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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第一百七十九章 误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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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天塔,第二次进来并无变化,不一样的只是本神的心情。

    再次见到圣王上尊的坐化真身,除了有些亲切以外,倒让我想起了一件事。

    “昔川君,要是万念归元扇还在就好了,你不知道,上次你在这塔里遇刺的时候,我曾经把上尊的记忆全都搜集到扇子里了。”

    “上尊的记忆?可他已经死了,这只是他的化身。”昔川不解问言。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万念归元扇有个独门术法冥君最不喜用,我却时常拿来解闷儿。此法叫睹物思人,可以收集到每一件东西的记忆碎片。比如这件衣服被你穿过,你穿它时的记忆便会附着其上,用睹物思人把这些破碎的记忆收归到一起,经过重新拼合便能还原你穿衣服时发生过的一切。”

    “所以,你把上尊身上的记忆碎片都取下来了?”

    “对呀。”我开心地晃着脑袋,显示自己很能干的样子,“只是,拼合记忆没那么快。当时,我本想以此打发无聊,正要拼接,却发现你在下面跟一群军士打起来了。没办法,只能先把那些碎片收起来。如果扇子能找到,里面的记忆或许能派上大用处,毕竟郪国的一切先法皆由上尊而起,他还是唯一一个踏上悦梁山的生魂,他下山之后,我们山上的梅花都没再开过呢。如今,冥君的禁法外传,一定跟他脱不了干系。”

    我和大美人聊着,却被小鬼精听了去,走了心。

    “扇子弄丢,还不是怪你自己不拿稳了,让个小小余念钻了空子。”

    “那你夺回来,怎么又丢了呢?这也能怪我吗?”

    “要不是你先丢了,本君怎么可能再丢一次。”

    “啊,就算我不拿着,你拿着还不是一样丢!”

    我和冥君又开始吵了起来,我喜欢和他绊嘴,因为得郁轩真传,本就机灵的我总能胜过嘴笨的冥君,除了说法论道,其余任何时候,他都不是对手。

    每每此时,出面调解的永远都是昔川君。他对着冥君笑一笑,再拍拍我的头,便能轻松息掉双方气焰。

    原来,我和冥君都是输者,这人间的王子才是真正的赢家。

    关于修定,我一个字都不想提,因为它,太无聊……

    双君并坐,为了防止我偷懒耍滑,冥君非让我与他对面而坐,准备随时随刻盯着我。

    这个时候,我真要庆幸自己拥有了胎身,受胎身之隔,我心里想什么不再容易被察觉。换言之,祖宗可以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心却飘到九霄云外。

    夜幕降临,当头顶的流光溢彩轰然绽放出七彩法光时,冥君和昔川君已双双入定。而我,想点儿什么好呢?

    心里盘算一圈儿,神在人间的记忆里已走过许多人,可算来算去,和自己相处时间最长的就是郁轩,对自己最好的也是郁轩,能让心里疯犬乱蹿的还是郁轩,甚至第一个见过自己裸身的……

    哎呀,亲娘啊,一个时辰过去了,心轮已经被郁轩塞得满满当当,再想下去,心轮非炸了不可。

    我拍拍屁股,从蒲垫上站起身来,一口气跑到了塔上十八层,对着天窗吸了几口寒气,热炸的心才算冷静下来。

    做人,想念另一个人,竟是这种难受滋味。

    ……

    终于挨过了第一个修定的夜晚,刚回到天渡礼阁还没睡上两刻时,染沛就依着昔川君的意思,亲自带人送食谱来了。

    四个壮汉挑着八筐做菜用的原材料,有葱,有蒜,有青菜,有盐,有肉,还有活鸡?

    “大侄子,王叔给你送菜来了!”

    昔川君的房间没有动静,许是伤还未好,睡得沉了。倒是我和冥君,好奇地跑到院子里瞧看。

    那壮汉刚把肩上的扁担放下,篮子里的鸡被绑着双腿便跳了出来。

    咯咯哒,咯咯哒!歪个脑袋直勾勾便朝着香樟树跳去。

    别!不用!

