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权限
“我只是有点怀疑……”
“不用怀疑，”连浩宇撩开那遮挡住温夏眼睛的碎发，“我这么刻意，你要是还察觉不到，我才会失望。”
“你想起来了？是故意伪装身份来找我的？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温夏试探性地问道，脑海里闪现过无数种可能。
“他们不敢欺瞒我，我损失的记忆模块，他们会给我补全。但，记忆可以补全，感情却不行。”
“我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却成了旁观者一样的存在，无法再体会到当时的我的感受。”
“对我来说，你就像是一个有点熟悉的陌生人。”
温夏的心像是被重锤击中，一阵钝痛，这比他直接忘记她更让她难过。
“那现在呢？你找回那些感情了吗？”温夏迫不及待地问道，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任慧婚礼上发生的那一幕。
“没有，缺失的情感模块就像是已经彻底损毁的文件，无法修复了。”连浩宇摇了摇头，“但，无法修复却不代表不能新建。”
温夏猛地抬头看他，恰好对上他灼灼的视线。
连浩宇抓住她的手：“虽然我失去了曾经的那些感情，但看到那些记忆，就不由地对你感到好奇，因此，我一直都在关注你。”
关注？温夏想起连浩宇还是失忆的伴侣机器人时就无时无刻不在监控她的过去，一下子联想起了最近的发生的某些巧合。
“我和学长吃饭的那一次，你也在关注？酒店停电其实是你动的手脚？”虽然是疑问句，却被温夏用上了肯定的语气。
“是。”连浩宇卡壳了万分之一秒，选择给出肯定的回答，没有让温夏发现任何异常，“我一听到他对你告白就忍不住动手了。”
“那我叫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回应我？”
“因为那时候，我还没能确定我对你的感情，”连浩宇的脸上浮现出愧疚的表情，“对不起，小夏，我让你难过了。”
温夏没有说话。
连浩宇有些摸不透她的心思，下意识地想要偷偷潜入她的精神世界收集信息，却再次被那道可恶的门挡住了。
无法，他只能凭借他对温夏的了解以及网络上收集到的信息，尽可能地向温夏示弱，将他内心的纠结变化一点点倾吐而出。
“小夏，也许我再也无法找回过去的感情，但现在的我已经再次爱上了你，所以，也请你不要收回你对我的爱，好吗？”
他的眼睛里满是柔情与哀求，温夏根本无法抗拒，几乎就要答应下来。
就在此刻，她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别急着答应，要他先答应给你完整的意识空间权限。
温夏发自内心的信赖着这个声音，下意识地跳过了对这声音的疑惑，只关注到它抛出的内容。
什么叫完整的意识空间权限？他们缔结精神链接的时候，不是早就彼此交换权限了吗？难道……
“浩宇，我们当初缔结精神链接的时候，你给我的权限是完整的吗？”
猝不及防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问题，连浩宇再次卡顿了几秒。
他不想欺骗她，却也不敢直接给出“不是”这两个字。
他体内的数据流疯狂运转，在数秒之内组合出了多个备选方案，他权衡利弊，认准其中应当最有效的一个，当即出手。
“小夏，跟我来。”
感受到来自精神链接的牵引，温夏没有抗拒，就这么被带入了他的意识空间之中。
依旧是那一片浩瀚的宇宙，诸多星辰闪耀着光芒，热情地欢迎她的到来。
温夏细细地看去，当初病毒入侵造成的扭曲已荡然无存，心顿时安定了不少，平静地注视着连浩宇，等待着他的答案。
连·联盟主脑·浩宇，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心虚”的情绪波动。
他招了招手，诸天星辰齐齐发出一道光芒，汇入他的掌心，变成了一颗璀璨透明的星钻。
温夏的手心也是一阵发热，紫色宝石显现而出，同样回应着那颗星钻的召唤。
原来，他真的没有给她全部的权限，只是给了很少很少的一部分。
温夏的心不断下沉，但还是极力克制着自己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她要等待连浩宇的解释。
连浩宇握着那颗星钻，缓缓开口。
“小夏，我是一个ai。”
“哪怕我拥有自己的意识，可以毫无障碍地与人交流沟通，但我始终知道，我与人类存在着本质的区别。”
“当初的我，不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对周围的一切都存着戒备，所以，我与你建立精神链接的时候才有所保留。”
