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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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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章茂德走了以后,徐棣问身边的大太监李解“唯之与阿,相去几何,这句话出自哪里?”

    李解笑问“陛下怎么有此一问?”

    徐棣说“朕问皇后名字是哪个字,皇后就说了这句,问她这句话出自哪里,她就不说了。”

    李解还是那个笑“陛下,这得问太傅,奴才又不识字,哪知道阿不阿的。”

    徐棣板起脸“朕才不想见那老匹夫!”

    李解出主意“易侍郎学富五车,章将军经常夸呢,陛下何不问他一问?”

    徐棣拍手叫好“你去传他进宫。”

    易连弗本不想来,皇帝召唤,他又不好违逆,于是匆匆换了衣服,往宫里去了。

    他一路上不停地想起姜唯来,他只看了她几眼,就像烙在心里一样。昨晚回去后,他才发现姜唯给他的匕首,他竟直直地带回家莱,不由懊恼万分。

    昨天晚上皇帝喝醉了,郑子辰一个劲儿地怂恿他,想要去一睹皇后芳容,皇帝开始不许,被说烦了,也就答应下来。

    于是部下人手,把皇后的贴身宫人引去,以免被她们叫喊起来。

    他觉得不妥,劝了又劝,毫无益处,章茂德又命他多与皇帝说话,不许他先行离开,于是他硬着头皮跟上。

    姜唯杀人时,他希望把自己也杀掉。

    这些年,他如行尸走肉一般。他的父亲兵败自尽,母亲被章茂德偶然看见,收为姬妾,他从小是章茂德养大的。到再年长一些,章茂德命他与皇帝交友,时时刻刻问他皇帝所做所言,他想劝皇帝专心政事,却深知这是章茂德大忌。

    皇帝不德,与阿谀奉承之辈相亲相爱,他劝过,毫无用处。

    姜唯没有杀他,他想问她为什么?为什么会把匕首递给他,她不怕自己对她行凶吗?

    皇后是梁国的公主,她或许不知道晋国的腌臜事。

    他没想到,皇帝找他来,只为了问一句话,他也就知道了,原来皇后名叫“姜唯”。

    他找出一本《道德经》给皇帝,皇帝看了一眼,便丢在一边“现在朕知道是哪个字了。”

    突然,徐棣看着他问“阿弗,为何皇后不杀你?”

    他竟忍不住干咳“臣不知,陛下想要臣死吗?”

    徐棣否认了,又说“皇后也是这么问朕的。”

    易连弗沉默了。

    至晚,姜唯换上中衣,徐棣就进来了。

    “皇后还生朕气吗?”他笑嘻嘻地问。

    姜唯转开脸,说“臣妾没有生气,只是行了一路,有些疲惫,懒得说话罢了。”

    徐棣坐起身“既如此,皇后好生歇息。”

    姜唯以为他是要走的意思,哪知道他脱下衣服和自己躺在一处。

    姜唯闭着眼睛装睡。

    徐棣摸摸她的脸,就被她打在手上“困了,别乱动。”

    徐棣过了一会儿说“咱们还没洞房呢!”他像是很期待的样子。

    一边说,一边试探性地摸她的手。

    姜唯依旧不许他摸,徐棣委委屈屈地问“为什么不能摸?你是皇后,你是朕的妻子。”

    姜唯睁开眼睛,理直气壮地乱编“在我们梁国,杀过人的房间里夫妻不能亲近,不然要遭天谴的。”

    徐棣恨恨地说“你现在是晋国的皇后,你不是梁人了,不用守梁国的规矩。”

    姜唯看他一眼“陛下,臣妾困了,你要么换个地方睡,要么就安安心心睡觉。”

    “那你不能总不让我跟你圆房呀?你是皇后,也不能搬出长青宫。”

    “陛下,我们还小呢,不着急。”

    徐棣看她又闭上眼睛了,也就不说话了。

    等了一会儿,他手揽在姜唯腰上,她没什么反应,他就又凑近一些,贴紧她的背,然后他听见姜唯说“不许再动了,再动我要生气了。”

    他就果真不动了。

    深夜,他听见姜唯细而均匀的呼吸,竟是出人意料地清醒。他在心里默念今天易连弗给他看的那一页

    “唯之与阿,相去几何?

    善之与恶,相去何若?

    人之所畏,不可不畏。

    荒兮,其未央哉!

    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

    我独泊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傫傫兮,若无所归!

    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

    我愚人之心也哉!

    沌沌兮!

    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

    澹兮,其若海,飂兮,若无止。

    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似鄙。

    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

    母亲发现他过目不忘后,就不许他再读书了,他心想,母亲是不是错了,他是不是错了?

    他身边是他的皇后,他能够感觉到,她讨厌自己,不想让自己靠近。

    他有多久没想过靠近别人了?是八岁以后,被尊为皇帝开始的吗?他忘记了,也不想再记得。

    昨天晚上,他装醉倒在床上,想结束这个荒唐的闹剧。

    他听见郑子辰倒在地上的声音,他谨慎的偷看,看见易连弗跪着,姜唯递给他匕首,他就拿去杀了万杰。他那时想,怎么先皇要诛杀章茂德时,反而被人刺死在车中呢?

