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改】
日近黄昏,天气凉爽。
眉眼冷清的江辞卿,挺直脊背端坐在椅凳之上,手中捏着竹筷,曲起的骨节莹白,一举一动不似桌上人的端着,看似随意却都在方圆之内。
“辞卿,”
江辞卿闻声转头,淡笑着回应。
借着桌布遮挡,某个人越发肆无忌惮,高跟鞋鞋尖挑起长袍衣尾,继而掀起布料、灵巧地往里头一钻,鞋跟在小alpha的腿上轻轻滑过,带来些许刺疼,不等对方反应,划到脚脖子的鞋跟,猝然往上稍用力一踹。
不愧是身经百战的s级omega,力度不重,却准确踹在肌肉与小腿骨的缝隙间。
“嘶……”一本正经回话的江辞卿骤然停住,倒吸了口凉气。
“怎么了?”对面的大皇子殿下一脸关切。
疼痛依旧,江辞卿勉强收敛神色,只道:“被小虫子咬了一口。”
旁边的三皇女皱眉:“怎么会有虫子?”
跟随她过来的仆从都是平常用得顺手的心腹,做事妥当、思虑周全,早早就在河边木亭内外撒下驱虫粉,又放了艾草等类,应该不会有蚊虫骚/扰才是。
小腿上的剧痛不减,反倒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高跟棱角抵着在白净薄皮上,拇指大小的红痕不断往加深内陷。
“可能是只闻不见艾香的傻蚊子吧,”江辞卿语气淡淡,面色平淡,好似完全不在意一般,甚至伸筷夹了块牛肉凉片。
“许是江匠师身上太香,那蚊虫哪怕要舍命越过艾草,也想尝尝匠师的味道,”坐在正对面的许浮生笑着接话,语气带着些许讥讽。
鞋跟顺着肌理往上,刻下极长的红痕。
许浮生好像极其喜欢这样,如同个孩子非要在所有物上刻下标记,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所有权。
众人只是一笑而过,这一路上许浮生没少落江匠师的面子,好似江匠师得罪过她一般,大家甚至将她们俩归于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的对立面。
上次见两人跳舞的三皇女抬眼瞥过,比旁人多了几分疑惑,在此之前,这两人可是当着她的面牵手迈入舞池的……
难道是后面江辞卿落她面子,先行一步离开舞池的事?
梁安尘皱眉,虽不能完全确定,但还是把记仇两字安在许浮生身上,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得罪这位omega,现在形势未明,就算没办法拉拢这人,也不能轻易得罪。
对面的人不依不饶,半垂眼帘,看似在低头瞧着面前的白瓷碗,汤匙舀起竹荪鸡汤,桌下右腿搭在左腿上,见对方没了反应,又换了个法子。
本就晃动不稳的高跟鞋落在地上,微凉的足尖点在之前弄出的深红刮痕上。
冷热交替,还带着些许刺痛,最是敏感清晰。
指尖一颤,木筷也跟着晃,薄可透光的牛肉片随之掉落,幸好有白瓷碗在下头接住,免于粘灰、成为垃圾的下场。
对方还在一步步往上,勾着小腿骨一点点挪,宽大衣袍盖住里头的情形,不同于刮痕的红雾在白净肌肤上弥漫开。
那曲起的指节越发突出,几乎要从薄皮中破出,那木筷不堪挤压,竟稍稍弯曲了些,缓慢且艰难地戳向牛肉片。
许浮生身体前倾,汤匙落在唇边,线条优越的肩颈撑起衣料,微敞的领口露出一截平直锁骨。
江辞卿捏着筷子,努力将肉片夹入口中,吃不出什么好坏,只能判断出这肉没有腥气
那人越发放肆,如玉滑嫩冰凉的趾腹贴着温热皮肤,还在不断往前探,非要抵到底为止。
江辞卿挺直的脊背突然驼起,紧靠着椅背,试图拉远距离。
同时抬起眼帘,如潭水幽深的眼眸定定瞧了对面一眼,好似警告。
许浮生右臂支在桌面,掌心杵着下颚,上挑的眼尾带着如春风般的笑意,沾了汤水的红唇柔软润泽,微微张开如同挑衅。
alpha的眼神暗了暗,下意识观察起周围。
日落半山,半明半暗的河面闪着橙红色的波光,凉亭建在河畔,周围绿草柳荫,仆从都被赶到十几米外的地方等候,周围的人沉浸在觥筹交错的宴席里,劝酒谈笑恭维。
完全注意不到这边。
江辞卿依旧后靠着椅背,却不再躲避,甚至有几分闲散、掌控一切的意味。
泥人都有三分脾气,再温顺的大狗被惹急了也会露出犬牙,发出威胁的嘶吼。
想起前几日所受的欺辱,灰暗的房间、眼角的泪光还有那个在得寸进尺的嚣张omega。