    晚了……

    一头撞树,一心求死,又是一个仰慕本神,想快点儿上山接受净礼的精怪。

    这出戏我早就看习惯了,不就是一只自杀的鸡嘛。

    可在染沛眼里,却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的新鲜事儿。

    他看看那撞死在树下的鸡,回头看看四个壮汉,再看看自己,最后,目光一定会落到我身上。这点儿自知之明祖宗还是有的,一只鸡怎么可能为了他寻死觅活。

    染沛有些激动,颤着步子走到我面前,以长辈的姿态牵起我的双手,拍拍打打,同时铲出一脸笑来,“小贤侄——”

    嘿嘿,看样子是要夸上两句,这鸡见我貌美不忍心让我动手杀它,嗯,正常,我不过是长得好看些罢了,倒也算不上美……

    “你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能留在澈儿身边的?这鸡都看不下去了,澈儿这孩子一向心高气傲,满京城的俊男美女都不在他眼里,却如何把你看顺眼了?”

    ……

    刚刚堆起的笑被我僵了一脸,继续笑吧笑不出,不笑吧又不好意思放下。

    ……

    “啊,本王知道了,你定是做得一手好菜,别看澈儿平日里饮食简单,但他也是个挑剔的主儿,只要在上京,除了云儿做的其他一概不会入口。嗯,本王要留下来,好好尝尝你的手艺,澈儿能认定的人,一定错不了。”

    ……

    刚刚提起的一口气被我卡在了嗓子眼儿,咽下去吧不是滋味,吐出来吧还怕喷染沛一脸。

    ……

    亲娘啊,这老家伙是上天派来逗祖宗玩儿的吗?

    昔川君啊昔川君,叫你昨天非把那做菜的活计推我身上,这下好,被你王叔堵了个正着,觉还没睡醒呢,就要被逼到食寮做饭去了。

    再看冥君,倚着那香樟树,撇起嘴来看我笑话。

    啊!不是说好了你来做饭吗!

    ……

    天渡礼阁的食寮不算很大,八筐菜放进去,下脚便要小心了。

    王叔倒是心细,送来的菜和食谱能都对上,敢情这是照着食谱买的菜呀。

    咋办,论吃祖宗排第一不打诳语,可说起做来,我可是屁毛不会。

    “冥君,我打赌你一定看不懂人间的食谱。”

    我小声对身边的冥君说道,这个时候嘛,使些手段,诓一个算一个。冥君最不服别人说他不行不会,人间的激将法,希望对鬼也好使。

    “谁说本君看不懂,拿来我看!”

    哈!我心里乐得起浪,没想到冥君果真中了激鬼法。

    “真看不懂。”

    靠!这鬼玩儿阴的!

    “冥君,冥君……别走啊……”

    我没辙了……大美人还在睡觉……染沛还在厅堂……冥君弃我而去……连个搭手洗菜的人都没有……

    吃吃吃,既然都等着吃,祖宗就把你们一锅煮了。

    什么食谱不食谱的,用不着,反正红红绿绿煮上一锅再说。

    嘿嘿,第一顿做的不好吃,第二顿保证没人再让我做,这才是摆脱做饭枷锁,最终制胜的王道。

    于是,挑挑捡捡,选了些好洗的菜,切了块不大不小的肉,我便一股脑儿将它们扔进锅里。好像还要加些水,至于味料嘛,加多加少都是个问题,不如干脆放到盘子里,大家喜欢哪个吃哪个,吃多吃少好不好吃就全都是自己的事儿了。

    我以为这样煮出来的东西一定不好吃。

    我以为自己一定能脱离食寮这火海之地。

    ……

    然而,这只是一厢情愿的以为。

    没想到,竟然因为神的胡炖乱煮成就了一种新的美食“锅锅菜”。

    后来的人间,每当凡人犯懒之时,都会想起这个吃法。并且,各种专做锅锅菜的酒楼食府几年间就开遍了全国各地,不同地方依照各自口味还进行了改良,甜锅菜,辣锅菜,酸锅菜……一向喜好饮食的凡人把原本就不够富足的智慧毫不吝啬投入其中,还真是应了人间那句“饮食男女,食乃性也”。

    染沛被祖宗喂饱离开之时,再次拉起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我大侄子就交给你啦!”

