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第二百四十章 玉树临风
出门后,我想先绕行一圈儿,从每个客房门前经过,看看那些显了名字的花牌。走到一半时,发现看也白看,大多都不认识。算了,既然是个文盲神,咱就不充文化人了,换个地方逛吧。
客房所在的葫芦肚子中间是一处白玉假山石景,小山间有从外面引入的泉溪水流,潺潺汩汩,绕行其间。不禁感叹,真有钱,就算是王公贵族用这白玉做个腰坠已然奢侈,冷沦放倒好,直接拿来造成山景,真是富可敌国呀。
在客院东北和西北两个方向上各有一个院门,分别通往梨园的另外两处院子百合窗和水月园。我已然行至东门,便想顺脚去百合窗看看,可院门上着锁。恰在此时,水月园的方向传来一阵歌声。
是郁轩!这家伙不在房里呆着,总跑外面唱曲儿,这绝美的声音传荡出去,岂不让他人占了便宜。
我得去管教管教,怎能由着自家人在外浪来浪去。
想罢,我夺步进了水月园,放眼一望却未见半个人影。仔细听去,声音是从院墙外传进来的。方才入园之前就见他在林中唱念,敢情这是绕着园子唱了一圈儿。我四下寻视一番,在水月园的南面有个圆形角门,里面格着门栓,外面应该没锁。
于是,我三步两跳,兴冲冲跑到角门处,就在湿答答的木门被推开时,墙外被憋了不知多久的山风一股脑地扑来,我脸上的面具被扯去当了风的弄偶,纷纷扰扰的白梨花瓣或新鲜或萎黄,皆在我眼前搔首弄姿。
落花乱飞迷神眼,伊人独立缤纷处。
歌声停止在门开的一瞬间,带着一半梨花妆一半白羽遮面的郁家公子一身幽素立于树下梢头,山谷间仍在回荡的清音为这绝美的一瞬间伴歌伴乐。这是我见郁轩最美的时刻,他就像那亭亭玉树,临风而立,这人间,终究只有他一人能诠释得了玉树临风的境界。
此时,神心中的疯犬当然不会闲着,早出来踏花撒欢儿了。
不行,我要稳住,站在门口远观这山景,花林,美人,是多妙的景致呀。我可不能学那只疯狗,全无礼数又不懂克制。
郁晚空只看我一眼,多一眼都不想再看,转身便沿着半弧的院墙继续行走。这家伙居然假装不认识我!
祖宗我看你半天,你就只看祖宗一眼,行,我承认,我是没你好看,可我这“童子推门花墙下”在昔川君那里怎么也能构得上一幅画,不比你那“公子临风立花梢”逊上多少吧。你就多看我两眼能死呀!
“哎!你别走!”心里极不平衡,我跨步追了上去,横拦在他面前,“小美人,你去哪儿呀?”
哈哈,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最最痛恨的那个老色鬼岳明伦,他那满腔满口的调戏言语竟然能从本神嘴里浪飘出来。
只能怪上了花妆的郁轩实在美得让神欲罢不能,别说是老色鬼了,就连我都一边咽着口水,一边想在他脸颊捏上两把。
“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搭理我?”他不理,我便继续追问。
“你方才还唱的好好的,明明不是个哑巴。”
“嘿,你再不开口,我崩你啊。”
郁轩折了一枝梨花,还是没打算理我,转身便要顺着我刚打开的角门回去。那我怎能轻易放过他,扯住腰带不让他走!
郁轩被我强行拖住,定是愤恨至极,可这梨园的规矩倒是约束了他那张巧嘴,不得不安分守己,少言少滋事。
“你若不想立刻被赶出去,就赶紧把面具戴上。”
我终于注意到面具已被风吹走,也同时注意到郁轩按下了自己的花戒。
这人精当真处处使阴招。临出门前,我看过门上的警记牌,只认得一半的字,我也就明白个大概。现下,经这家伙提醒,我立刻了然,其中有一条写的便是园中露脸为禁,会被驱逐。
完了,来不及了,你孙子的,你是真想撵我出去呀,好心提醒你咋不好心给祖宗留点儿时间找找已然不知何去的面具呢。你他娘的立刻按下花戒,花娘马上就来,我,我可怎么办呀?
有了!我一眼瞥到郁轩后腰处吊下来的一片垂襟,就它了!
二话不说,我使大力气扯住那片布,拉拽下来,就在花娘刚刚赶到之时,我用郁轩的垂襟做了蒙面,总算没露脸。
然而,郁晚空却把脸丢到家了!
他的腰封被我一并扯下,前襟开敞,若无里面的中衣,真就要袒胸露怀,当众出丑了。
他,怎能不急,我,怎能不乐?
哈哈哈哈!
我笑到抽起之时,郁轩晚已经在自己花娘的引领下负气离开,而我的花娘却乍现眼前,“花客,园中禁言,园外禁声,您的声音已经超过限定,此时必须回房禁足,直到明天早上才可以出来。若有二次违规,便会被请出梨花境。”
呃……
“那,吃饭怎么办?”
嘘——
入园之后,一句话都不能说,就算揣着橙黄之物,也要一路憋着。
总算回到自己房间,花娘又叮嘱我认真记下警示牌上的禁令。
“可是,花娘姐姐,吃饭怎么办呀?”