玫瑰的根茎缠绕上大腿,迫不及待地往尽头延伸。
江辞卿重新拿起木筷,另一只手却放到了桌面下。
如同最有耐心的猎人,把最美味的诱饵丢在陷阱里,自己躲到树林中匍匐等待。
于是浑然不知的小狐狸中了圈套,隐藏在暗处捕兽夹骤然合拢,把纤细脚踝束缚在掌心。
许浮生猝不及防,下意识想缩回腿,却被用力束缚得更紧,笑意消散得干净,震惊又不可思议地盯着对方。
习惯了对方从来不会反抗自己的温驯乖巧,一时间难以接受眼前的alpha的突然翻身,而且还是她惯用的伎俩。
任对方如何反抗,江辞卿半点没松开,甚至面色淡然地夹起旁边的青菜。
而被抓住的人则憋屈地不敢太用力,要是曲起的膝盖撞到桌面,桌掀菜扬都只是小事,所以她只能用半成力挣扎拉扯。
江辞卿虽然不如许浮生的等级高,但好歹是个身强体壮的年轻alpha,在对方无法使用全力的情况下,自然是毫无疑问的将对方压制。
掌心下的皮肤细嫩,血脉肌理都清晰可见,凸起的圆骨如她本人,在拉扯中传来锐利的刺疼,像是朵长在悬崖石缝的野玫瑰,想要摘下就要血淋淋的代价。
舌尖的菜叶微苦,不知道是不是厨师偷懒,大火烧油,导致青菜过了火候。
江辞卿抬眼,这一回是以占握主动权的姿态看过去。
许浮生被气狠了,眼尾染上薄红,长期处于领导者的人那受得了这种委屈,而且欺辱她的对象还是曾经跪俯在她脚边、完全由她掌控的alpha。
既然不能收回腿,那就继续往前蹬,有着丰富实战经验的许浮生立马抬脚踹出,往对方最柔软的地方踢。
江辞卿当即发出一声闷哼。
不过她也有应对的办法,满是厚茧的粗粝指腹往足心轻轻一刮。
许浮生立马拽着桌布,足弓瞬间曲起,小腿不由自主地往回扯。
她愤愤抬起头,如红宝石般的眼眸瞪着对面:你不要脸!
江辞卿带着淡笑,坦然回望过去:是你先开始的。
习惯带着假面的两人任桌面下任何拉扯对抗,脸上依旧带着风轻云淡的笑。
汤匙落碗,发出一声清脆响声。
“许小姐,”旁边的梁安楷扭头望过来。
许浮生轻笑回应,眼尾带着薄红,粼粼碎光衬得那双眼愈加妩媚。
桌底下的手不安分地滑动。
“方才郑将军说你曾斩杀过一头六阶魔兽,”梁安楷带着几分惊讶开口,作为南梁皇子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传遍的消息,只是找理由提起。
坐在大皇子另一边身侧的男人闻言点头,他看起来年龄颇大,发丝发白,脸上尽是沟壑般的深纹,下巴还有两道难以忽略的刀疤,浑浊眼眸犀利且带着几分散不尽的血气。
这人正是手握南梁国三分之一军队的郑云山将军,朝中文武对立许久,郑云山便是武将中领袖,同时也是大皇子殿下的老丈人,最有力的支持者。
“侥幸罢了,”许浮生轻笑着回应,左手偷偷揪住桌布,拧麻花似的折出许多褶皱。
帝星魔兽被粗暴地分为十个品阶,十到八阶只在传说中听闻,七阶魔兽已百年不曾出现过,而六阶魔兽虽有却极为罕见,据言一只六阶魔兽可单枪匹马屠灭一只城,而眼前这位omega竟能斩杀这样一只可怕的存在。
“竟是真的!”梁安楷忍不住咂舌感慨,别人口中的消息始终没有当事人亲口承认来得震撼。
那可是能屠城的存在!即便魔兽纵横的荒蛮之地中,也是可占据一方、呼风唤雨的霸主。
许浮生摇了摇头,只模糊道:“不过是取巧罢了,那六阶魔兽已到年迈垂危之时,我趁机带着麾下精兵在周围潜伏数十日,等到它最虚弱时才发起进攻。”
“它再虚弱也是六阶魔兽,许小姐的鹰旗军果然和传闻中一样强横无敌,”梁安楷笑着回答。
桌上的老狐狸不知在想什么,不约而同地与自己的同僚对视一眼。
不仅对许浮生的忌惮更多一分,还有贪恋。
既斩杀六阶魔兽,就说明她手上有一颗六阶魔核。
江辞卿垂下眼帘,脸上没有丝毫诧异,因当时她也在现场,亲眼看着那六阶魔兽气断血尽。
她甚至清楚知道许浮生为什么要派兵绞杀那魔兽……
是因为自己,
如果不是那魔兽暴露了两人藏身的位置,或许她背后就不会留下一道刀疤。
许浮生记仇,回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兵围剿这魔兽,至于那个六阶魔核……
是许浮生在标记她的时候,当做聘礼塞到她的掌心。
江辞卿松开手,漆黑眼眸无波无澜,瞧不出什么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