却又幸福的生活。那种远离世俗，杀戮，宫斗的安静生活。”
朱雀冷冷笑道：“你过不了！”
姬晚惊问道：“为何？”
朱雀答道：“当你一踏上杀手这条路，便回不了头。像当初的青龙与朱雀一样，除非你死。否则，就要义无反顾的走到尽头。”
姬晚大手一挥，极不耐烦说道：“我不与天争，不与地争，也不与人争。我只想与自己心爱的人，过最自由的生活，如果这最简单，最卑微的要求都做不到，我还做这个人干嘛？”
朱雀冷冷答道：“因为，你还没有安排自己生活的能力。至于你会成为怎样的人，这取决于你自己的能力。能力有多大，你的天下就会有多大。你的天下足够大，想成为怎样一个人，由你选！”
姬晚吼道：“我不要很大的天下！只一间房，一座山，一汪水，便已经足够。这次父王又召，我将直接向他摊牌：从此，我不再是一个杀手，也不再会为他杀任何人。”
朱雀冷哼一声，道：“此时，你不合适有这样的想法。”
姬晚道：“不，这样的念头不是此时才有，在第一次杀人时就有了。只是现在提出来，感觉时机最好。”
朱雀问道：“什么理由？”
姬晚答道：“我的手已满沾血腥，它不配去牵世上最纯洁的手。我要洗净它，去拥有世上最干净的东西！”
朱雀见他如此幼稚，抬头哈哈大笑道：“这世上就没有不脏的手。你认为社长会同意你就此罢手？”
姬晚针锋相对答道：“由不得他。”
朱雀望着他，冷得像冰一样问道：“你是想背叛他？做一个不忠不孝之人？”
这一问直接打中了他的要害，他一怔，喃喃说道：“如果他生下我来，就是为了让我做他的棋子，我情愿从来没到过这世界。”
朱雀挑道：“看来你恨你的父王。”
姬晚答道：“不是恨，我只是反感他。他所做的事与祖宗秉持礼仪之邦的理念背道而驰。杀人、放火，这不是治国之道。”
朱雀道：“但是你能奈他何？”
姬晚一时语塞。
朱雀见他不说话，又挑出一事，道：“我今天还有事告知你：你长年在江湖上游荡，不问宫中事务。现在宫中出现一个流言，风传你非他的亲生骨肉。至于流言是否到没到他耳中，还未可知。所以，在这个时候，你最好不要向他讨价还价。”
姬晚虽然反感自己的父王，但听到这样的无稽之谈，却像一个万钧雷霆，砸在头上，使他愤怒万分。
他怒叫道：“这必定是有小人觊觎我这太子之位，向外散步谣言，用来离间我与父王的父子之情！谁要是想做这个太子，尽管拿去好了！用这种不齿行径来达到目的，枉自为人！”
朱雀道：“所谓众口烁金，你务必小心行事，莫要让小人找着口实。你刺杀隋奂，虽将他杀死，但藏鼎图却不知去向，这不算完整的完成了任务。但是你的父王，他没有像对待其它下属一样问罪于你，可见，他依然将你当作自己的儿子。”
姬晚叹口气，良久说道：“说实话，权位对我来说，犹如粪土。我真的累了，也厌倦了这种受人驱使的生活。
我现在只想与自己心心相印的人，一起远离尘世，过那种举案齐眉、相濡以沫的生活。但是我却发觉，对于这种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却无法做到。
姐姐，你帮帮我，我真的只想与她去过一种与世无争的简单生活。一起看看日出日落，一起看看星辰大海，这便已足够。”
朱雀也叹口气，望着他说：“这不是一种简单的生活。这是一种天底下最奢侈的生活。谁不羡慕这种神仙一样的生活？纵然是天下之主，恐怕也难拥有。”
姬晚问道：“难道这也算贪心？”
朱雀略一思忖，鼓励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事在人为，再难的事也会有办法实现。”
姬晚见说，惊喜一跳，朝她说道：“我们曾一起醉过，苦过，我将你当作我最信得过的朋友，请你教我。”
朱雀略一沉思，挑衅望着他说道：“路倒有一条，只怕你做不到。”
姬晚见她卖关子，急问道：“姐姐请说，为了过上自己要想的生活，上刀山，下火海，又有何防？”
朱雀死死盯着他，良久，坚定说道：“杀了你的父王！”
此话一出，姬晚如遭五雷轰顶，怔得一时昏懞。
朱雀加重语气又道：“那时，你便成了一国之主，想过怎样的生活，便由你自己说了算！”
姬晚一时醒了，朝她大吼道：“你这是要教我做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吗？！”
说罢，大怒而去。
朱雀在后追说道：“他是杀手之王，你我皆是部下，如今他正缺人，要人为他诛除异己，哪肯喜怒由你？若要不听命于他，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姬晚边走边答道：“我是他的儿子，我不信他忍心让我过着不如意的日子。我将要用我的一片诚心去打劫他，让他使我过上想过的生活！”
朱雀庄重说道：“那你就要毫不推脱的接下他交给你的所有任务，毫无瑕疵去完成，博取他的欢心，等他老死！”
姬晚一时顿住，无话可答。
朱雀又在后喝道：“既然不能反抗，就好生承受。即刻跟我回去，他又给你指派了新任务！”
姬晚万般不情愿，却无可奈何。脑海里想起师父一句话，说：人在世上飘，万般不由人。
又想起无法实现在殷于兰面前许下的诺言，一时懊恼不已。便转过头，走来拉住朱雀的手，一脸乞求相说道：
“我的心还在客栈里，你莫急着牵我走。我与她已经私定终身，情同一人，就差三媒六聘，大红花轿迎她进门。就算分别，也要有个体统的告别仪式。”
朱雀喝道：“原以为你只是图之时之快，却不料不能回头，成何体统？没有父母之命，不经媒妁之言，私定终身？！她配得上你这万乘之身吗？！”
姬晚眉头一眉，不耐烦答道：“我在她面前的身份又不是一国储君，只是鲁国一个破落商家的孩子。正与她的身份合适，真所谓门当户对。你若见着她，不要嘴里，动不动就是杀了多少人，抄了多少家。更不可将我杀手身份泄漏给她。到时她一受惊吓，走了。我也就完了。”
朱雀见他说得庄重，便改成笑面问道：“真的就为一个区区女子，便要退出江湖？”
姬晚见她说得轻巧，便一脸严肃答道：“姐姐你不是我，自然不知我的体会。在我心目中，她是世上最美的人。我可以为她放下一切，只要她过得欢喜。”
朱雀听罢，一脸酸道：“原以为你只是一时感动，却不知你如此深情。我不配与你谈论情场之事也。哪天有空，我必要见识她一番，看她用什么摄魂大法，将你迷得如此神魂颠倒。”
姬晚答道：“你与她自会有相识机会。我与她商讨已好。明天就要各回各家，将我两个之事告知双亲，只等三媒六聘之后，便要成亲。她初出江湖，孤身一人，我怕她回家路远，遭人陷害，特请你护她回家。”
朱雀毫无感情，呵呵一笑道：“请我去护送你的情人，她也配？！”
姬晚不等她说完，突出一手，将她手中剑便夺了过来。用剑指着她，怒喝道：“你若再用这种语态说她，我绝不饶你！”
说罢，将她的剑丢到地上，拂袖而去。
朱雀一时惊愕，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因一句无意之话，大发雷霆。等他走远些，方才从地上拾起自己的剑。
一时，心里醋意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