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第一百六十五章 让祖宗试试
即将得手之时,闭着眼睛的我倒是看不见小轩窗瞪圆的双眼和紧张的表情。
呃……就算看见,我也只会认为他害羞了,紧张了,或者迫不及待了。
哈哈,无论在何种紧急情况下,我总会不着四六想些有的没的。
然而,实际情况是,我,遇险了……
一根胳膊粗的棍棒照着我脑后忽忽挂风便砸了下来,郁轩拼命想要推开我,而我却以为他在挣扎不让我亲到。
一来一回,眼见棍子就要落在头上,被砸中便是脑裂花开的下场。
状况万分紧急,我却无知无惧。加大力气,再有那墙角相助,郁轩竟被我卡得挣脱不开。
千钧一发之际,郁轩胸腔里发出的声音已近乎吼叫,“欢期!快闪开!”
他不叫还好,就他那个声音,混入当下激动的情绪,哪里是在救我,分明就是让祖宗越陷越深,情难自拔。
我紧紧扣住他双手,“别动,让祖宗试试!”
呃……后来在记忆中回看此处,我臊得自己抬不起头来,这都什么污言秽语,简直就是个当街流氓。
唤我无用,郁轩急中生智,脚下使力踩向我脚背。
啊呀呀,疼得我一卸力气,郁轩趁机反制,我被他强推侧过身去,这一棍便实实在在砸在了他头上。
听到棍棒着身的声音,我才如梦方醒,睁开眼时,只见一个壮实大汉举着一根长棍正准备继续行凶,而郁轩已经头破血流,倚靠在墙角不动不语。
管不了许多,我抬起一脚踢向那大汉的胳膊。这家伙虽长了一身熊肉,但着实笨拙,而我虽初获人身,瘦瘦弱弱,可好歹也受冥君教习两百年,灵身又非一般凡人可比。在人间,对付这种平庸之辈自不在话下。
三拳两脚我已将大汉打翻在地,他手里的棍棒早已被我踢飞。
此时再看郁轩,头上的血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一身。
那一刻,我虽为神,见惯了生死,但若真有凡人在身边死去,我还是承受不起这份悲恸。
背起半死不活的郁轩,我一路哭着一路飞奔向神河府。
“郁轩,你还活着吗?”
“你说说话呀!”
“祖宗不要你死,你一定死不了。”
“就算你真的死了,也不要乱跑,我让粗枝大叶下山来接你。以后留在南殿,跟着祖宗逍遥自在!”
“郁轩,你倒是说话呀!”
……
跑了一路,我累得气喘吁吁,嘴却一直没停。曾有听闻,凡人要死不死的时候,你若一直跟他说话,他就有可能活过来,至少,魂魄不会离开或是散去。
那时候,我真的已经不像个神了,所做所言越来越像凡人,贪生之念更像。
总算到了神河府,不幸中的万幸,昔川君刚刚到府。见我背着个血葫芦回来,可把他吓得不轻。
司医们紧张救人,我便把事情经过详述了一遍,之后,昔川君又细细盘问了一番自我离京后到潭遥发生的所有事。
“依你所言,这个行凶之人应该是岳明伦派来的。”虽未查证,但昔川君的推断十分在理。
一想起那个老色鬼,我就气愤至极,可在大美人面前,总要收敛些雅正之外的痦气。便只在心里暗暗骂着,这个孙子,居然暗下杀手,报复本神,先记下一笔,且等死后算账。
我正盘算之时,昔川君接着问道,“可是,今日是初三,明天晚上才是寄墨宴的夜集,按理说回山房的路上行人该是不少,你和郁轩怎么偏走到个没人的地方?”
完了,好像要露陷儿。原本,我想隐瞒强吻郁轩之事,可因为前言不搭后语,还是被大王子发现了破绽。
无奈,我只能强行解释,“啊,我和郁轩一路讲的都是些凡人听不得的悄悄话,便挑了人少的街巷行走。”
“这个大汉三两下就能被你打倒,可见他也并不是个手脚利落之人,就算郁轩发现不了,以你的灵识总该对身后之人早有察觉。”
大美人果然心思细腻,我临时编排的谎话还没热乎,就要被拆穿了。
“那,那什么,我俩不是一直在说话嘛,自然就以为身后来人只是个普通百姓,哪里想到——”
“欢期,不许撒谎,这个时候你若有所隐瞒,下次害的就不只是郁轩一人。你和郁轩当时在做什么?”
得,亲爹,你真是我亲爹,就非逼着我说实话是吧!好!那我就告诉你!
“我在崩他!”鼓起好大勇气我终于如实招供。
“崩?”美人脸上现出个奇怪神情,双眉一高一低地挑着,显然,他也不知道“崩”是什么意思。
“哎呀!就是我把他堵到墙角,想要亲他,身后来人打我,我自是不察,最后他把我推开,这一棍子就落他头上了。”
“你——们?”美人脸上又变成了一言难尽的神色。
这,确实是个一言难尽的事儿。
“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想要非礼他,只不过,那天在饴线牵酒宴上,我不知道被哪个混蛋强吻了。本来,我也没怀疑到郁轩头上,但方才从三圣宫离开时,他与我较力的感觉很像那天强吻我的人,所以,我才想着试他一试。想找到那个酒宴上的流氓,当然要再亲一次,然后,我就趁没人把他按在墙角了。”
像个承认错误的孩子,越说声音越小,我实在是没脸讲这么丢神的事儿。
哪里想到,昔川君还不死不休继续追问起来。
“什么饴线牵的酒宴?你方才怎么没说?”
