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再见
帝都天大厦第四十九层——会客室。
李波和穆昌坐在两张大得离谱的眼镜蛇王皮的沙发上，穆昌的手抖个不停。李波不屑地瞥了一眼穆昌，“喂喂，龙傲天还没到呢，你怎么就慌成这样了？堂堂江城穆家家主的气魄这么小的吗？”
“你不懂，如果这次会谈失败了、谈崩了，穆家在京城的前途恐怕就要废了······到时候我即便救下了我女儿，整个穆家也不会放过我。”穆昌努力克制着手抖解释道。
“你不是家主吗？整个家族不都得听你的？”李波有些困惑。
“哎——名存实亡罢了，穆家一直以来真正掌权的是董事会，他们那群老不死的就会搞这一套——让一个人明面上做穆家的家主。一旦出了事，就让家主背锅，而极大多数事务的决定权家主却要听董事会的。”穆昌有些不好意思。
“原来如此。”李波竟突然对昨日态度极其恶劣的穆昌多了几分同情。
话音刚落。“嗨害，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一个有些苍老但仍充满活力的声音传来。龙傲天来了——年近耳顺，头发有几分花白，脸上堆满了笑起来的褶皱。
在穆昌眼里他的确在笑，可在李波看来，那是极具危险与谨慎地试探，龙傲天身着一袭酒红色的西服，一副深海蓝的墨镜，一双土到极致但却被他穿出高雅万分的皮鞋。
他的身旁跟着一个年轻人，也是一身黑衣，长发及腰，最显眼的是那一双金瞳——
又是金瞳。李波有些惊讶，那年轻人很明显不是那天带他去冥祐卜卦的那个男人。他的回忆也告诉他，这不是他记忆中羊蝎子部队见过的的那个金瞳男人。
那么，他是谁？金瞳究竟有什么意义？
龙傲天察觉到了李波的目光，“李波先生，久仰大名，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不过——你似乎对我的助理更感兴趣。哈哈哈哈……”
龙傲天肯定知道些什么，而他身边的那个男人一定——一定不仅仅是他的助理。
李波心里笃定。“这些事我们回头再聊。今天来这里，和穆家家主一起，是想找你商量一件事——一件关于穆诗的事。”李波沉住气。
“穆诗？那不是我未来的儿媳妇了嘛，哈哈哈哈。她怎么啦？”龙傲天不知是不是在装傻。
“那场亲事可以——可不可以废——废除？”穆昌话说得不太利索了。
龙傲天顿时脸色突变，先前堆在一起的笑脸霎时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恼火。“京城——是你家吗？婚约可不是想废除就废除得了的，更何况龙衍可是我儿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穆昌？”龙傲天紧紧盯着穆昌。
“既然我们来到了这里，就说明我们已经想清楚了”，李波决定插手，“法治社会了，再搞那封建家族式的联姻可不是京城第一大组织——自由城应该干的事。穆家的大小姐穆诗不想接受这门婚事。就算为了你儿子龙衍想一想，我认为你也该明白什么是最好的选择。”
“还轮不到你李波教我做事！”龙傲天大吼。“穆昌，你小子可好啊，最开始想向自由城靠拢的人可是你，想为了你的家族能站稳脚跟而牺牲一切的人可是你，到头来，先反悔的竟然还是你······你给我看清楚，我——是龙傲天！”
“你可以给条件，只要我可以接受的，我一定——一定······”穆昌现在简直没有了一点尊严，低三下四地求情跟昨天的那个蛮横骄傲的家主可谓判若两人。
看得出来，他很爱女儿。李波暗自感叹。
“谈条件？呵呵”，龙傲天的眼球一转，“你把江城穆家的所有地皮财产，金银珍宝全给我。能做到吗？哈哈哈哈……没想到啊——你穆昌竟然这样求过人，这让我想到——让我想到多年之前的两个向我拼命求情的人，他们把往日的一切的做人的尊严全抛去了。真是可悲啊。”说到这，龙傲天瞥了一眼李波······
“······”穆昌愣住了，他不知道龙傲天竟然贪到了这种程度。要他把穆家的一切都交出去，那个一直以来十分爱女儿的铁公鸡如今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了。他不知道——不知道什么对他更重要。对他来说，穆家的一切与他毕生最爱的女儿就是他的一生的价值与唯一的美好。
究竟该怎么办？——在来这会客室之前。穆昌与李波刚刚见面谈过一次。“虽然我不清楚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退掉穆诗的婚约……不过真的很感谢你，你昨天的话让我终于在这个纸醉金迷、过度追寻功名利禄的世界中找到了些真正值得自己付出性命守护的爱。”穆昌的话是认真的。
“干嘛跟我说这些······”李波有些受不了一个大男人说这些柔情的话。
不一会儿，车子停在了帝都天大厦楼下，李波正要下车，却被穆昌拽住了。“年轻人，我也想好好地平凡地跟我女儿过一辈子。可是一切都太晚了，我已经陷得——太深了。”穆昌别有深意。
“什么意思？”李波困惑。
“听着，如果我死了，穆家肯定不会善待穆诗的，我——我请求你，把穆诗带走，找个穆家与自由城都找不到的地方，照顾好她。”这话里面有种释然有种决意。
“你就不怕我把她卖了？还有你为什么要死？”李波彻底懵了。
“年轻人，我看人很准的。从穆枫那小子第一次带王成林来见我，我就知道王成林那小子会成大事，那小子的眼神里就有那股可以为了目标付出一切的坚毅，”穆昌顿了顿狡猾地说，“你知道的，婚约只有有法律效益的双方都签了字，才算有效。”
李波愣住了，那个他一直看不太起的利益熏心，油滑势利的男人该不会要······
“放心，如果非必要我是不会的。”穆昌率先下了车，李波一人在车上呆滞了好久。
……
“穆家的全部资产一分一毫不会给你的，龙傲天。”穆昌决然地说，“你将什么也得不到。”
“哦？”龙傲天来了兴致，“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呢？”
穆昌缓缓起身，徐徐走开。龙傲天挑起眉毛，想看穆昌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身边的黑衣男也终于调整了先前一直呆视着前方的视线看向穆昌。
唯独只有李波一人低下头来，闭上了双眼，双拳也不住地握紧。李波对自己说，真的——真的没办法了……
穆昌在两人的注视下缓缓走下那个露天大阳台。龙傲天此时才发觉出来这男人的意图，眉目紧绷，想要冲上前去却早已来不及了，而黑衣男却只是站在那，没有丝毫要阻止的意思。那双金瞳里面不是焦急，而是嘲笑。
李波暗骂自己的无能，十五年，整整十五年，他回来了，可是却什么都无法改变，病了的究竟是这座城还是自己······
“再见——”昏暗的天际，乌云早已把太阳遮在身后，远方顿响雷鸣，突如其来的闪电似乎要撕破一切，怒吼着，尖叫着，哭着，笑着——
……
另一边的穆诗因为婚约几乎难以入眠，早已不知道是第几遍看《千与千寻》，里面的一句话几乎是随着那雷鸣同时出口：“人永远不明白，谁哪次不经意的跟你说了再见之后，就真的不会再见了······”
即便父亲无数次的告诉她要坚强，可是那时——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