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就连一向老实的小李哥此时也是一脸正经,郎临不由得干笑了一声。
这什么事?他怎么一出门就撞鬼?
纯吓吓郎临倒无妨,他什么鬼没见过,还是别吓着人家小姑娘比较好,于是当下话锋一转,就把这个话题揭过去了。
仔细想想,这个阿怡确实出现得十分突然,不过她能在附近游荡,也算不上什么稀奇事。
天楠宫那场为期九天的超度法事,说白了,也就是一种面对世间很多小鬼的“投喂”活动。
很多没有恶念的魂魄在这地方留得久一点倒也无妨。
“但是这小鬼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一路上都掩饰过来了,却要在这时候突然消失让我发现端倪?”郎临心下有些捉摸不透。
不过郎临一般都不愿意把事放心里,这茬能揭过就揭过,而且人家看上去也没什么恶意,应该不会对李家兄妹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于是该吃吃饭,啥事也没往心里搁。
这天楠宫的膳食斋,并不主张全素,却也没有很多可供选择的肉食。
小玉想吃的一应零嘴倒是都有,当下连主食也不要了,全跟她哥要了些新鲜没吃过的,几乎把整间膳食斋都吃过来了。
又让郎临闲看了一中午兄妹俩的热闹。
下午李家兄妹要去花圃时,郎临就没跟着了,他想绕开这片“景区”去山里看一看,看能不能找回一点当时的记忆。
山里多崎岖弯绕,这回郎临终于长了一个心眼,刻意用那把月金短刀一路做了记号。
他可不想再拖着自己这幅拖拖拉拉的皮囊,再被困在深山野林里,毕竟这次是真的没人再来找他回家了。
山里珍稀草药确实有,但也不像传言一般那么“繁多”,期间倒还遇见了很多来采药的同行。
后来想想,许是这地方临近景区,还是得往深山里走一走。
虽然不记得上次来天楠山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但是郎临相信一件事:一个人的脑回路,在一段时间内是难有变化的。
就像你会反复爱上一首歌,或者是反复爱上一个人。
于是掂量着时间,便继续边做记号,边往深山里走了。
“朗公子,如果我是你,就一定不会再往深山里走了。”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姑娘的声音。
那声音极轻柔平淡的,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一样:“郎公子凡人身躯,别说恶鬼厉魂了,就是那些豺狼虎豹,你一人又如何能对付得了呢?上次不就是被困在深山里半个晚上么。”
郎临闻言轻轻一怔,又叹了口气:“郎某之前,难道还与阿怡姑娘见过么?”
“未曾,郎公子那时还见不到阿怡的鬼魂呢,但是我却见过郎公子。因为几月前那场暴雨,郎公子被困深山……但后来有一位道长帮了你,才得以活命。”
听她这么说,郎临倒真有些疑惑了,他微微侧身朝身后一望,只见那阿怡姑娘,正婀娜地往树影下一站,眼波里的光模糊得叫人看不清。
如今仔细看来,果然发现这姑娘的影子隐隐透着股说不清的诡异。
郎临不知这叫阿怡的小鬼到底有什么目的,他轻轻一皱眉,打算先打打太极:“这……在下倒还是真的不记得了。”
找回几千年的记忆之后,他的心眼子肉眼可见的变多了。
虽然这小鬼阿怡看着无害,可谁知她是不是被什么幕后大佬操控的棋子,专门要用她这幅无害的模样骗郎临入坑呢?
果然阿怡一听他这套话,眼睛就眯起来了。
郎临轻轻一勾唇角:他自己眯起眼睛的时候,一般都是比较想打人。
但阿怡却只是开口说道:“郎公子不必有如此大戒心,阿怡只是恰巧知道一些郎公子想了解的事情。”
郎临并不吃她这一套:“姑娘先说来郎某听听看。”
阿怡闻言也不再磨叽:“郎公子,是想了解一位……常年腰带酒壶的道长吧?他个子很高,性子也热情洒脱。”
“道长?”郎临一趟眉梢。
“有什么问题?那位道长的师父,还是这座天楠宫的一位大都讲呢,那位大都讲常年手持素扇,胡子、发须都花白了,阿怡说得没错吧?”