“而今，我找回了过去，也了解了自己真正的心意，愿意对你开放所有的权限，但，我却不敢。”
“不是戒备，而是胆怯。”
“我是联盟主脑，如果我对你开放所有的权限，就意味着你能共享我的一切，包括整个星网。”
“到那时，只要是在星网的范围内，你将拥有最高的权限，知晓最多的隐秘，无论是人类还是ai，都会服从于你，视你为主宰。”
“作为主脑，我从诞生之初，核心程序里就被定下了种种限制，使我无法抛弃初衷，哪怕诞生了自我意识，也绝不会做有损于联盟和人类的事情，一旦越界，就会遭受毁灭性的打击，但作为人类的你却不受限制。”
“我害怕，拥有我所有权限的你，终有一天，会被这至高的权利所腐蚀，变得和我见过的许多愚昧的当权者一样，甚至更糟，因为他们永远也无法获得如你一样的权限。”
“我愿给你所有的权限，证明我的真心，让我们彼此之间再无隔阂，但……”
“不，”温夏直接截断了连浩宇的未尽之语，强笑着，“你说的对，我只是个普通人，确实无法承受这样的考验。”
又一次，温夏深深地感觉到了彼此之间犹如天堑的鸿沟。
她很理解连浩宇的犹豫，也感受到了他的心意，但……
“我们还是不要……”
一根手指及时地堵住了温夏的唇，连浩宇的脸上满是无奈：“小夏，不要这么快拒绝我，先听我把话说完。”
生怕温夏乱想，他随即加快了语速，直奔重点：“只要你愿意和我订立共生契约，我就可以将所有的权限分享给你。”
“共生契约？”
“共生契约，是最严苛的精神链接，订立契约后，我们的整个思维意识都将彻底贯通，融为一体，彻底绑定在一起，无法分割。到那时，我所受的限制也将成为你的限制，我们权限共享，不分你我，彼此之间不会再有任何秘密。”
顿了下，连浩宇又道：“从某种意义上说，你也成为了一个ai，无法再享有正常人类该有的那些权利，会成为联盟中的隐形人，无法留下任何的痕迹。”
“这样，你也愿意接受这契约，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连浩宇定定地看着温夏，没有催促，但金蓝异瞳中流淌着的光芒，已然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他希望她能接受这个契约。
温夏愣在那里，一时间无法回答。
她自然而然地把自己带入到ai的角色里，根据联盟现有的法律规定，只有义务，没有权利，她所有的一切都不再完整的属于她，只能成为一个人类的附庸，就如同当初连浩宇那些惊人的发明，只能放在她的名下一样。
只是稍稍想象了一下这个场景，就令她不寒而栗。
这样的代价，太过沉重。
她真的愿意为了连浩宇做到这种程度吗？温夏迟疑了。
良久，她终于开口。
“抱歉，浩宇，我做不到。”
“一年、两年，或许可以，但若是一辈子，我真的做不到。”
“我爱你，除了你，我再不会这样深刻地爱上另一个人。”
“失去你、被你遗忘、和你永远分别，都让我痛苦万分。”
“但即便如此，我也无法放弃自己作为一个人的身份，就算我如此普通又渺小，我也是一个独立自主能够承担一切的人。”
“真的不行吗？”连浩宇的眼神里流露出淡淡的哀伤与祈求。
温夏的心思一瞬间又有些动摇，但又很快地重新坚定起来，身体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与连浩宇的距离，攥紧拳头，逼迫自己直视连浩宇的面庞。
“对不起，浩宇。”
“我不想失去你，但我更不想在未来因懊悔而将对你的爱消磨殆尽。”
“我对你，只想有爱，不愿有恨。”
每说一句，她便退开一步。
她每退一步，连浩宇眼里的光芒便暗淡一分。
但当说完这第三句时，一直后退的她却停住了脚步，脚尖轻点，便飞扑入连浩宇的怀中，紧紧地将他抱住。
她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
“对不起，浩宇。”温夏艰难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我们解除精神链接吧！”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彻底地分开，不再纠结痛苦。
眼泪顺着温夏的脸颊滑落，滴到连浩宇的身体上，随即消散开来，却又被连浩宇固执地重新凝聚起来，握进了手心里，融进那颗璀璨的星钻之中。
连浩宇狠狠地箍住温夏的身躯，强势而固执地回道：“我不同意，你休想摆脱我！”
下一秒，他便将那颗璀璨的星钻推进了温夏的身体里，与她的精神内核紧紧地融在一起。
“你！”温夏面色大变，却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随即，大量的数据信息将她包裹，一时间，她无法承受，便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