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你是我共荣胜奉承的诗①
慈光寺见遥2022630生日贺文篇
高中时代的第一次全国大赛就这样落下帷幕，走下400米个混项目季军领奖台的金城枫虽然表情辨不出喜怒，但注意到他的人却还是不愿相信他大抵是不满意的。可他明明才只是一年级而已，自己专长的蝶泳三项都拿了冠军绝对已经足够惊人。
高中的舞台与中学截然不同，从这一次大赛起，他作为蝶泳选手真正在年轻的日本泳坛扬名。
应付过围堵上来的体育记者后，金城枫站在观众席第一排的过道冷静地观看刚才比赛的回放。跟他同届的混合泳选手须藤煌铁的兄长这次大赛状态很好，不如说400米混合泳的冠亚正是被这兄弟俩全包，而金城枫只能以毫秒差距不敌须藤煌铁屈居第三。但金城枫在意的却根本不是第二、第三相差无几的问题，而是第一名与他们两人的断层。
比赛到了最后，早已不是须藤康英与其他选手的较量，而是第一名与曾经创下大赛纪录选手的较量。须藤康英整整领先状态了三百米，甚至超过纪录一个身位，却在最后一百米的自由式中被那道代表着大赛纪录的红线以恐怖的速度给远远追了回来。
难以想象，曾经创下纪录的那人究竟有着何等豪迈的泳姿，尤其在体力耗尽的最后一程，竟然也能以惊人的魄力爆发出如此令人惶然的速度。
而不知是不是巧合，退役以来便一直在国外到处游荡教导游泳运动员的那人也刚巧回了国，还被邀请来到比赛现场。毕竟，这就是活生生地仍保持着那几项高中大赛纪录没有被后来人打破的前辈啊。
“作为曾经也是这样一路走过来的前辈，东选手有什么要对现在热爱游泳的年轻人寄语的吗？”
经历时光的成熟面庞却仍旧可以窥见曾经英俊的轮廓，有些不修边幅的随性，却反而很应和他现下不痛不痒地恼人但却又苛刻指点的语气。
到了最后，才是颇为平淡的一句。
“胜利永远是最优先的。”
——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啊。
某一刻，炽阳般的明金色眸光对上那双混浊而轻漫的眼睛，它怔然注意到他，金城枫却转瞬移目。
东龙司遥遥地，欲向他伸出手……
但少年孤桀的背影却在人群中淹没。
“枫，大家一会儿要去庆功，你要不要……”
“我没有什么好庆祝的。”
没有回头，便向后方摆手的那一刻，金城枫的心中其实闪过微不可察的遗憾。因为须田东游泳部的氛围很好，起码比他中学时代好了太多，何况此时邀请他的还是一直以来都比较照顾着他的发小。
这或许将是他迎来的一个转折，但是……
就像至今也还没走出那段往事的那个人一样，金城枫对面前现有的一切都冷酷地不为所动。
任由更衣处舆洗室的流水冲下的时候，他的发间仍旧是泳池里挥之不去的氯水气味。和着这长久以来都伴随他的味道，金城枫平淡的想着一些事。
想着自己就算拿到所有想拿的冠军，却也不见得就会有多开心……但是她却说过，没有胜利的原因又如何，可失败就一定会更不好受吧。于是金城枫便没再想太多，而是单纯的瞄准一切绝对的胜利。
总之，要继续前进。
他必须用尽一切理由前进才行。
但说到底……
为什么只有他非得这样痛苦不可啊？
金城枫一拳抵在面前的墙壁。从他身上带来的水流在舆洗室的墙面上蜿蜒而下。到处都是水汽。
在一片迷蒙的水汽之中，水泽漫涌，十六岁的少年剧烈呼吸着，精壮劲瘦的胸膛起伏，仿佛就快要无法喘息。从内心深处传来的无可救药的痛楚或许微乎其微，但却在粗暴地搅乱他本已麻木的心绪。
那沉重的水汽纠缠他，持续到夜晚。
倘若，有什么能终结这样的痛楚——
“枫，枫？”
这样呼喊他的声音入耳的时候，伴随着的还有吹风机骤然停止下来的声响。金城枫揉了揉眉心，氯水的味道却尽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浴液的冷香。
