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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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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连弗是知道项聪的,正是他一举踏平梁国。

    原来碧云就是要嫁他。

    他没有说“恭喜”,碧云看上去并不是想嫁的模样。

    碧云见他沉默,含笑问他“易公子,你觉得这门婚事可好?”

    易连弗笑了一下“是姑娘嫁人,自然姑娘说了才算。”

    碧云看着自己的脚尖,闷闷地说“如果奴婢说不肯嫁,一定许多人说奴婢不知好歹,他是个有功劳的大将军,奴婢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婢女,宛如云泥之别,奴婢又有什么挑三拣四的资格呢!”

    易连弗看她哀伤,安慰她说“姑娘还是不要妄自菲薄,流言就随它而去,不必过多在意。自古以来,男婚女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鲜少自专。姑娘的夫婿,不是自己挑中的,姑娘不乐,也是自然之理。”

    碧云忽然就笑了下,正是千娇百媚,花月失色,只是易连弗并没有细看。

    她临走时对易连弗说“公子,你不要忘了娘娘。娘娘嫁给陛下,就如我如今要嫁项将军,推避不得。但当年公子带娘娘出宫,就在西街的一间宅子里,有奴婢,红云,绿衣,紫衣在场,公子和娘娘也是拜堂成亲,也算正经夫妻。

    公子说婚姻鲜少自专,可是,公子和娘娘两个,就是情投意合,这才结为夫妻的。娘娘从没忘了公子,公子也别要娘娘一人苦等。”

    易连弗听着,心里有几分难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碧云。

    他每天都试着去想,想到头痛,但终究一无所获。

    碧云对他讲这些,他并没有切身之感,只觉得造化弄人。

    这天晚些时候,姜咏过来,她已经换了少妇装扮,只是衣食上,别说不如做公主时,甚至连出逃前都不如。

    府里下人少,伺候她的婢女,扫地铺床,洗衣梳头都要做,姜咏只觉得她笨手笨脚,想要再买两个婢女来。

    她和易连弗说了,易连弗尴尬了一会儿说“府里并无进项,更无积蓄,哪里有多余的钱买婢女。”

    更何况,姜咏要买的是懂规矩,手脚快,有眼力,说话甜的美婢,要价更高,更是没有钱买。

    姜咏看了他一眼,也有那么一点可怜他,觉得他终究对自己不坏。

    又想,易连弗是个读书人,做官的材料,如今却受了刑,终日在家坐着,若是家里有钱也就算了,可惜连这宅子,都不是他的。

    想了一会儿,猛然记起,自己怎么都算嫁人了,不该有一份嫁妆的吗?

    她跟易连弗说,易连弗觉得她有些异想天开了,慢条斯理地对她说“杨夫人自己积蓄也不丰,多半是要给你弟弟铺路。你若是正经嫁人,有媒有聘,或许多多少少还能给你些嫁妆,可现在,我俩有私奔之名,杨夫人恐怕不会理会你的。”

    尤其是,他受刑应该已经传遍了晋都,杨夫人势力,在府中便对姜咏不客气,如今知道她竟嫁了一个废人,只会恼怒她自作孽,绝不会伸以援手。

    但姜咏不听,她想,那个女子会没有嫁妆,更何况,她房里还有好几锭金子呢,总该还给她才对。

    她已经算是嫁出门了,杨夫人没有着人接她,她也就不敢回去,于是对易连弗说“你不是认得九弟,你去把他叫来,我有话对他说。”

    易连弗不知道她的九弟是谁,又想,既然姜咏说他认得,多半是姜佐了。

    “你是说姜佐?”

    姜咏瞪他一眼“难道你还认识别的?”

    易连弗点点头“我过两天去找他。”

    虽然武家跑到徐棣面前历数项聪的不是,然而挡不住他迎娶新人。

    此时碧云已封了广林君,在姜佐府上出嫁。

    出嫁前的一天,红云也过来了。

    紫衣说“想不到你们两个年纪最小的,居然最先嫁人,还都是嫁了武将,以后都是诰命夫人,只有我和绿衣还无依无靠的。”

    又对绿衣说“你说咱们两个的姻缘在哪里?不会熬成老姑娘吧?”

