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错怨佛莲金玉柳 乌径菀桕珠斛犀
绍兴未善门堂口内，四首长幡挂起，堂上画烛流光，陈列百盏银灯，密布重重锦帐，众人神色严肃，黄绾在堂中正襟危坐，两列未善门弟子依次排开。
堂下王正宪掏出金牌，以内劲催动，发出阵阵金光。众人面色各有不同。有人欢喜有人忧。
原来不日前黄绾王正宪二人赶到绍兴，黄绾道：“绍兴本是未善门的地界，可不久前门主蒲化靖和一众高手出事后，灵巳门便来找麻烦。其实未善门和灵巳门本都是江西茅山派。
门主蒲化靖号称白霄散银，与灵巳门门主：青芜昊天——池烨，曾是过命的结拜兄弟。不过蒲化靖不知为何，决意离开茅山，池烨苦劝不止。自此两家关系就闹掰了。
如今可要小心些，灵巳门茅山可就在绍兴了，见未善门的就打。”
王正宪疑惑：“蒲化靖好端端的为何要离开茅山？”
黄绾道：“谁知道那姓蒲的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茅山派乃是正一大派，势力强大，蒲化靖本来在茅山好好的，结果脑子抽风啊！
对了！这附近有家潘家酒馆，是未善门开的，我们先去那里联络一下。”
一路走到潘家酒馆，王正宪被被这里面的装潢惊呆了，要不说这酒馆门客稀少呢？
门前如断霞映水，严霜铺地，进来一看店壁如寂寞孤村，夜宿荒林，阶梯形似山影险道，日暮碧雾，伙计更是奇特，各个面露凶色，骨瘦如柴，好似野外渔樵。
王正宪暗道：这潘家酒馆就是个奇葩，开张又不招揽生意，还有人愿做亏本买卖。
忽然听得楼上有人独酌，“小二哥，再来烧酒三两”
好熟悉的声音，王正宪循声望去，这背影好似见过，于是一个轻功纵身上楼，定睛一瞧。
“徐勉！好久不见！”王正宪惊喜不已，“怎么喝个酒都能碰到你？真是晦气！”徐勉被突然冒出的王正宪搞得没了兴致。
黄绾也上二楼，“徐勉，你就是这么和新任门主说话的吗？还不拜见？”
徐勉满脸不服道：“就他？他说是门主亲传你就信啊！他有什么本事？上次是因为他有妖刀在手，侥幸取胜罢了。你敢和我再比试一场吗？”
王正宪冷笑道:“这要是换以前倒无所谓，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一直打到你服气为止。但现在不同，师傅生死不明，未善门大局动荡不安，茅山势力就在城中。
此刻的未善门需要的是团结一致，而不是逞凶斗狠！”此言一出徐勉也有些意外，“以前倒是我小瞧你了，没想到你颇有门主风度，跟我来吧！”
徐勉摆摆手，便要领着王正宪入未善门总舵。黄绾松了口气，反正他这门主之位是坐定喽！
未善门上下得到消息，大大小小都来看热闹。“听说了吗？新门主要就任了？”
“不会吧！老门主还一点消息都没有呢！怎么好意思……”
“听说茅山已经派人杀过来了，怎么办？这门主靠得住吗？”
“就凭咱们？我看这事儿悬，还得看这新门主有没有三头六臂，降住全门这些……”
“嘘！你小点声儿！别让人听见！”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王正宪却是不理会，这些人都是墙头草，风吹两边倒。他是要制住仅剩的几位门内管事的。
黄绾并非未善门弟子，但和蒲化靖是故交，因此作为宾客见证。
一个粗旷的男声远远传来“哈哈哈，我当时谁呢？早就听说了王正宪仲肃先生大名，为了弟弟不惜一人孤身北上，半路遇见蒲门主，得了门主真传！
被收为第二个亲传弟子，能被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白霄散银看中，不容易，不容易啊！想必是有过人之处吧！”
定睛一看，一个面黑如炭，满脸胡茬，一条貂皮半身斜跨在身上的六尺大汉，一蹦一跳从后堂跑出。谁也不看，自顾自的端把椅子就上座。
虽是满脸笑容，但眼里杀气肆虐，腰上系着提着两把剔骨尖刀，来者不善呐！
“瞧你说的！咱们新门主定是有几分本领，要不敢在这里露面，快拔刀藏好，你可别吓着咱们的小门主了”。
随即跟来的是一位双腿白皙修长，水蛇腰上缠着一抹香丝带，怀中抱着一只异瞳波斯猫的女子。
一脸抚媚，只是一个不经意的轻瞥却把堂中一众男子羞的面红耳赤，不敢直视。这女人也是在身边丫鬟的服侍下直接上座，自顾自的逗猫，两腿一翘，只留下白色相间的缝隙让人叹为观止。
