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烟辰
即便是在睡梦中，她的身体也依旧在剧痛。是那种从里而外的酸痛，仿佛自己的身体在背叛自己，折磨着自己一般。
不过和精神上的凌辱相比，这并不算什么。她梦境里那些变态而扭曲的场景甚至连她自己也完全不能理解，只是出于动物的本能去适应这一切。
她感到一滴水从额头缓缓滑到脚尖，在滑过的路径上留下火烧的痕迹。
那感觉像锋利的刀，又像暴虐的锯条。
又有点，像恋人急切又温柔的热吻。
……
烟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是的，她依然能够清清楚楚地感到梦境中那种剧痛。如果此刻她身边有人，那么那个人一定会注意到，此刻烟的眼神和一条受虐的猎狗并没两样。那眼神像动物，缺乏神智，只有本能指引着一切动作。
烟低声呜咽着摸索着爬了起来，四处寻找着什么。然后她找到了目标——一杯水，并将那杯水一饮而尽。
她在那里站了很久，就像是在找回自己的思维。她的瞳孔渐渐清澈起来，而脑中所感受到的剧痛也更加鲜明起来。
龙傲天太了解怎样折磨人了。这是进入她脑海的第一个念头。
烟摇了摇头，紧咬着牙关看看四周。很奇怪，这一次她醒来的位置在辰轩酒店的那个地下客房里，而不是每次龙傲天结束他那名为“惩罚”的施虐大秀后，通常会把她送到的地方——巢的休息室。
她感到有什么事情不对，但此刻的她很显然无法集中注意力去想什么事情。事实上，虽然恢复了意识，但她现在的精神状况却甚至变得更糟。
烟找到堆在地上的自己的衣服，然后从里面摸出几粒止痛药。她就着水服下，疲惫地躺回了床上。
忽然她感到身下什么东西把她硌了一下。她一摸，摸出一件黑曜石材质的吊坠。
不幸的是，这个玩意，她见过……
……
该死。该死。该死。
龙辰坐在自己别墅五百平米的大床上，懊悔地揪着头发。
他刚刚发现自己的吊坠不见了。思来想去，只可能是那个时候……
该死！该死！他暗骂，为什么要那么冲动？当时他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这可恶的女人！
龙辰完全可以命令她悄悄地把吊坠还回来，然后命令她把这件事烂到肚子里。不过他并没有这么做，可能是他此刻的情绪干扰了他的判断，也可能是他不愿意这么做。
思前想后，他的思绪却渐渐回到了十五年前。那时他八岁，却得到了很多八十岁的人都没有的权力——他的父亲给他指了一条街区，告诉他以后这块地方由他来管理。
少年龙辰很高兴，于是经常在周围走动，一来熟悉环境，二来也是对自己地盘的欣赏。
毕竟还是个小孩子么。这条街区对他而言，是一个新奇的玩具。
然后故事就从他的闲逛开始了。
那天他又在巡视自己的地盘。龙傲天对这小子还是不太放心，于是暗中派了几名保镖跟踪他，保护他安全的同时也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龙辰自然不会喜欢这样，于是花了些力气来甩开这些保镖。然而当他确认保镖都被甩掉后，他发现自己走得太远了。
龙辰四下里看了看。他走到了两栋高楼中间的一个小夹道，对面不远似乎是城市里的贫民窟，偶尔散发出一股臭味。
他大倒胃口想要走，却突然被一只瘦瘦的手搭住了肩膀。龙辰一惊，想要回头却感到腰眼被利器抵住了。
“吃的。”身后沙哑的声音响起。
龙辰身上并没有带吃的。“我没有吃的，给你钱好吗？”他淡定地问道。
“吃的。”还是那句。
“我真没吃的。”龙辰有点不满，“你要不放了我，我给你去买啊？你拿钱自己买也行。”
“骗人。”沙哑的声音说道，“吃的。”
“你这人怎么这样。”龙辰不悦。最初的惊讶消退之后，他感受到那人的手在颤抖。可能是害怕，也可能因为已经饿得没有力气了。估计是贫民窟出来的人吧，他这么想着。
龙辰等待时机，然后忽然转身把那人制服按在地上。这个过程出奇的容易，因为那人已经饿得没什么力气了。
那是个小矮子，个头甚至只有八岁龙辰的一半高。那人瘦的皮包骨头，蓬头垢面看不出男女，身上的衣服看上去就像破布条，活脱脱一个小叫花子。
后来龙辰把这人带回了自由城，交给了自己的父亲。因为这件事。龙傲天自然是狠狠地教训了龙辰一顿，不过也就顺便收养了他捡来的小孩。当那孩子从父亲的房间出来后，父亲告诉龙辰以后要叫这孩子烟，而且要和这孩子一起接受训练。他还告诉龙辰，这家伙是龙辰自己捡回来的，所以生活起居全部由他来负责。
令龙辰意外的是，虽然看上去像个野孩子，但烟根本不用龙辰教导生活起居，自己全部能做，甚至某些方面比他还要更胜一筹。
两个孩子就这么过去了几年，然后有一天，当龙辰十二岁生日那天，龙傲天带走了烟。尽管龙辰很不高兴，但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以后，龙辰逐渐成长为自由城的接班人，而儿时的回忆便也渐渐褪色下去。
龙辰成年礼那天，龙傲天带来了一个身着西装的女孩。她看上去比龙辰小两三岁，冷艳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垂着眼睛侍立在龙傲天身旁。
那天龙傲天告诉龙辰这女孩就是烟，而她以后新的身份，是自由城的执事，同时也是龙辰可以随意指使的仆人。
和烟的重逢，龙辰也曾经设想过，但却不曾想过会是这种展开。他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而烟看上去也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就好像，他原本就是继承人，而她原本就是执事那样。
不过随着和烟相处的日子一天天过去，龙辰也渐渐有了点别的感觉。
虽然这个未来的继承人不愿承认，但他确实对他那可靠而又顺从的执事产生了一些微妙的情感。他是她的主人，同时也是把她捡回自由城，救她一条命的人，是和她一起长大接受着几乎相同训练的伙伴。
龙辰起身照了照镜子。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张英俊而冷漠的脸上化开了一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