下午的阳光正好，透过阳台的窗户照进敞亮的大厅，金城枫只觉得自己像个某种长期以来都活在深海底部的生物，却突然浮出水面，见到阳光。
只感到刺目。
而陌生的空间，让金城枫第一感觉是梦。
但那些光点还是逐渐汇聚在他的面前，使得眼中的景象渐渐变得清晰，包括刚才似乎是抚弄过他的头发，为他吹干了发的那个人的脸。
虽然早有预感，但瑰冷，娴雅，惊心动魄。
美丽得甚至让他在心中暗骂了一声。
怎么是……
——见鬼的，金城枫，你有这么喜欢她吗？
“一天三枪比赛果然太累了，刚才睡着了吧？”
冰原之风似的声音落在耳畔却温柔得不可思议，让金城枫感到几分不自在。但他今天游了三枪比赛却是真，于是这又让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代入感。
他头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想象力也可以做到这种程度，竟然能凭空捏造出如此细致的场景。他扫到柜台上甚至还摆放着那张他小时候与蓜岛清文的合照，只不过旁边还有几张没见过的。一张是他与她的，一张是她与一位女士的，而还有一张似是生日聚会，因为摆放在桌上的蛋糕无比显眼，只是他能认出来的人寥寥无几。
但最要命的果然还是此时在他面前的这个人。那样熟悉又陌生的美丽面孔，毫无疑问就是属于那个最后一次出现在他视野中时还只是十二、三岁，远远地在冰上倔强起舞的少女。可现在她却已经完全长成大人的姿态，身上有着那种成熟女单的魅力。
她轻轻抿唇，似是下了某种决心。
光线在那一刻擦过她的鼻梁与眉宇，透过灰白的长发，照在雪白的肩臂之上。
而后，她凑上前来亲吻了他。
在过分柔软暧昧的触感中，正值青春期的十六岁高中男生懵懵懂懂地想到，所以这果然是那种梦？
否则她为什么会这么主动？
更重要的是，看来自己也比想象中更在乎她。
虽然他长久以来都沉浸在训练里，但踏入高中以来却也不免听到周遭男生的那些言谈。大抵青春期的种种心理欲望或许真的会犹如病毒扩散，否则这不能解释金城枫竟然也会做起这种梦。虽然如果他若也像寻常男高中生般想些有的没的，对象会是根本遥不可及的她这点，倒是理所当然，毫不意外。
几乎全部都奉献给竞技体育，他想要试图理解证明的表兄那些话语的身心，原本就不再剩任何余裕，只是唯独还像作为青春少年的那一部分，最贴近灵魂的那一部分，他索性全部交由她来占据。
他或许就是真的需要她来占据这一部分的。在将强韧紧绷至脆弱的时刻，才不至于真的折断。他也想要空洞洞的内心，能够被什么填充，但这个却不想再是童年那些早已错失他又紧紧抓住不放的种种，而是甚至能驱使他对他自己的目标有更偏激动力的，渴望未来也能得以真切抓到的什么。
但没有多时，他还来不及回味，蒲公英一样清香而又柔软的存在便又轻轻飘走了。金城枫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紫水晶一样的人，除了魅惑的光她仿佛还更闪耀着冷冽，璀璨而又冰冷。
但当下那高洁的水晶却是乍时间地软化，她颦眉，开口的声音更似是受了什么委屈一般：
“……怎么不伸舌头？”
金城枫觉得自己的大脑就像是在那一刻遭到洪水洗劫了一般，无法处理任何信息。她说得每一个字他都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却只感觉快要爆炸。
哈，这不是梦吗？
为什么逼真到连这种情节都会出现。
在金城枫的眼中，那个长大后的“维克托丽娅”似是一时觉得好笑，便十分熟稔地来到他的怀里。带着温凉的手自然的搂过他的脖颈，柔韧的身躯则透过黑色背心靠在青年精悍的胸肌上，他这才随之发现原来自己的体格也变得比原本疏阔精健许多。
她似是觉得他处于在短暂的休憩中勉强醒转的不清明状态中，便凑到他的耳畔提醒道：“明明是枫之前说的，倘若这次练习赛赢了，就要我主动……”
好吧，原来这才是主动的缘由。