王正宪默默叹了口气，接下来可有的受了。还有就是徐勉，在门内高手尽随蒲化靖走后也算是有实力的了。
于是上前行礼道：“在下王正宪，字仲肃，余姚人，因机缘巧合受恩师指点，得真传，奉师父蒲门主之命前来，担任新任未善门门主。
也许诸位有些意外，我也是第一次与诸位相识，内心激动，不知有谁愿意先自我介绍一下，也好熟络熟络，日后好共事。”
堂内鸦雀无声，众人都低头不语，这倒是在王正宪意料之内，这些人大都是未善门的新弟子，还有各处产业的伙计。
重要的是如今的三位话事人。
眼见无人开口，徐勉出面化解尴尬，“我与仲肃早已相识，就不用介绍了。虽不是很了解，但门主看重之人必有其能力。胡大哥，妙姐姐，你们看……”
话说到这份上了，胡俊起身道：“咱们未善门不都是认识老子吗？江湖上人送相剑胡风子的称号，还介绍什么？”
周妙笑道：“胡大哥英雄气魄谁人不知啊？只是小女子人微言轻，怕小门主不晓得嘞！姓周单名一个妙字，小门主能看得上就叫声妙姐姐吧！”
王正宪只是轻轻“哦”了一声，默默掏出门主金牌，这倒把几人整不会了，上来就亮金牌。
胡俊率先发难：“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未善门需要门主，此乃师父的门主金牌，不久前交付于我，任命我为新任门主，这便是证明。
从现在开始，我便是未善门门主，包括你在内众弟子皆虚听我号令！”
此言一出，满座大笑不止，“他以为自己是谁啊？给他个面子还真当自己是门主了？”
“就是！他在未善门谁都不认识，什么都不懂，还当门主呢！没被打出去就不错了！”
胡俊一脸得意，“王正宪，金牌留下，我就当你刚才没说话，放你一马，不然的话……”一众大小弟子从后堂蜂拥而出，各个刀剑林立。
“你怕是走不出这未善门”胡俊得意地笑道。徐勉急了，“搞什么啊！你们没听见这是蒲门主的意思吗？金牌信物在此你们想抗命吗？”
众人笑声戛然而止，要说现在谁最能打，那当然是徐勉，自从蒲化靖带一众高手走后，徐勉隔三差五就找人打架，不多时未善门上下但凡习武之人都被他打败了。徐勉也自此成为小辈中的佼佼者。
周妙道：“徐小弟，胡大哥的意思就是这王正宪是假的，你也不想想，门主可是地支十二门少有的高阶境，你从小到大花了多少时间多少精力，门主都没将你收为亲传弟子。
那个王正宪什么底细，全门上下都没人知道，仅凭一块金牌说明不了什么。全门安危不可系于三言两语。”
徐勉见状看向黄绾，黄绾只顾喝茶，好像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一样。徐勉气急败坏却也无可奈何，要当门主的是他王正宪，到头来终是要靠他自己赢得众人认可的。
王正宪只是冷笑一声，“我想和你们讲道理，按门规走流程，看来行不通啊！早知这样倒也不必费口舌，白浪费我这么多时间精力。”
胡俊道：“小泼皮，你为你还走得了吗？就是黄绾在这儿也保不住你！”闻言黄绾抬头，怔怔看了胡俊一眼“这小子愈发嚣张了，还真以为自己是未善门门主了。
当年你不过是街头打铁的小学徒，要不是蒲化靖看你有些天赋，收下了你，你能有今天，现在竟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不过这话黄绾并未说出口，只是淡淡对王正宪道：
“仲肃啊！你也不必留手，未善门上下能打的就十几二十个，都和老蒲进京了。这些都是喽啰，三拳两脚的事情而已。快些解决，我估摸着王畿已经带你弟弟来绍兴了。”
王正宪闻言微微点头，活动了一下关节手脚，又伸了伸懒腰道：“我自北方回来一路南下，倒也受过几个高人指点，吃了不少苦头。
后来又遇上官兵，这一身武功始终没处施展。现在倒好了，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就按江湖的规矩解决问题吧！”
一众人等将王正宪团团围住，胡俊一声令下，众人挥刀便砍，挥剑直刺。王正宪只是右手握住金牌，左手只是做出扇人巴掌的手势。也不管方向，随便挑个位置下手。
直接冲入人群中，左手一个巴掌，右手直接把金牌狠狠用力朝对方脸上拍去。只见得王正宪左闪右躲，轻松绕过众人，一人脸上留一个巴掌印，再加一个金牌印记。
片刻功夫，众人倒地不起，哀嚎声传遍堂内。惊得一旁的看众各个胆战心惊，还好刚才没响应胡俊，不然脸上得留下两道印子不可。