    绿衣推了推她“你要是想嫁,去求娘娘,想嫁那个嫁那个,只别拉上我。”

    几个人都笑笑,又说起其他的。

    后来天晚了,红云只得先回去,碧云又对紫衣绿衣,说“我先去拜拜公子,你们别熬了,快去睡吧。”

    这两人就明白,她有话单独和姜佐说,不希望别人在场。

    于是都听话地离开了。

    碧云找到姜佐,跪下来磕了三个头,姜佐怎么也拦不住,在一边说“碧云,你如今已封了广林君,别把自己当奴婢看待。”

    碧云说“公子,我心里都明白的,我磕头是谢谢公子这几年的爱护之情。”

    她的目光殷勤,姜佐看的有几分伤感,他知道碧云是不想嫁的。

    可惜,梁国已没,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养尊处优的王爷了,他帮不了碧云。

    甚至姜唯也帮不了她。

    碧云对他说“公子,项将军弃武氏娶我,武家自来尊贵,没受过这等羞辱,岂能善罢甘休?现在外面人都说,是陛下听了娘娘的话,要项将军休妻再娶,说娘娘混淆尊卑,独断专行。武家人听了,岂不是连娘娘一并恨上。”

    这种流言,姜佐这几天也听了不少,心里想不明白,怎么但凡宫里有事,总是姐姐被骂呢。明明姐姐不愿碧云嫁人,明明是陛下下诏,怎么就成了姐姐逼项聪休妻再娶呢?

    难道就因为碧云曾是姐姐的婢女?

    他心中愤愤不平。

    碧云继续说“公子,娘娘在宫里,并不像外面所传,娘娘其实无权,见不了大臣,更别说发号施令。娘娘真正能亲近的,只有公子你一个人,只有公子你在朝廷上有所建树,娘娘才能有所倚仗。”

    碧云说的,姜佐岂能不懂。即使姐姐受宠,没有得力外戚,都没办法真正靠近朝堂。

    可是姐姐想要吗?

    他小声问碧云说“姐姐是怎么想的呢?姐姐也有意培植朝臣吗?”

    碧云看看他,缓声说“娘娘并没有对奴婢说过,但奴婢觉得,娘娘不是甘于后宫之人。”

    姜佐看了她半晌,苦笑着说“都是我痴傻,我早该想到的,姐姐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懂吗?她不忍心拉我下水,我又怎能袖手旁观呢!”

    姜佐这时候突然什么都想明白了,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武家不过是忍不下这口气罢了,但休妻的人毕竟是项聪,只要这时候武家知道,姐姐并不偏向项聪,甚至有意结好,武家就不会再对姐姐怀有不平之志。

    他想,最好的办法,是他娶武家一个女儿,如此两家就成联姻了。

    人人提起武家,也就不再是他家里的女儿被休弃。

    项聪送回家的女儿,对武家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但是嫁给他的女儿,就是两家的纽带。

    碧云出嫁那天,一袭红衣,衬得人艳若桃李,宛如仙娥,见者无不屏息静气,生怕惊扰了她。姜唯送来许多箱笼,给碧云当嫁妆。

    项聪骑着汗血宝马,后跟着八抬大轿来姜佐府上迎亲,人马嘈杂,半条街都被堵住。

    等迎亲的人走了,姜佐蓦然发现姜偕正在他身边,他惊讶的说“八哥,你怎么在这里?”

    姜偕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地说“娘娘的婢女都能嫁征西大将军,还是做正妻,难道就没给你安排件好婚事?”

    姜佐听他说话有怨气,似乎是怪姜唯不关照他的意思,于是说“八哥不要信外面的流言,这桩婚事,并非姐姐促成。”

    姜偕口气尖锐地反驳他“不是娘娘,难道是陛下促成吗?陛下难道会逼项聪休妻再娶?陛下日理万机,怎么会操心这等小事!”

    姜佐也不再看他,心里深感无力,连姜偕都这样想,更何况他人呢。

    姜偕看他不说话,以为他是哑口无言,在一边讥讽他“九弟,连娘娘身边的婢女都能如此高嫁,你怎么到现在,也还是个小小的乡公?娘娘怎么不向陛下说,给你一些封赏呢?你也快十六岁了,该是成婚的年纪了,怎么,娘娘还在高门大族里耐着性给你挑选贵女吗?”

    姜佐眉头紧皱,心里生了厌烦“破国败家,一样是偷生之人,八哥这又何苦呢!”

    姜偕只是冷笑说“九弟实在抬举我了,我又怎能跟你一样,娘娘待你我,宛如天壤之别。”

    一直到姜偕离开,姜佐还是闷闷不乐,绿衣便问原因。

    姜佐叹气说“我拿他当兄弟,谁知他一心只有荣华富贵,嫉恨我也就罢了,也要怨恨姐姐。”

    绿衣没见着姜偕,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谁,只好含糊说“公子,龙生九子,各不相同,何苦在意呢!”

    姜佐苦笑“《诗经》上说,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我看,八哥巴不得我在外遭殃呢。”

    他有些酸楚,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兄弟齐心呢,一个姜佑无情寡义就算了,又来一个姜偕,也是毫无手足之情。

    又把他说的话告诉绿衣,绿衣这才知道他说的是姜偕,她当年在宫里也遇见过几次,只觉得他目下无尘,倒没想到这般阴险呢,她愤愤不平地对姜佐说“公子,他不过是嫉妒你和娘娘的情分,不要为这等心胸狭隘的人生气。”

    是的,他不该生气,不值得。

    只有他和姐姐了,只有他们两个互为倚仗,他要强起来才行,岂能再效儿女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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