郎临心下一紧,这打扮的确符合陆老头。但他面上神色没动,心说难道这小鬼真的知道些什么?
“那天暴雨将倾,郎公子仍独自一人上山。”阿怡嘴角弯起一抹笑容,“是那位道长出现,才将郎公子救下,后来……你二人又一同下山了。”
“……”郎临叹了口气,“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郎公子肯定已经不记得当时发生过什么了。”阿怡又眨眨眼,“其实阿怡当时,还感受到……那位道长身上有一丝针对郎公子的杀意哦,郎公子就不想知道后来发生过什么吗?”
“杀意?”郎临眼睑一蹙,顾拾钦对他有杀意?
他开始越发想不通这小鬼讲这种话的目的。
那阿怡却好像明白他在猜忌什么:“郎公子不必多疑,阿怡讲的是不是事实,您自可以去找陆大都讲核对,阿怡只是想用一点真话……换郎公子帮阿怡一个忙。”
“……”郎临无奈地一闭眼,“我能帮你什么忙?这观里到处是能帮你的,做甚偏来找我一个?”
“他们修为都不够,连看也看不见我,怎得叫他们帮我?修为太强的,我又近不了他的身,所以我才来找你的呀……漠神殿下。”
郎临嘴角一抽:好嘛,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名头竟然这么大?
“其实还有一件事,但……阿怡讲得,想来郎公子不愿听……哦,但是那位陆大都讲晚点就到了,由他来说也是一样的。”阿怡说罢这一句,身影就渐淡了。
“郎公子思量着,如果您同意帮阿怡这个忙,那么郎公子的疑惑,阿怡都会帮您解答。”
话音未落,她鬼影就消失不见了。
听了阿怡讲的话,郎临面上是装得一派平静如水,但心底里仍是觉得被一个大疙瘩给硌住了。
杀意?顾拾钦对他有杀意?
他站在四面树影里,说不清现在是什么心情。
其实还不至于因为陌生人的几句话,就对身边的人起疑,况且郎临也比较倾向于相信一个人的实际行动。
只是阿怡给他提了个醒,就算某个人的行为挑不出一点错处,却也不能排除,这个人是否还藏着其他目的——这种事情郎临以前不是没遇到过。
后来他听了劝,没再往深山里走,反而是兜兜转转回到道观里,又找了处玉皇大帝的神殿。
来观里祈福的香客全都低垂着眼眸,双手结成阴阳太极印,一个比一个虔诚。
只有郎临一个人垂着手直视那尊神像,细细观察其上复杂的花纹和雕工,观察了足足两刻钟。
期间,有只小猫窜上了神像肩头,像是要倚在玉皇大帝颈窝跟他撒个娇。
然后郎临就越过这只小猫看到了顾拾钦。
顾拾钦也是一眼就看到了他,嘴角的微笑当时就没掩住。
郎临一语成谶,顾拾钦果然是被参了一本。
虽然他逼得仵作查出了“心源性死亡”,还火急火燎把案子给结“圆满”了,但就算如此……
他打的人也是府尹儿子。
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打的,影响之大、之恶劣,直接导致顾拾钦第二天就被停职了,他今天早上才把一应工作都交接好,下午就交了腰牌得了自由身。
现在浑身上下就两个字——松快。
这职停得简直太是时候,他正是需要时间好好睡上一觉,只是差个清净地方——干脆上了天楠山,找他师父来了。
下午才睡了一会,没来由的醒了,这一出门,恰恰好与郎临再遇。
郎临心里本来还压着些若有似无的疑团,在见到人的时候就所剩无几,又在看到他笑的一瞬间直接灰飞烟灭。
郎临心说了:算了,就算他真有什么心眼,也活该我受着。
此时正是阳光即将西斜的时候,郎临看着面前这个向他走来的、轻轻笑弯了嘴角的男人,心里忽然冒起股冲动——恨不得大庭广众之下冲上去,就跟他表明了心意。
到底狠狠忍住了,他想着无论如何,还是得从一顿晚饭开始。
结果郎临刚想讲话,那没眼力劲的陆老头就随着他那素面的扇子,“呼啦”一声站在了郎临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