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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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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苳清闻言,思维勉强回到正轨:“血印的确关乎着小树的性命,可……你怎么知道的?”

    许苳清的眼睛里虽然有疑惑,但好在没有戒备,还肯告知郎临真相。

    郎临暗暗松了口气——他其实不太敢确定,和许苳清的那场交情到底有没有变质。

    如果郎临一厢情愿地去帮人家,反而叫人家起了疑心,那还真是无趣得很。

    “你听我分析,我跟许人树的梦境相遇了,我俩甚至还能接触。”郎临一抹自己的袖子,小臂上,那道并不算触目惊心的血道子赫然还在,“他活命的根本是血印,而我活命的根本是这块山神木。我猜测,那老鬼很有可能是将两件东西进行了联系,所以我们才能在各自的梦里相遇。许人树如今醒不过来,是因为血印还被那老鬼控制在手里,我们可以通过山神木上残留的联系找到血印,不知道这联系能留多久,我们得尽快了!”

    根据血印流传在外的谣言,之前那老鬼很有可能是想走捷径:如果将能“改变天下局势”的血印和郎临的魂魄相联系,还不知会起什么神奇的化学反应。

    他显然是个老赌鬼,要弄巧,却不想成拙——让郎临钻了空子,被许苳清一道救了回来。

    许苳清听懂了郎临的一番分析,他还想问怎么才能循着联系去找人,就被郎临打断了。

    “对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我跟许人树昏了有多久了?”

    许苳清心里细细一算:“夜已过半,现在已经是七月二十了,我找了小树三天……这次的确是我疏忽大意。”

    郎临松了一口气:“无妨,三天还好,我还有足够的时间……我们得快些动手了,你家许人树可非常不喜欢一个人呆着。”

    此时刚过了夜半子时,月亮虽然挂在天上,但天空中散布乌云,月光便并没有那么澄澈了,就像他们各自阴霾的心情。

    二人匆匆忙忙带着不省人事的许人树回了麟起楼的客栈。

    幸亏郎临之前将那间房预留了一个月,故而屋子里东西都没人动过,还能让郎临回来拿点银钱,去楼下买些吃食。

    许苳清将他弟弟安顿好之后,又小心地在房间里封了一个护印,这才下楼去找郎临。

    此时郎临正在啃剩馒头,是刚跟柜台值夜班的店小二买来的——刚醒来时还不觉得,这会神经缓和一些,才体会到凡人皮囊得差劲,只是饿了三天而已,他就觉得全身疲软得要走不动路了。

    “还能撑得住吗?”身后,许苳清显然在佯装镇定,他居然还有工夫关心郎临的身体状况。

    郎临摆了摆手,他正坐在长椅上微弓着腰,想借此来缓解胃部传来的阵阵绞痛:“凡人身躯,麻烦得很,吃两口东西就好了,不必挂怀。”

    他将两个馒头胡乱吞下,又咽了一杯凉茶。寒意顺着食管一路淌到胃里,给郎临冰了个透心凉。

    身上才刚舒服了一星半点,郎临就不动声色地站起来了,然而起得太急,眼前立刻就爬上了一团黑星星,只觉得一阵头重脚轻,连站也要站不稳。

    勉强扶住身边的桌角,他暗骂了一声,抬起手来胡乱地抹一把脸——手掌冰凉,额头却滚烫,两厢一激倒是清明了不少。

    然后他也不看许苳清神色,一马当先地冲出了麟起楼。

    夜风习习,将郎临身上冷汗一吹,他察觉到了冷。

    许苳清显然看出了郎临状态不好,他试图强压住心里的焦急劝慰郎临一句:“你脸色太差了郎临,要不还是先休息一……”

    但郎临却果断打断了他讲话:“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婆婆妈妈了?无妨的,左右这具皮囊也用不了太久了,能撑住。况且没了我,你也不知道怎么找这缕若有似无的联系不是?来吧。”

    郎临走到一处略开阔的地带,从怀里掏出那枚暗红色的山神木,他静静感受着其中流转的能量。

    不久,郎临便想到了一计。

    他一般不会对自己下手,但如果实在没办法了,他也会毫不留情,甚至要比对别人还狠。

    郎临对一直站在身后的许苳清招了招手,然后非常理所应当地摊开了掌心:“送我一点能护身的法力,比一根头发丝儿再少点就差不多,多了这具皮囊受不住。”

    许苳清也没犹豫,他双指轻轻在空中画了一个圈,然后点上了郎临的掌心,一缕青蓝色的流光就游进了郎临的身体。

    郎临却跟着狠狠打了个寒战,他哆嗦着问了许苳清一个本来应该提前问的问题:“你原生的法力是啥?”

