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信
徐棣还活着。
潘京把他扶到床上,不停地叫他“陛下,陛下。”
章铭初环顾四周,突然想起来“皇后呢?这里的宫人哪去了?”
潘京茫然四顾,想起易连弗送出去的几个宫人,一个个照实说了。
结果被章铭初破口大骂“废物,几个女人都看不住!还不快去找!愣在这里做什么!”
潘京磕了个头去了,章铭初叫了跟着他进宫的几个人进去。
他想了很久,都觉得这事不该是易连弗做的,他不会杀章茂德。
至于徐棣,他不敢。
那就只有姜唯了,她刚到晋宫时不就杀了两个大臣?
易连弗怎么那么傻,为什么非要帮她?
这时候徐棣也醒了,他眼神冰冷,面如寒霜。章铭初看他一眼,也没往心里去,他早认定了徐棣无能。
他走过去问徐棣“陛下,可是皇后杀了臣的父亲?”
徐棣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地下的章茂德,心想,章铭初竟然不先派人收拾好残局,任凭章茂德横尸在地。
他闭了闭眼,这些年他唯一不能抗衡的就是章茂德,现在他死了,他就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了,章铭初他还不放在眼里。
章铭初看他总不说话,以为他被吓傻了,又大声问一遍“陛下,可是皇后杀了臣父亲?”
徐棣还是无言,章铭初皱眉“章将军身死,陛下又晕倒,皇后不见踪影,陛下,发生什么事了?”
徐棣像是累极了,闭眼不答,章铭初看他唇角还有血迹,以为他受了伤,此刻说不出话,也不再问。
一直到姜唯被抓回来,姜唯说是徐棣杀了章茂德。
章铭初心想,你骗谁呢?你以为推给徐棣我就能放过你吗?
这时候徐棣叫了一声“皇后!”他的声音很轻,但是所有人都听到了。
他看着姜唯,缓缓说“皇后与易连弗私通,罪无可恕。”
姜唯忍不住笑出来。
章铭初惊讶地看她一眼,心想你这个时候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恰好此时太医也过来了,他上前为徐棣诊脉,良久说“陛下这是急怒攻心,还需好好调养。”
章铭初看帝后二人反目为仇,互相指摘,不成体统,于是派人将姜唯押往雀金宫,徐棣留在长青宫休养,然后命人整理好章茂德的尸体。
一晚上,他高兴的觉都睡不着,第二天一早,有小厮通报,说是易连弗求见。
章铭初猛然惊醒,立刻叫人传他进来。
易连弗进来时形容颓废,好像一晚都没睡,章铭初笑道“阿弗,你这是哪去了?你要是不回来,我要派人抓你去了。”
易连弗扯出一抹笑“将军,阿弗有话要说。”
“我知道,我还打算问你呢,你把碧云带到哪去了?”他紧盯着易连弗的眼睛问。
易连弗始料未及,他没想到章铭初先问的是这个,他都不在乎章茂德是怎么死的吗?
他吸了一口气说“将军放皇后出宫,阿弗即献上碧云。”
章铭初脸色冷下来“皇后杀了我父亲,他养你长大,你怎能眼睁睁看他死,又不与他报仇?”
易连弗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震惊“章将军是陛下所杀,与皇后无关。”
章铭初一脸不信,以为易连弗是在替姜唯狡辩,两个人争辩了很久,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章铭初不高兴地道“就算是陛下杀的,难道我能杀了陛下不成?”
何况章铭初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人是徐棣杀的。
易连弗看他已经明显烦躁了起来,听不进他的话,只得说“既然你不信我,就到此为止吧。”
“且慢!”章铭初叫住他,“阿弗,毕竟我父亲被杀时你也在场,又想帮皇后逃跑,你就这么走了,我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只好请你去牢里走一趟了。”
说完又朝易连弗笑笑,像是胜券在握的样子。
他看易连弗只静静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又安慰他说“我知道你不会杀我父亲,只是做做样子,几天就放你出去,你在牢里,但有人审,只说是皇后杀人,我必定不会为难你。”
易连弗轻轻地笑了,难道章铭初竟以为他是自投罗网的不成?
为什么章铭初一定要咬死姜唯杀人?是他记恨姜唯讥讽他,还是因为要不来碧云?
他冷笑一声,说“你要抓我坐牢,也试试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
他的语气不敬,章铭初脸色冷下来“我还没来及告诉你,陛下说你与皇后私通,我若不保你,单此一条,也够你凌迟处死!”