“啊!我忘了。”还想打个马虎眼。
被大美人一声喝住,“欢期!”
川爹声音十分严肃,显然,这件事在他眼里已经脱离了卿卿我我,上升到了更广阔的层面,我和郁轩离开京城的任何举动都关乎重大。
“哎呀,我确实是忘了讲,再说这种事情哪里好启齿,那,你若非探个究竟,自己来取我记忆好了。你自己看,岂不比我讲得更真实。”
说完,我耍着脾气,转身回到屋中,那种坦白后无地自容的心情就像是被人捉奸一样。毕竟,郁轩是有妇之夫,毕竟,我和他都是男人。
昔川君未再多加追问,只让我好好守着郁轩,至于他什么时候能够醒来,连司医都不敢定言。
接着,郁轩昏迷了一整天,我也在他身边守了一整天。心焦如焚,望眼欲穿,神在人间的日子怎一个苦字了得。
岁节初四,又名理四日,谐离死之音。这一天,神河府会在三圣宫门前的十二尊本命兽石像上洒满七星粉,一种七色亮粉,可以吸收秽气。换言之,这就是那些怨灵恶鬼的诱饵,它们见到七星粉,便会欣喜地附身上去。因此,人们会在这一天前来三圣宫,从正门入,从后门出,把身上的秽气留在石像上。离死之名也由此得来。
初五那天,三圣宫还会继续开门,为远道而来的信众行个方便。之后,初六一整日,三圣宫便要大门紧闭,百姓也不会在那天再去宫里沾染已经除掉的秽气。
因为有了那首唱遍天下的《懒神养娃》,初四初五这两天,三圣宫被前来拜礼的凡人信众围了个水泄不通。人多的时候乱子也多,昔川君要去各地三圣宫维护秩序。
而我,还要继续守着郁轩。他米水不得进,只能使用外伤药,我便按照司医吩咐每隔一个时辰给他换一次药。
苦气哈哈挨到了初五,这死气沉沉的一天一夜竟是比山上两百年还要漫长。
岁节初五,又名烘五日,由于谐了个红火之音,全国各城各镇都在这一天举行大小规模的花灯游街会。
潭遥这座浪漫的闲适之城,当然更少不了灯火璀璨,龙舞香车。外面街巷里的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尽情绽放着灯会的热闹。
可神与这场人间盛会无缘,只能趴在郁轩床边,昏沉之中念着找那色鬼报仇,念着明年的烘五灯会……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天已经黑透。
一个时辰,没超过一个时辰吧,我赶紧查看郁轩的伤口,看样子没过时间。
给他换完药,站起来伸伸腰板,才两天没好睡,就感到周身乏力,手脚僵硬,不得不说做人可真累。
什么时候了,外面怎么没了动静。
我推门出去,院子里有四名神河府守卫,大王子不在,该是去了三圣宫。
这时,院门口传来一个男声,“老四!你们几个去吧,我们来换岗了。”
说话间,院外走进另外四名守卫。
院里叫老四的那个守卫问道,“湖上人多吗?”
“这会儿还差着了,方才我们撒花的时候才叫多,要不是人挤人,早回来了。”
几人未曾多聊,简短交接之后,原来四人便离开了。
我一时好奇,凑上前去同那新来的守卫攀谈起来。
“你方才说撒花,撒什么花?”
“小兄弟不是潭遥人吧。我们这儿每年步三日捡回来的花种,都要在今天晚上撒到湖里。”那守卫说话带笑,饶有兴致地讲起了潭遥特有的节庆风俗,“待到夏天,谈月湖便会开满了水中欢。”
“哦,原来是今天晚上啊,这个习俗我知道。可撒了又如何,不撒又怎样呢?”
“若平常无事,撒花种无非就是图个喜庆,开花时再得个乐呵。可家中若有病患,用这水中欢的种子在病人胸口滚上一滚,再拿去撒在湖里,不但能祛病消痛,更能得湖神庇佑,这可是上等的吉利事。”
守卫说起个“湖神”,立刻扬起满面崇拜与敬畏。
湖神?这又是哪里跑来个山精野怪,在一方称起了霸神,瞧把这些地方百姓迷惑的,还真拿野鬼当了真神。
“哎,小兄弟,你家哥哥伤病那么重,你不去撒些花种试试?你可别小瞧这湖神谈月仙,当真灵验。”
笑话!本尊是福神,还用得着什么湖神保佑?
嗨,笑话……没有冥君,福神就是个笑话。
郁轩已经昏迷两天两夜了,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而我这个废神真就束手无策。
心中暗自鄙薄一番,许是搭上了救命这根筋,我竟想着试试人间的土办法,没准儿郁轩就能醒过来呢。
守卫身上没有花种,但别院的厅堂里每年都会泡上一些,留给节庆值守的官员岁五撒出去,初三捡回来。
得了守卫指引,我从厅堂的水罐里捞起一把花种,像个人间小贼一样,溜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