王正宪拎起其中一人，指着巴掌印道：“我的实力够当门主吗？”“够够够，绝对够，”王正宪又指着他脸上的金牌印记道：“那这金牌你认了吗？”“认认认，绝对认！”
王正宪又挑了几个人，挨个问了相同的话，得到的答案不出所料的一致。堂上的胡俊此刻是满脸大汗，想不到这货会些真功夫，大意了！
于是从堂上一跃而下，抽出剔骨尖刀，也不多说，直接朝着王正宪冲来。
“来的好！”王正宪只是站在原地不动，就待胡俊近身时一跃而起，使出一记百汇歆然指直击胡俊的天灵盖。
观战的徐勉惊道：又是这招，当日便是被这指头破了我的铁藏脊，这会儿又直击胡俊的天灵盖，厉害厉害！有机会得让他教教我。
胡俊吃痛的大叫一声，丢下手中双刀，连连后退，抱头痛哭，“你……你使了什么妖法？”
王正宪悠悠说道：“你没见过吗？这是师父教我的武功，我又改良了一下，叫百汇歆然指，未善门低阶境凝气境大成才会的武功，你这身手也就是个铸体境大成吧！还没入凝气境的门呢！
也敢在我面前狂吠不止，来人！”一旁观战的人见胜负已分，纷纷聚集到王正宪身旁。
“我不知道往日门规如何惩治大逆不道觊觎门主之位的奸贼，但我既然来了，就要新立门规，给我上五百杀威棒，”
众人闻言也是愣住了，这可是官府都慎用的东西，还五百下，就算这胡俊是铸体境大成不死也得残废。
“还愣着干什么？想抗命吗？给我上五百杀威棒，然后乱棍打出未善门！”好狠啊，这新门主手段比起老门主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老门主不在那会儿，还可以偷懒，这会儿来了个新门主，以后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得令！”两个年轻人走出，将胡俊脱下外套，直接开打，众人看的胆战心惊。王正宪径直走向大堂，来到周妙面前，“周妙，你可认我这门主吗？”
周妙慌的扔下怀中的猫起身行礼道：“认认认 小女子周妙，参见小……哦不，参见王门主！”
胡俊被拖出去后，王正宪厉声喝道：“如今师父生死未卜，未善门危在旦夕，仲肃不才，但也愿为未善门尽绵薄之力，即日起，我王正宪便是未善门门主，全门弟子都必须听我号令，听明白了吗？”
堂下众弟子拱手行礼，齐声应道：“谨遵门主吩咐！”
黄绾打了个哈欠，众人散去后，二人来到后堂。黄绾道：“你这手段也太雷霆霹雳了，慢慢来嘛！未善门你都不认识几个人，就拿威望人脉颇深的胡俊开刀立威，不怕日后吃瘪啊？”
王正宪道：“我也不想啊！可如今未善门局势紧张，门内有松散成这副模样，连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万一灵巳门找上门来，未善门怕是有灭门之危。
我只得尽快掌握实权，树立威信，至于布施恩德的事，以后慢慢来也未迟。”
黄绾点点头，这时周妙来到后堂，“未善门弟子周妙见过门主，”
“有何事啊？”
“启禀门主，这是未善门这些时日来的产业收成，和弟子名单，请门主过目”
王正宪懵了，他对产业打理一窍不通，于是让周妙把账本名单放在一边，故作深沉的问道：“周妙啊！我虽听师父提起过未善门产业，但毕竟太少，又仓促，你就仔细说说吧！”
周妙应声称是，“未善门占据绍兴，临近海港，虽然朝廷严禁海贸，但未善门还是在和红毛番与倭人做生意，将丝绸瓷器低价收购，高价卖出。
除此外胡俊之前管理的兵器也是一大部分收入，未善门锻造兵器卖给江湖上的小门小派，也卖出海。
在剩下嘛！就是我管的青楼风月，也是一大收入”
听到这些王正宪直接不淡定了，敢冒朝廷禁令出海贸易，还敢大批锻造兵器出售，还开青楼，这未善门怕是个无恶不作的帮派吧！
周妙笑道：“其实沿海各省情况和浙江都差不多，虽然朝廷明令禁海，但出海利益巨大，成本低收入高，有不少人都愿意冒杀头的风险呢！
主要还是沿海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赚了钱分他们一份，他们也不多说什么。
至于兵器，大多也是和官府合作，这好多年不打仗了，武库废弛，我们就帮他们倒卖兵器，赚的钱官府八，未善门二。
这青楼嘛！原先主要是为了江湖情报暗哨探子设立的，后来获利颇丰，也就越做越大了。”
王正宪此刻强行让自己淡定，缓缓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