“是吗?”易连弗冷声问。
章铭初见他神色不豫,也不想两人闹的太难看,于是收敛怒气说“阿弗,我们自小一起长大,虽非兄弟,情过于此,我一直想,他日我为帝,必然拜你为相,何苦要为一个女人自毁前程。”
易连弗看了他许久,对他说“我从来没求过你,自小你但凡做错事,我都替你担责,你问我要什么,我都给你,若你真的视我为兄弟,就饶她一命,让我带她走。”
章铭初看他一副不可救药的样子,火气又升起来,厉声说“杀她是我父亲早就定下来的事,你在这里求我,怎么之前不去求他呢?你觉得他不会答应你,难道我就会答应你吗?”
易连弗苦笑“我以为你和他是不一样的人。”他以为章铭初会答应他,章铭初一向会来问他的意见,在章茂德活着的时候,章铭初经常问他要怎么做才能让章茂德满意,每一次他都会教他,他以为章铭初会感激自己,会愿意放过姜唯。
为什么一定要杀姜唯呢,两军交战,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就只是为了向梁人示威?何必呢!
“你错了!”章铭初抬起下巴,然后击掌三次“来人,捉住易连弗,重重有赏!”
外面的侍卫蜂拥而进,但易连弗比他们更快,他冲到章铭初面前,用匕首抵住他的脖子,声音沉沉得说“叫他们退后!”
章铭初依然不相信易连弗会真的杀他,因此故意不开口。
易连弗见势不妙,用匕首划破他的左臂,章铭初痛呼出声,这才叫手下退后。
易连弗熟悉章府,抽了个空逃了出去。
手下人问章铭初“将军,要追吗?”
章铭初沉着脸看了下自己的伤口,其实不深,流的血也不多,他说“这次就算了,下次见到他,必要擒他归案。”
他不命人追易连弗,一方面是两人从小认识,另一方面,易连弗的母亲陈夫人从小待他亲近,总对章茂德夸他,他母亲去世以后,陈夫人更像他的母亲一样,一日三问,唯恐他有闪失。
所以,他放易连弗一马,在陈夫人面前也好交代。
易连弗从陈府逃走以后,躲在自己曾经买下的宅院里,这个宅子连章茂德也不知道,他也不担心章铭初找到这里。
他苦思冥想,怎么才能再进宫救姜唯,他的时间不多,过几天章茂德出殡,那时候文武百官,甚至徐棣都要过去,那是带姜唯出宫的最佳时机。
除红云外,碧云几个也被安置在这个宅子里。她们见易连弗回来,纷纷过来问“侍郎,可能救殿下。”
出了宫,她们还是更喜欢叫姜唯殿下。
易连弗安慰他说“莫慌,我会救她出宫,你们也受惊不小,都去歇着吧,我也不须你们伺候。”
碧云几个见他不多说话,想一个人静静的样子,只好离开。
至夜,她们难以入眠,既担心姜唯,又担心红云,一个个愁肠百结。
红云被聂臻带回家去了,他家里在一处小巷子里,红云在宫里久了,一进来还觉得简陋得有些吃惊。
聂臻看见,笑向红云说“姑娘不要嫌弃,寒舍虽然破旧,一应东西是齐全的。”
红云怕她误会自己嫌弃,赶紧解释“大人不要误会,红云是苦孩子出身,四岁就进宫当奴婢,宫里再好,跟我一个奴婢又有什么干系。
谁不想有间自己的屋子,别说像大人家这般整齐雅致,随便一间茅草房都满足了。只是红云在宫里久了,真的看见,走进来,倒像是做梦一样,找不着北了。”
聂臻聪明,知道她特意解释,怕他误会,于是又讲起别的话,两个人说了一会儿,看天不早了,聂臻就要离开。
红云叫住他“大人,红云知道大人是好人,感激大人救了红云一命,可如今,娘娘一个人在宫里,又背上恶名,红云不求别的,只希望大人有宫里的消息,能知会奴婢一声,奴婢才好安睡!”
恶名?他突然想起来那个人说的话,于是问红云“娘娘当真杀了章将军?”
红云忙否认“娘娘不曾杀他,是陛下,奴婢亲眼所见,是陛下杀了章将军!”
陛下,陛下不是向来畏怕章将军?他想不通徐棣怎么突然转了性一样,竟敢杀章将军。
但他又觉得红云不会对他撒谎。
他安抚了红云几句,给她安排了一个奴婢,告诉她一切自便,然后回到自己屋里去,他想到宫里的变故,也是彻夜难眠。
宫里的姜唯也病倒了,一连两天,她被关在雀金宫,没有宫人进来侍奉,也没有人送膳,她也就没吃没喝,睡得地方也没有被褥,只有孤零零一张床,落满了灰尘。饥寒交迫,她很快就病的厉害了。
她有时候会想,难道他们打算把她丢在这里饿死?一国皇后被饿死,那倒也是笑话。
易连弗会来救她吗?只怕太过艰难。
这天晚上,她正咳的时候,看见一个人朝着她走过来。
不是易连弗,她知道,易连弗的身形不是这样,他走近了,姜唯才发现,原来竟是徐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