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子不教（4）
那场在溶洞里的死里逃生，那些在极端环境下展现出来的，他和墨非白之间的默契，都让他痛苦又纠结。
在火堆旁边，其实他很早就醒了，但是他不动声色，静静地听着墨非白和轻心讲述紫家和墨家过去的故事。
而在这场回溯里，动容的，当然不止墨非白。
紫不语几乎也快忘了，忘了他和墨非白是怎么分道扬镳的，好像的确是因为紫自道和墨砚死亡之后，他和墨非白打了一架，就彻底陌路。
他们少年的热血，也是在这样一件件的不幸之事上，被一点点磨灭。
还有——轻心。
这个纠缠于紫不语和墨非白之间的女孩。
轻心其实和紫不语非常相像，极端，冷漠自私，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或许正是因为他们太相像，才会在生活中轻易地刺伤彼此。
他到底爱不爱轻心，又有几分的爱，其实他一直都说不清楚。
轻心陪在他身边太长时间，他已经习惯了轻心的存在，似乎他笃定，轻心永远不会离开他。
他从未正视过自己对轻心的感情，直到，轻心卷入梁悔死亡案件中，和墨非白有了接触。
那是轻心第一次，生出要逃离紫不语的念头，紫不语感觉到了。
如果是别人，或许紫不语就成全轻心了，放任她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可偏偏，那个人是墨非白，如果是墨非白，那紫不语就不可能放开轻心了。
明明他和轻心一起在黑暗里抱团取暖，轻心又怎么能独自去追寻太阳呢？
他不允许，也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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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非白下了楼之后，在小区里看见了便利店门口的轻心和黎焰。
轻心趴在便利店门口的桌子上，沉闷地看着远处发呆，黎焰在她身边一直转圈圈，焦急万分的模样。
墨非白走近他们，黎焰才停止转圈圈，一脸茫然地看着墨非白。
轻心陡然回过神来，站起来看着墨非白。
“我走了，你们上去照顾他吧。”墨非白情绪淡淡地冲着两人开口。
轻心叹了口气，撇过头没说话。
黎焰看看墨非白，又看看轻心，脑子里理不清楚他们三个之间的关系。
以前他以为轻心和老板是一对，但是后来出现墨非白，墨非白和轻心之间关系非常亲密，他又以为轻心和墨非白是一对。
但是现在来看，轻心和墨非白之间好像又隔着什么。
果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黎焰点点头，准备上楼，但是轻心站在原地没动。
“你先上去吧，我和他有话要说。”轻心看了黎焰一眼，说。
黎焰心里一个咯噔，一步三回头地朝楼上走去。
便利店门口的制冷机器在嗡嗡作响，轻心和墨非白之间隔着两步的距离，不远不近，但是他们不知道彼此心里在想着什么。
“你和他谈了什么？”轻心沉默了片刻，开口询问。
墨非白的猜测可以和队员说，但是没必要和轻心说，毕竟……某种程度上来说，轻心是紫不语的人，很大程度上，墨非白在轻心身上栽过跟斗，之前色令智昏，现在，他不会了。
“没什么。”墨非白轻声说。
“我看过案情通报了，高戚是自杀，其中没有什么隐情吗？”轻心有些焦急，问道。
墨非白顿了一下，避开轻心的目光，说：“这是内部机密，恕我不能透露。”
轻心无奈地笑了一下，但是笑得比哭难看。
说到底是她在犯贱，是她贪心，人生哪有两全其美。
紫不语说得对，首先她逃不出紫不语身边，其次，她身在泥沼，凭什么觊觎墨非白。
她就是在痴心妄想。
“是我僭越了。”轻心了然地开口，她换上一副故作轻快的神情，说：“这次的事情，我还没有对你说声谢谢。”
“职责所在，没什么。”墨非白心里堵得慌，低下头轻声说。
“我挺抱歉的，之前让你误会了很多，我真的不是秋白，我们之前的相识也就是因为误会，我想，现在就把一切说开吧。”轻心眼中的情绪已经隐藏起来，看上去清醒又理智。
墨非白心头一颤，这才抬头看向轻心，轻心的眼睛大而明亮，看人的时候雾蒙蒙的，似乎隐藏了很多心事。
墨非白不动心吗？怎么可能不动心。一开始的确是因为轻心和秋白相似，可是后来墨非白的感情就只是因为轻心这个人，无关其他。
可是经历了这次绑架案，墨非白才看清，他和轻心之间，最大的阻碍，是紫不语。
或者说，不止是紫不语。还有太多太多，多到墨非白甚至不敢去查，不敢去印证自己那种敏锐的直觉。
轻心和紫不语是怎么认识的，认识了多久，他们之间经历过什么。墨非白不是不能查，是不敢查。
轻心和紫不语是同伙，是牵一发动全身的关系。
现在墨非白唯一能明确的，就是这场绑架案，轻心的确完全被蒙在鼓里。
但是梁悔死亡案件呢？轻心做过多少，做到了什么程度，墨非白突然觉得，只要有关于轻心，他都不要插手，或许移交给其他队员，都能比他看得更清楚。
“你和紫不语，是恋人吗？”沉默半晌，墨非白终于问出了那个他最不想面对的问题。
事情到了这一步，轻心也不可能在把头埋在沙子里当鸵鸟。
她轻笑一声，带着一丝自嘲，说：“紫不语不会爱任何人。他只爱他自己。”
说完，轻心转身，离开了便利店门口。
墨非白回想着轻心的话，郁闷地闭上了眼睛。
他太疲倦了，生活里不止有感情，还有更多的琐事等着他。
他可以一头扎进工作里麻痹自己，但是回归生活，他终究还是要去面对那些求而不得。
这一刻他认命了，哪有什么两情相悦，为了爱情反抗全世界。
说到底爱情会在廉价和伟大之间反复横跳，柴米油盐和浪漫之间的平衡点，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
反正墨非白不是那个被上天眷恋的幸运儿。
他喟然长叹一声，朝公寓外走去的时候，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晚上会回来吃饭吧？”电话里，妈妈温柔地问。
墨非白“嗯”了一声。
“你放心，妈妈不会为难你，晚饭其实就是你们两个人坐下来好好说清楚。我相信杨小姐是个明白人。”墨妈妈笑了笑，说。
还好，墨非白心里庆幸地想，还好只是散伙饭，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