而后续的那些絮语更是最诱人的呢喃。
金城枫只觉得耳边一阵发痒，而且他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在他印象中从来一幅高岭之花姿态的少女现在竟能这样不温不火地讲出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话来。这距离一时拉得太近，就算是金城枫也无法安然维持那副岿然不动的冷硬外壳。而且按她的意思，那些话归根结底是他说的。而如果赢了比赛就要如何怎样的这种事，似乎也很符合他的风格。
如果遥远的未来，让他与维克托丽娅说些什么，该怎样表白那份复杂心意，金城枫毫不意外自己就会选择这种方式。仍旧像个高中的毛头小子，或是上世纪宣扬处处是机遇的美国电影里的男主角一样，“倘若自己拿了世界冠军，能不能答应他的告白。”
“就像所有看我表演的人，如果我足够有能力的话，就应该都全神贯注在我一个人身上。”
她低下眼睑，如此平常地说着。宣告要来爱人的姿态，来爱他的姿态……娇憨而又骄傲。
“所以答应了，就会努力做到不再让你分心。”
原来维克托丽娅是这个样子的。
但她似乎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在明金色眼眸罕有缓和的注视下，清傲的天鹅近乎令人心颤地低下了优美的头颅。这次轻轻咬住了爱人下意识伸出的舌尖，继而便是更深入的纠缠。
维克托丽娅扬起手臂，更紧的环抱住他的肩膀，她肺活量不比他，于是便揪住了他黑色的衣料，竭力地将手下揪成了一团儿，似是宣泄她有多卖力。金城枫原本觉得连双手都无处安放，可是当被这样单纯、干净、直白而又炙烫的爱意围拢的时候，冲昏的头脑所能传达的命令便只剩大力的回抱。
结束唇舌纠缠后，她吻上的是他的脖颈，青年的脖颈仿佛有着特有的坚执与紧致，衬着黑色背心下起伏的胸膛、收紧的强劲腰线显得男性气息地性感。而且喉结处分外敏感，亲吻时能听到压抑中偶尔按捺不住流露出来的低沉沙哑的男性声线。从来只会嘲弄地吐出尖锐话语的那张嘴此时缓和收敛，甚至微微不知所措地启合开，唇瓣看上去湿润又柔软。
其实，他不过是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强而已。
两人的体型有着本质上的差别，但感受到她将要倾身将他俯倒压下的前一刻，有着还不衬那样一副亮艳桀骜外表接受程度的高中男生到底还是无法游刃有余。
而他的表现，则是不由得低念出她的名字。
“维克托丽娅……”
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她动作顿时一滞。慈光寺见遥这才反应过来，恰巧几天未见的爱人与其说给她一种陌生感，不如说是一种更久远的熟悉感。
她还以为这是她罕见的如此卖力主动，就算是金城枫也多少会因为害羞之类的原因稍稍招架不住，但细想一下，这人甚至都对她坦白过这种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她对他哭着低喊“我爱你”的模样。
那个时候晶莹的泪珠会沾染在她纤长的眼睫上，紫眸有着失神的色泽。哽咽的声音被撞得破碎凌乱、断断续续，而她却总会固执地一边索吻，一边在舌尖勾缠的缝隙中对他吐出“我爱你”这句话来。大抵让她主动也只是一时兴起的情趣，这个人最喜欢的其实还是由他自己来爱她就好。
就跟他平时所做的一样，没有区别。
也是，因为她特殊的心理状态，金城枫为了无时无刻不给她最充分的安全感，所以便总是表现出一副冷硬强大的样子，甚至成熟的样子。可是刚刚，她却罕见地感受到来自爱人的稚嫩，他的柔软……
哪个时期的金城枫会那样喊她的名字呢？
——答案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