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子不教（17）
墨非白的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抬手关掉水，扯下浴巾围在轻心身上，说：“你衣服湿了，会感冒的，你先出去。”
轻心攥紧浴巾，深深地看了墨非白一眼，这一刻她居然乖巧无比，转身就离开了浴室。
墨非白在浴室里站了好久，整理了沉重的心情，这才重新打开花洒，接着洗澡。
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房间里的灯已经灭了，只有床头留着一盏昏黄的壁灯，光晕打在房间里，暧昧又朦胧。
轻心穿着浴袍，就靠在床头，歪着头闭着眼睛浅眠着。
墨非白走过去，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半干不干地，看样子就是用毛巾随便擦了一下。
他叹了口气，从柜子里拿出吹风机，接上电源，开着最小的风力，动作轻柔地给轻心吹头发。
轻心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看着墨非白。
墨非白一手拿着吹风机，一手托着她的头，静静地和她对视。
两人之间连呼吸都停滞了几秒，只有吹风机嗡嗡的声音响着，墨非白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吻住了轻心的双唇。
轻心伸出手臂环绕着他的脖颈，靠进了他怀里。
“吧嗒”一声，墨非白手上的吹风机掉落在地上，还在继续运行，昏黄的灯光里，勾勒出一室春光。
凌晨的深夜，墨非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醒过来。他睁开眼睛，看到了窗外低悬的月亮，弯弯一泓，像是情人多情的眉眼。
他偏过头，感受到缩成小小一团，躺在他怀里的轻心，她的皮肤细腻光滑，正盛放在他宽大的掌心。
他拉过被子盖住轻心露出的肩膀，翻身而起，穿上拖鞋，离开了房间。
整个屋子黑洞洞的，但是墨非白的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他很快找到轻心的房间，从她的外套里找到了手机。
按亮手机一看，此刻是凌晨3:50
墨非白尝试着给手机解锁，试了两次都失败了，突然间，他福至心灵，输入了一串数字，手机的锁屏瞬间被解开。
他怔忪了几秒，觉得心力交瘁，不能理解——他输入的，是和秋白相遇那天的日子。
可是就在他发愣的时候，手机屏幕突然闪了几下，随即蓝屏，他惊觉起来，一把将手机扔开。
“嘭”地一声，手机在寂静的黑暗里，爆炸了，发出一阵耀眼的火光，随即熄灭。
墨非白的心脏突兀地狂跳起来，这个时候门口响起脚步声，他回头，借着清冷的月光，看到光着脚站在门口的轻心。
她穿着他的衬衣，整个人单薄又娇小，眼中带着哀然，正呆呆地和墨非白对视。
他无话可说，只能痛苦地叹息。
“你想走了？”轻心轻声问。
墨非白点点头。
“我不是轻心，也不是秋白。”轻心走进房间，坐在椅子上，她的脚尖搭在地板上，沉声开口。
屋子里没有亮灯，只有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投射进来，在地板上铺就一层薄纱。
墨非白的视线追随着轻心的身影，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一定很疑惑，手机的密码为什么是720，你想的，应该是那天，是你遇到秋白的日子吧？”轻心戚戚地笑了一下，可是脸上都是寂然。
墨非白觉得心被刺痛了一下，像是破了一个洞，冷风呼啸着灌进来，让他浑身血液冰冷。
“是啊，那天是你遇见秋白的日子，但是你忘了吗？那一天，也是你开枪杀死一个人的日子。”轻心的声音低低的，却带着万分的冷漠。
墨非白脑子一片混沌，他拼命回想着那天，在鱼渊山，那天有太多的人死亡，也是在那一天，瞬间让墨非白成长。
他开枪杀死了一个人？是……突然间，迷雾散开，仿若拨云见日，一个久违的，和他纠缠已久的名字出现在他脑海中——叶竹漪！
可是，叶竹漪已经死了……墨非白不可置信地看着轻心，回想起他看过的卷宗，是了，虽然叶竹漪被定性为死亡，可是，当时在鱼渊山上，找到的是一具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叶竹漪没有任何公开的社会亲缘，所以也无法确定那具尸体的真实身份。
所以，叶竹漪其实，根本没有死？
“你……”墨非白觉得天旋地转，声音颤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是叶竹漪。”轻心站了起来，一步步接近墨非白。
墨非白不自觉地后退，直到退到床边，这个人虚脱，坐在了床沿，目光呆愣地看着轻心。
“骗人的吧？你在骗我！”墨非白气急而笑，面目狰狞，一把攥住轻心的手臂，大吼起来。
“我也希望，我就只是轻心，但是，很不幸，我记起来了，我真正的身份，其实是叶竹漪。”轻心说着，眼底闪着泪花，她无力地跌坐在墨非白脚边，偏过身体靠在他膝盖上，哀声开口：“我说过，我会把真相告诉你，就是现在了。”
墨非白感受到哀痛和无力像是潮水一般笼罩过来，兜头将他淹没，他紧紧攥住轻心的手臂，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
关于轻心的身世，他曾经想过无数种可能，她是失忆了的秋白，或者她是秋白的亲人，或者她就只是一个和秋白长相相似的外人，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轻心真正的身份，会是叶竹漪。
一个墨非白在年少时期，就和她牵扯万千，相互对立，感慨她卿本佳人奈何做贼的人。
也是一个在生死攸关，她选择不对他扣下扳机的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清楚。”墨非白在巨大的冲击之下，迅速调整过来，低声询问。
“一切，就从我摔下楼梯开始说起吧。”轻心温驯地依偎在墨非白膝盖上，轻声开口。
这一刻，他们之间无比平静，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摊开一切，就意味着，他们的一切关系，将重新洗牌。
他们是彻彻底底，没有一点回还余地的对立面。
“我出现在沙雾小村，其实不是我追着你去的，而是因为，那里是我的家乡，是我叶竹漪，出生的地方。”轻心的眼泪，随着她的话语一起落下，凄苦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