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开春
上次的批条他是用了两瓶高粱小烧外加一条大前门才办成的,这次刘永贵准备直接卖消息。
整不好今年真减产的话,一分钱都是好的,他才不会拿着去送礼。
主意是这帮小年轻跟三老太爷敲定的。
工具人刘永贵满意的摸了摸锃亮的大脑门上硕果仅存的几根毛毛,自打不动脑子以后头发茁壮多了。
前几天老妻带着儿子儿媳用家里的废木料又拼凑出两个槽子来,偷摸洒上了小葱籽,苗出的不太好,刘永贵问情况时王翠兰说:“诶呀妈呀,这苗出的真上火,还没你脑顶那几根毛多呢。”
刘永贵看看出的稀稀拉拉的葱瞄,忽然之间比王翠英还上火了。
“你说小顾知青这几个女娃要四辣干啥?”
“咸吃萝卜淡操心。”王翠英低头看着槽子菜里还在往外拱的小葱苗:“你管那事干啥?你这脑袋瓜子,蒙眼驴上磨——听吆喝的货,知道那几个孩子不会坑咱,而且三爷也都同意,你就照着干就完了,脑袋上那几根毛不想要了?”
刘永贵无语凝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小顾知青在自家老蒯心里那地位,噌噌的往上涨,心里有点不得劲儿呢!
再不得劲儿,他也还得乖乖执行人家的指令,去公社游说去。
把春灾、倒春寒这些事跟一把手说了,听不听的在他。
刘永贵记得小顾知青的话:“永贵叔,你就着重强调那三年大家遭的罪挨的饿,再有就是强调这回咱们屯子社员们换的钱和工分,法不责众,全屯子参与而且大家伙平分,公社也会酌情考量。”
而三老太爷则没事腰里别着他的大铜烟袋锅子,开始围绕着附近的几个大队转悠开了。
槽子菜虽然是个好买卖,但是绝对不能这块肉都给刘家大队吃了,既然林君能把销路打开,他们不介意给周围关系好的、听人劝的大队分一口汤喝。
主要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拖下水的人越多,他们刘家大队就越安全。
不然的话将来一旦倒春寒整个公社乃至整个长河县都挨饿,唯独你刘家大队人吃得满嘴流油,呵呵,全村p斗也就不远了。
小昔说,这就叫不患寡而患不均。
你吃八分饱,别人吃五分饱,不会有人想着往死祸害你,你吃五分饱,别人都饿着,那你就罪大恶极,而且所有人都会想着要不择手段的瓜分你那五分饱。
而且三老太爷还等着槽子菜传出名声之后的后招呢,听着几个孩子的描述,他一把老骨头都快坐不住了。
屯里没有饿死的鬼,山上没有落草的人。
他就这点心愿,他生在这旮沓,长在这旮沓,将来埋也要埋在这旮沓,等他有那一天下去见那些牌子上面的人,刘凭观敢说一句“问心无愧”就算没白活一回。
屯子里人也不傻,虽然山上的雪还是很厚实,但是已经开始有脑子灵活的没事就跑出去弄枯枝回来了。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不让伐木,不能挖土,那他们提前囤积点劈柴总是聊胜于无吧?
接下来这段日子里,人们发现茶碗子山冷寂的冬天竟然提前结束了,从前大家不屑一顾的劈柴竟然成了宠儿。
随着三老太爷对几个屯子的非官方访问,茶碗子山里的人越来越多,大家竟然不约而同都想到了先囤积劈柴。
当然,其他屯子由于没有卖菜分钱的亲身经历和亲眼目睹,进山的人比较少一些。
只是屯子里出嫁女的娘家人却开始频频造访,酒过三巡之后的话题也都只有一个——槽子菜。
等到刘永贵拿到公社的批条又带着人再去去山里伐木时,山上的积雪竟然已经开始融化。
老耕叔阴沉着脸看着田地里、壕沟里日渐消融的积雪,三月暖,四月寒,他建议那些发给社员们的工分暂时不要兑换,全部都用来购买快高粱、快苞米。
刘永贵还没从自己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就拿到公社批条的胜利中清醒,老耕叔回头就削了他一棒子。
张搭茬:队长叔,那叫当头棒喝。
刘永贵:嗯呐,整的我脑瓜子嗡嗡的。
的确,对于一个立志让全屯子人都能吃饱饭的人来说,可能会有灾荒和一定会有灾荒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然而和刘家大队人的忧心忡忡不同的是,长河县大多数人都觉得这一年一定风调雨顺。
包括大多数老庄稼把式都认为,瑞雪兆丰年,二月份那场大雪下的妙极。
尤其当三月里竟然刮了一场南风之后,人们愈发笃定这一年定然是个好年景。
虽说依旧是春寒料峭,可是南风消融北雪,很多地方已经开始露出被冰雪洇湿的地面。
以整个屯子为单位的槽子菜种植已经轰轰烈烈展开,尤其在君凛给屯子拉进一车水泥一车砖头之后,人们对这个十五岁的少年简直是信心爆棚。
老君头乐得连粪都不捡了,手抚着胡须,喜滋滋站在大柳树底下,看着被大伙围在中间的卡车和少年。
那是九少爷啊,是君家的九少爷啊!
捡粪路上的竞争对手三瘸子见他的样子颇为稀奇:“捱,老君头,你背着粪箕子也不出去捡粪,我看你半天了,光在树底下捋胡子,你捋胡子能捋出粪来?”
“滚你娘的,你捋胡子才出粪呢!”老君头回头骂了三瘸子一句,背上粪箕子又往饮狼坡走,走出两步恋恋不舍回头看一眼,颠了一下滑下肩膀的粪箕子又乐滋滋往山上去。
君家,永远都不会倒下,朝代更迭又能咋地?国亡了,君家不亡。
随着气温的提升,大柳树底下的钟再度被敲响,社员、知青们都行动起来,兵分两路,一部分负责备耕生产,平地,翻地,扬粪,哪怕明知道开春第一批种子可能要无用功,可是该干的活还是要干的,因为县里、市里,每年都会下来检查组,人家可不听老耕叔那一套几龙治水的封建迷信。
另一部分人则修沟渠,挖蓄水养鱼的两用大池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