    许苳清明显愣了一下,但还是答道:“我原生是‘雪’。”

    郎临又哆嗦了一下,那寒凉的法力让他如坠冰窖。

    虽然郎临他爹的原生也是雪,但他除了一年四季四肢冰凉以外,其他什么也没遗传来,他一弯嘴角,调侃道:“那你还真跟我有点缘分。”

    话罢,郎临便转身背对许苳清,缓缓地盘腿坐下了——他不想一会儿撑不住,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双手交叠放在丹田,手里攥着那枚山神木,他开始运起全身的力气收紧手心。

    郎临要去“濒死”逛一圈,利用那点冰凉的法力,保证他灵台清明片刻就好。说不定能在无限接近死亡的时候,也能无限接近自己真身的魂魄。

    只需要一刹那的工夫,他就能感受到,魂魄里那根联系着血印的“线”,到底通往了哪里。

    没错,他也在赌。

    “从这点来说,我跟那老鬼还真是像啊。”郎临在心里揶揄了自己一声。

    他知道,以许苳清的性格,肯定不会多嘴提问,于是他便专心致志地“自缢”起来。

    随着心脏被挤压的疼痛席卷上来,郎临闭起了眼,他尽量将劲道均匀铺在整枚木头上,开始感受着这一刻的痛苦。

    “不能持续太久,如果心脏停跳久了,老子就真嘎了。”他左手的指甲掐进了手背,而心里在默默数着秒。

    许苳清的确没明白他这是要运起什么法术,也并不知道郎临要对自己那枚山神木做什么,于是他只是后退一步,开始给郎临做护法。

    可就在法阵还没完全竖起来的时候,他猝然

    然感受到身后掠过了抹意味不明的杀气。

    许苳清本能地要往身后格挡,可那人居然使得是调虎离山,一吓即走,他的目标居然是郎临!

    郎临此时胸口痛得连脑子也要混沌起来,他根本就没注意到四周发生了什么,周身的血液可察觉地缓慢凝滞了,四肢也开始渐渐麻木。

    他努力保持着灵台那一抹清明。可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用力掰开,连领子也被揪住了。

    同时,面前响起了一个愤怒到变了调的声音:“郎临!你他娘的到底还要把自己折腾到什么地步?!!”

    听到这声音得一刹那,郎临心里就猛地瑟缩了一下,连呼吸也一滞,而后他几乎不敢置信地努力睁开眼去望。

    他看到了双目赤红的顾拾钦。

    大脑实在混沌,郎临还是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于是他几乎是疲惫地微笑了一下——其实是想嘲笑太自己软弱,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也能幻想顾拾钦能出现在自己身边。

    但这个微笑显然被顾拾钦会错了意。

    他单膝跪在郎临面前,看着郎临那双被冷汗打湿的睫毛正颤抖着;而那张苍白又疲惫的脸朝着自己微微一笑,顾拾钦胸口就像突然被淬了毒的锥子钻了进去。

    眼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掉下来了,顾拾钦的所有愤怒在那一瞬间都化成了心疼,疼得他几乎呼吸不得。

    于是下一刹,他揪着郎临的领子一把就将人拽进了自己怀里,而那个消瘦又冰凉的身体还在他怀里轻轻颤栗着,害怕似的。

    顾拾钦的拥抱太烫了。

    郎临任由他把自己的脑袋按进他怀里,任由他领口温润的香气把自己整个人都包裹。

    那一瞬间,他甚至想:“如果地狱也这样滚烫,能就这样万劫不复,我应该也是乐意的。”

    许苳清如何地会审时度势呢?他在听见这个不速之客喊出郎临名字得那一刹那,就收住了要劈向他的掌风。

    许苳清是如何刻骨铭心地理解那种心情的呢?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敢去想。

    于是他几乎是症愣地望了片刻,就要转身离开。

    顾拾钦就突然在这时候开口了:“你要找那老鬼,就跟我来。”

    一身黑衣的顾拾钦少了一分明朗朝气,多了一分冷峻疏离,他那双映在周身无形气场里的眼眸明明灭灭,透着一丝妖异。

    许苳清细看之下才发现,之前好像在那间干果店门口见过这人!

    又见那人飞快地点了郎临的睡穴,手下轻柔地将人抱在了怀里。

    起身时,又在手心里凝起一个法术,然后绕过郎临的腿弯,在地上画了一个能直达目的地的法阵:“那老鬼现在应该还在休养生息,快些还赶得上。”一语话罢,他就先带着郎临跳进去了。

    许苳清自然不敢怠慢,犹豫了不到一瞬,就紧跟了上去。

    三人转眼便来到了一片树林掩映的庙前。

    那座庙一副年久失修的模样,连个牌匾也没挂。乌云在两人还没站稳脚时,就恰逢时宜地遮住了月亮,显得面前这间破庙更加诡异。

    风猛地在二人周围呼啸起来,面前那扇庙门被吹得吱吱呀呀,好像下一刻就要冲出来什么嗜血的怪物。

    可许苳清片刻也没踌躇,他落地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于是他几乎一点也没怀疑顾拾钦会使诈,头也没回道了一声多谢,紧接着就飞身上去踹开了庙门。

    木质的房子在风里战栗着,而许苳清的面前,赫然是一尊散发着悠悠血光的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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