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子不教（9）
墨非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屋子的，他脚步沉重，如同行尸走肉。
屋外的雨势已经转小，雨丝飘飘洒洒，落在他脸上，让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屋檐下挂着一个葫芦型的低瓦数小灯泡，发出暖色的黄光，让这个简朴的院子透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抬眼望去，看见院子外面的树下，秦枫背对着他，在静默地抽烟。
秦枫吐了两个烟圈，回过头隔着院子和墨非白遥遥相望。
墨非白提起脚步，朝着秦枫走了过去。
站在树下，眺望远方的山脊，能看到青黛的山脉延绵起伏，如同一条巨龙盘旋于此，天空黑得彻底，空气里都是树木被雨水冲洗过的味道。
秦枫递了支烟给墨非白，墨非白叼在嘴里，怔怔出神。
秦枫不知道从哪搜刮来的火柴，划亮一根，点燃了墨非白嘴边的烟，低声说：“看过《倚天屠龙记》吗？”
墨非白脑子一团浆糊，不明白秦枫突然问这个干什么，疑惑地“啊”了一声。
“殷素素死前在张无忌耳边说了什么？”秦枫老神在在地，问。
“说了什么……”墨非白已经不会思考了，化身成为复读机器。
“唉，算了，你先冷静吧，魂回来了我再和你说。”秦枫同情似的摇摇头，接着抽烟。
墨非白把叼在嘴边的烟拿下来，风一吹，那根烟燃尽了大半，他望着指尖微小的红点，僵硬地说：“你说她是周芷若吗？”
秦枫怀疑墨非白不止魂没了，脑子也没了，她“啧”了一声，说：“行，那就说周芷若，你知道周芷若在书里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人吗？”
“是吗？”墨非白听明白了秦枫想说什么，脑子一转弯，说：“但是我没看过原著。”
秦枫不说话了，偏过头看着墨非白。
“你听见了？”墨非白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
秦枫缄默，算是默认了。
“不是偷听啊，我就是不放心。”过了一会儿，秦枫又补充道。
“我是不是，根本不是个合格的警察？”墨非白低声问。
秦枫郑重其事地挺直脊背，说：“是啊，怎么不是。”
“可是我……”墨非白有些懊恼，他知道他一碰到轻心的事情，就没脑子。
“首先，你是个人，不是机器。人会感性，会迷茫。至于她……我建议还是离她远一点，她真的太危险了。”秦枫苦口婆心地说道。
墨非白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当断不断，必受其害。这个道理墨非白还是懂的。
秦枫回到屋子里的时候，轻心把头埋在被子里睡得很沉，她盯着轻心看了好一会儿，走到床边，衣服都没脱，拉过被子就躺进去睡下。
白天走了很多路，晚上大家都很累，秦枫一夜无梦，直到早晨的光线照耀进来，她才猛地睁开眼睛，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身旁的被子是空的，轻心一大早就不知道哪去了。
秦枫抬起手腕瞄了一眼手表，六点多。
天刚蒙蒙亮，她伸手摸了一下被子，尚有余温，轻心应该刚离开不久。
秦枫苦恼地“啧”了一声，随便抓了几把头发，就打开门跑了出去。
走到院子里，墨非白就从自己的房间里叼着牙刷走了出来，看见神色匆匆的秦枫，他眉头一皱，问：“怎么了？”
“轻心不见了。”秦枫沉声说。
墨非白放下牙刷， 吐掉嘴里的泡沫，跟着秦枫就出了院子。
村子里居民虽然不多，但是屋子散落在山头，地势高低起伏，周边就是山包丛林，短时间内要在村子里找到人，还真是不容易。
秦枫和墨非白朝外面走了一圈，两人都气喘吁吁，这个时间点，就算干农活也还过于太早，路上并没有人，晨曦里的村子静悄悄地，宛如一个沉睡的老妪。
走到一段山坡路的时候，秦枫叉着腰缓了口气，突然间，她意识到不对劲，手往后腰处一摸，脸色瞬间白了，失声喊道：“老大，我的配枪不见了！”
走在前面的墨非白猛地回头，失神看着秦枫，眼中一阵惊颤：“是不是放在屋里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能落下吗？”秦枫眼中的焦急都快漫出来了。
这次参与羽江的抓捕行动，因为案件性质恶劣，他们进山的队员都有配枪，这次返回也是不可抗力导致，遇见轻心也是意外，秦枫安全起见已经穿着衣服睡了一晚，可是没想到，配枪竟然不见了。
“她拿走了我的枪。”秦枫心中闪过惊慌，无奈地说：“她拿枪干什么？”
“秦枫……”墨非白心里也有最坏的想法，他突然觉得这个山村开始危机四伏，他下意识掏出自己的配枪，握在手里。
就在墨非白掏出枪的瞬间，秦枫的目光看向墨非白身边，她清楚地看到，一个人影正沿着道路慢慢走过来。
薄薄的晨雾笼罩在四周，墨非白看到秦枫的神色，猛地转身退到秦枫身前，回头看向了路的尽头。
一步，两步，那个人走得很慢，脚步悠闲，随着距离的接近，那个人的身影逐渐清晰——是轻心。
墨非白用肩膀抵住秦枫，两人慢慢后退。
轻心在离墨非白和秦枫五米的距离停住脚步，她双手放在衣服口袋里，一脸平静地看着两人。
她自然也看到了墨非白握在手里的枪，她轻轻地笑了一下，问：“你们在干嘛？”
墨非白没说话，回答轻心的，是墨非白手枪上膛的声音。
“咔哒”一声，清晰在地响彻在清晨的道路上，轻心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苦笑一声，问：“墨队，你想一枪毙了我吗？”
墨非白虽然上了膛，但是他的枪一直垂在身侧，并没有对着轻心，他并不想，并不想用枪指着轻心，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那将是他最痛苦的时候。
“轻心，把手伸出来。”墨非白死死护着秦枫，眼睛紧盯着轻心放在口袋里的手，低声说。
听到墨非白的话，轻心脸上闪过一丝伤痛，她扯了一下嘴角，毫无顾忌地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双手。
她有动作的一瞬间，她清楚地看到墨非白持枪的手颤动了一下，这是长期敏锐感觉下，在感知到危险时，控制不住的肌肉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