“接下来的每日餐食,会有课时集体就餐,亦有在房中单独用餐。房中用餐会定时定量,通过传送柜送入房中。花客用餐完毕将食盒放置在下面的柜子里即可,每天早上花娘都会入房清扫。”
我看向花娘说的传送柜,原来,这进门左手边的大柜子并非是用来放衣服的,而是一个用来送饭的传送门。这倒新鲜,从未见闻。
“对了,花娘姐姐,我门上的花牌还没有名字呀?”
“因为花客还未曾上妆,要上妆后才会显现名字。”
“哦,那我乖乖呆在房里,明天早上能出去时再上妆吧。谢谢姐姐,姐姐慢走!”
花娘被我恭敬着送出门去,可祖宗怎能老实呆在房里。既然饭菜都能送进屋里,那我是不是也能从这里跑到别处溜达一圈儿?
怀着不诡之心,我打开上柜门,里面黑洞洞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在屋里寻了盏油灯,举进去探照一番,嘿,果然让我猜中了,这里是一处暗道,连通每个房间和食寮,做好的饭菜会直接装放在滑车上,通过机括运转分送至各房。我又把油灯高举照了一下暗道的宽窄和高度,如果弯着腰爬行应该不成问题。
也不知道隔壁的客人是不是郁轩,花名倒是与本名相仿。不能出门,那就等晚上饭后从暗道爬过去探查探查。
嘿嘿,反正川爹说了,我不用克制,放开胆子做自己就好。祖宗的自己嘛,当然就是神里鬼气不要人脸呀!
近晚,山风愈显料峭时,我关上窗户,小寐了一会儿,却在刚要睡着时,被一阵铃声吵醒。
柜子上面吊挂的一只铜铃叮当做响,该是送饭来了。
打开柜门,眼前的暗道被送饭滑车上的水晶灯照亮许多。车上放着一只提盒,再无其它,这应该全是给我的。
取出提盒,滑车便自行离开,蛮有意思。
体验了一次暗道滑车取餐,我更加跃跃欲试,草草吃了两口,便将食盒收拾起来放到下柜中。
再次打开上柜门时,暗道里已经热闹起来,灯火晃动,咔咔啦啦,滑车在给各间已经入住的花客传送着晚餐。
车车快些走,快些走,等你们走完,我就要开走了。
焦急等了两刻时,总算再无来车。我撑着身子跳进暗道,玉楦在我隔壁左侧,那顺着暗道也该往左边才是。
摸黑爬过一个房间的距离,差不多该到了。轻敲两声,是柜门没错。
我用力一推,居然锁着。这家伙没事儿锁什么柜门儿呀,还真是到哪儿都长着一颗防贼的心。
我又敲了两下,傻子也该知道来开门吧,可依旧没有反应。
这时,暗道不远处朝着我的方向行来一辆滑车。现在爬回去来不及了,不是我撞翻它,就是它撵压我。若进不去郁轩的房间,我就只能爬向下一间。碰到郁轩还有得商量,碰到不认识的一准把我当小贼驱逐出境。
情急之下,撞吧,反正那柜门的锁也禁住几撞。我在里面蛮撞起来,听得柜外铜铃响个不停,房里的人就算睡成死猪,也该醒了吧。
郁晚空你个孙子,快给祖宗开门呀!
哐当!扑通!啊呀!
柜门终于被撞开那一刻,滑车从后面擦脚而过,我摔落到房间地面,当然,身下还有个活人给我垫底儿。
郁晚空用愤恨且凛冽的眼神撵压着被我使力憋红的脸,这劲头比那滚轮前行的滑车还要十足。
无眼笑是本神的标准笑,但他好像并不受用,没办法,我只能再恭敬地奉上一排小白牙,哪里想到当时的我居然牙上粘了个菜叶,这可真是丢神丢到人精怀里了。
郁晚空怕我顶着个菜叶牙直接崩来,赶紧收敛起即将喷发的怒火,略显和气地说道,“你住隔壁?”
这个时候他终于不再装了,因为此时的他不曾顶着花妆,想否认都不行。
我自然也要客气些,免得惹急了他再把我举报出去。
爬起来后,我才注意到从浴房一路淋洒到柜门口的水,原来,他正在沐浴呀,难怪敲了大半天,都不来开门。
哎呀,这岂不是圆了祖宗心愿,躺在床上看他洗澡。呵呵呵……痴痴傻傻的迷笑荡了一脸,我蹿到床边,一屁股坐下去,很自然地说道,“你,接着洗,我不打扰你,我就坐这儿看看。”
郁晚空刚要再次怒起,门外却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玉楦花客,您在里面吗?”是他的花娘楦儿的声音,“方才听到房里有响动,可是有什么状况?”
郁轩没急着回答,扭头看向我。
啊,拜托,千万不要把我供出去呀。我一头扎进被子里,把脑袋蒙个严实,自我安慰着,我不看他,他就不会出卖我。
“没事,方才不小心摔了一下,能从餐食柜送些跌打伤药来吗?”
“好的,花客,楦儿这就去安排。”
啊!我扑通通的小心心终于放了回去,郁轩,够意思!祖宗今天晚上不走了,不要钱陪/睡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