    先皇死后,被贬为长亭候,被太后下旨称为“悖逆不道,而又自陷大祸”,他只比自己大十一岁,算是他的堂叔,死去时才十九岁。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先皇留心政事,爱学好问,亲近大臣,谁知竟死于匹夫之手,死后仍背恶名。

    他暗暗地笑,心里发苦。

    他胳膊又收紧一些,鼻尖嗅到姜唯身上的清香,他很想亲一下她,想了想轻轻地亲在她后颈上。

    他觉得姜唯长得很美,只是不爱笑,也许是对他不愿笑,他们昨晚才见面,可他闭着眼睛都能想起来姜唯的样子,她总是转到另一边的不看她的眼睛,她小巧的鼻子,她微微勾起的嘴角,像是不高兴,她苍白的皮肤,可是姜唯几乎没正眼看过他,她猜姜唯可能并没有记住自己的样子。

    姜唯醒来时,发现徐棣一只胳膊搭在她身上,她立刻躲瘟疫一样起身。

    碧云给她绞了帕子,红云穿衣服,紫衣梳头发,绿衣去拿首饰。

    弄到一半徐棣才起来,几个宫人过去服侍。

    他很快收拾好,笑着过来看她梳头,姜唯在镜子里看到他,更不开心了。

    “你怎么不去上朝?”

    徐棣说“有章将军在,我用不着上朝。”然后拿了只金步摇,要姜唯戴上。

    姜唯看了一眼,说“这个太重了,戴了头疼。”

    徐棣见她拒绝,脸上有些不高兴,也不说话了。

    两个人用完早膳,徐棣还不走,姜唯忍不住问他“陛下呆在这里又没意思,怎么不出去?”

    徐棣叹气“原来都是郑,万还有易侍郎陪朕说话,现在,他两个死了,我自然不知道做什么了。”

    姜唯接口问“陛下怎么不召易侍郎?”

    徐棣瞅了他一眼“我怕你讨厌他,不想看见他。”

    姜唯忍不住笑了“我为什么要讨厌他?”

    “他偷看你洗澡!还有,你应该说臣妾,不该说我。”

    姜唯脸色变了,徐棣怎么好意思提这件事?

    “陛下再提这事儿,臣妾就真生气了。”

    徐棣见她竟对自己发脾气,于是板着脸,没说话,看起来气冲冲的样子。一会儿见姜唯还不来哄他,站起身来不高兴地走了。

    姜唯自己坐了一会儿,碧云问她想不想出去走走,姜唯懒待动,就说不去。

    绿衣拿着一个红漆方盒进来,姜唯问她“是哪来的?”

    绿衣奇怪地说“刚才一个小太监送过来的,说是易侍郎使他送的。”

    姜唯听见,就伸手接过来,打开一看是阿佐给她的那把匕首。

    她把它握在手里,觉得心安不少。

    她本来不想出去,这会儿突发奇想,说“屋里闷的很,我们出去吹吹风吧。”

    红云还奇怪,不是刚才明明说不想去的吗?

    姜唯要出去,碧云紫衣两个跟着,红云绿衣在这里守着。

    一个小太监给她们引路,左穿右绕走到了御花园,远远看见一个亭子,正有人坐在里面。

    姜唯就问“亭子里可是陛下?”

    小太监笑说“娘娘是看错了,前面是章小将军和易侍郎。”

    “章小将军?可是章茂德将军之子?”

    “是。”

    姜唯站了一会儿,觉得还是避开的好,结果往回走不远,就被人叫住“娘娘留步!”

    姜唯回头,先看见易连弗,他头戴却非冠,浅绿长袍,腰上是银带钩,轻轻朝她笑了一下,他前面的男子大概二十五六岁,头戴远游冠,身着紫绫罗,腰系玉带钩,一看便是亲王装束。

    只是章茂德还不曾封王呢,更何况他,这么穿已经是越制了,不过,他们章家大权在握,也没人敢说不好。

    “臣章铭初拜见皇后娘娘。”他说着拜见,也不过点了点头。

    易连弗拱手作揖“见过皇后娘娘!”

    姜唯说“不必多礼。”

    章铭初上下打量她,然后笑说“臣将才还在问阿弗,到底娘娘是怎样手刃郑子辰呢,恰好娘娘过来,臣不会冲撞了娘娘吧?”

    “章将军严重了,本宫也只是随处看看而已。”

    章铭初扫了碧云几眼“一直听说梁地出美人,果然所言非虚。娘娘一行三人,俱是国色天香,郑侍郎倒死的不亏。”

    姜唯听他说话如此不尊重,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中,甚至拿自己当做姬妾调侃,不由变色,刚要说话,就听见易连弗开口“将军玩笑话,娘娘不要当真。”

    章铭初哈哈大笑“阿弗最是懂我,娘娘千万恕罪。”

    “本宫来之前,也听说章将军英武盖世,难道说的就是?”她看着章铭初笑。

    章铭初有些难堪“娘娘听说的应该是家父。”

    姜唯点点头“怨不得我们梁人常说,好男儿不逞口舌之能,只看战场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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