    完!这老家伙是彻底误会了。

    我呀,多想把冥君揪出来,扔到他面前现个身,再回上一句,王叔啊,您要拜托的是这位鬼里鬼气的死神呀!

    ……

    染沛前脚刚走,昔川君便追了出去。不知所为何事,只说要下山一趟,让我和冥君留在礼阁,人走得匆忙,斩灵剑也未曾带着,冥君更是没好意思多问。

    “他怎么不带你去呢?”

    “本君当然要留下来看着你。”

    “可是,昔川君跟他王叔离开,该不会是嫌礼阁清冷,下山快活——”

    冥君打断我的猜想,给自己补了一句,“他一向不喜热闹。”

    “自我安慰吧,不带斩灵剑分明就是怕你找到他。嗨,这世间的凡人总是在失去后才能学会珍惜,这世间的余念怕也如此吧。”

    经我三言两语挑唆,冥君开始坐不住了,从金丝锦人里进进出出,魂不守舍。跟着去,怕被发现生出嫌隙,不跟着吧心里着实放不下,怕我见笑又只能暗暗牵挂。

    我见他焦灼之态,暗哼一声,嘴硬的小鬼精,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反正,我是吃饱喝足,要美美补上一觉喽。

    做个什么梦好呢……

    然而,心里想的美事一个都未曾入梦,从始至终,只有一棵老疯树一直在我的梦里张牙舞爪。

    一片看不到边际的水域,孤零零的长着一棵大树,大到可以同时落得下上万只鸟,却没有一只鸟能够安稳地停落在上面。

    许多迁徒的鸟儿路过这里,半途总想找个可以落脚的地方歇歇。远远看见一棵长在水里的树,头鸟便带着群鸟飞了过去。

    第一只鸟刚要把脚叉在树枝上,那树便抽回枝桠,害那鸟儿踩了个空,险些落到水里。第二只鸟挑衅似的继续尝试,那树依旧十分敏感地收回枝桠。

    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个个落空。

    鸟群见这树倔强,却也不肯示弱。头鸟扇动翅膀,召集群鸟,在上空摆出了应战队形。

    一,二,三!

    头鸟的三声鸣叫像极了人间军士的令号,一大群不服输的鸟儿在头鸟的鸣示下呼啦啦向大树扑来。倒要看看如此一窝鸟的飞落,这棵倔树如何闪躲。

    可群鸟们万万没有想到,水中大树似疯了一般狂甩起满树新新老老的藤枝,将那些飞扑而来的鸟儿无情地甩打出去,有的被打掉了羽毛,有的被抽断了腿,有的则毁容变成了可怜的落水鸟……

    自那以后,那棵树便获了个“疯树”的名号,没有人再记得它曾经的名字,只知道它是一棵不许鸟落,不让人摸的疯子树。无论是晴空万里,还是乌云滚滚,它都张牙舞爪对抗着想要靠近它的一切……

    十几万年,不是这个梦我做了十几万年,而是这棵树疯了十几万年,它仿佛一直在原地等候着谁,也许这世间只有它等的那个谁才能落脚在他身上。

    ……

    伤心的梦醒了,胸口像挨了一记重锤,闷得我气短心慌。

    好像是唤着谁的名字醒来,即上嘴边,却忘心间,徒留下一滩清泪,湿了花枕。

    下床时,这梦越发淡了,只记得有个疯子,却忘了它是一棵不让旁者落枝触碰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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