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劝说
到了时辰，来人推门进来将饭菜搁下，随后却并未出现如往常一般退出房间。
“江鱼姐姐”声音有些熟悉。
江鱼木然转身，待看清来人，毫无波澜的眸中闪过一抹惊喜，“江禾？竟然是你”
“是我，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还能见到姐姐。”被唤作江禾的女子一副丫鬟装扮，脸上呈现出亦是同样的欢喜。
“你不是回乡了？”欲要相迎的江鱼似又想起什么，顿然停了动作，“怎么会”
“姐姐是想问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吧。”江禾毫不在意上前拉起江鱼的双手，引领着她走至桌前缓缓坐下。“且不说这些，多日不见，我时常会想起姐姐想起与你们在一处的日子，不知姐姐可有想我？”
“”她大概猜出江禾出现在这里的用意，惊喜褪去，江鱼有些笑不出来。
她与江妩、江禾是同一年进的清风别苑，三人年纪相仿，初到陌生环境的她们对日后未知的一切充满了彷徨恐惧，那些日子全靠她们相互取暖撑到江府抄家
江禾与她们有些不同，当年她的家乡闹蝗灾，田里颗粒无收，为求活命，一家老小只得踏上逃荒路，因与父母兄弟走散，这才被江禄的爪牙领回清风别苑
当初各自分开时，也是江禾一门心思要回乡寻找父母亲人，这才选择与她们分开。
而今
“姐姐见了我怎得看着有些不开心？”江禾浅浅笑道：“姐姐难道就不想问问咱们分开的这一年多里我都经历了什么吗？”
“该是并没有寻见你的家人，不然你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江鱼斟酌着字眼，小心翼翼说道。
“泉州距京足有千里，一路因着没有路引，每过一处城门我都得万般小心，便是换了男装拿银子收买守城军官，还要忍受他们各般调戏只想到可以回去，我便觉着这些苦难都是值得的。”
“是你的家人后面并没有回去？”但凡遭遇大灾，也有不愿返乡的流民多会被官府就近安置的。
“不，我不止寻见了他们，还与他们相认了。”
“那又为何？”
“我幼时记忆零零碎碎，我只记得自己是与他们走散，却忘了逃荒路上他们曾不止一次试图将我丢弃的事实。”江禾垂下眼眸，唇角明明还挂着笑，周身却被一种浓浓的哀伤笼罩。
“他们或许当初也是迫不得已”
秀美的双眸中闪过一丝锋芒，随即被强挤出来的笑意掩盖，江禾的语气仍保持着平稳：“迫不得已？若是真的倒也不是不可原谅”
在江禾接下来的述说中，江鱼听到一个被父母兄弟早已遗忘的女子因着带回巨额银两获得一段短暂的亲情，而后又被父母草草许配他人的故事。
“说许配该有些不妥，应该是卖。”江禾还是在笑，“一日与兄嫂进城，我被一个戏班班主瞧上，二十两银子，我那些父母兄弟这就心动了竟也不管那班主已过天命之年，第二日便将我梳洗干净后送去了戏班子”
“”
江禾继续说道：“这样也没哪里不好，倒可以让我彻底看清了他们的嘴脸，下了决心离开”
江鱼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江禾”
倏而，江禾想起初入清风别苑那天，高高在上的师父为她赐名时的场景：百里西风禾黍香，以后你就叫江禾。
那时虽然听不明白师父口中说的意思，她还是会觉得这个名字比她原先的名字要好听许多许多
饶是已经记事，家中爹娘依旧唤她妮子，村里别家姐姐妹妹也叫妮子，有那姐妹多些的就是大妮、二妮直到小妮
江禾对啊，她明明已是江禾，又何必一昧沉湎妮子的生活？
“我早就没有难过了。”江禾反而安慰起了江鱼，“倒是姐姐，我不知你在这一年多里经历些什么，至少此刻，我很庆幸我们都能被小姐寻见”
庆幸吗？
说来被她们带来这里后，每日定时定点有人送来吃食、衣物，除了不能踏出院子，她好像也没受过什么苦头若不是今日得见江禾，怕是江鱼也只当江箐箐早已将她忘了。
“姐姐可听说沈家寿宴上闹出的人命案？”
这怎会不知？年初沈家因着这出无头公案闹得好大的没脸，听说后来沈济川求得皇上开口揽下此事欲要亲自查明真凶，直过去数月，坊间仍未听见任何关于真凶伏法的传闻。
江鱼不解问道：“为何平白说到这里？”
“那日我也在沈府。”江禾傲然起身：“小姐派我潜进沈家为她寻些东西，谁知正撞上当初泉州花钱买我的那个戏班子，有人将我认了出来”
“是你做的？！”
“是。”江禾承认得很干脆。
“难不成那个死掉的武生就是”
“是那个班主的儿子，当初杀了班主后拿了他的银两，我才得以顺利逃走。”江禾丝毫不觉哪里不对，“那日依我原意只想在园中惹出乱子，好让他人无暇顾及后院发生的一切，谁知那个武生一眼便将我认了出来，扯着我的衣袖不肯松开，嘴里还嚷着要去报官我定不能再让过往种种毁了我的如今的生活”
“”江鱼有些愣住，这还是她记忆中那个胆小怕事的江禾吗？
“姐姐，不管这一年里你经历些什么，有一样却是早就该看清了，咱们这样的人就好比水面的浮萍一样，没有根基，只能随波逐荡，若没有小姐庇护，何来自己的日子可言？”
这是要切入正题了。
江鱼幽幽叹道：“那只是你的想法，有人与我说，浮萍虽没有根，却有着不可小觑的力量，即便面对狂风暴雨，亦能随遇而安。不自弃者，方能永保其身”
“是那位秦姑娘与你说的？”江禾冷冷说道：“你只与她相处数月，就变得如此模样，不想官家女子还会这般蛊惑人心”
查出江鱼居住小院的买主又有何难？在足够分量的利益前，任是要顶着坏了规矩的帽子，牙行也会将他们所知道一切尽然告知。
只听见有关秦君宁的只言片语，江鱼再端不住冷静的面容，面色微白道：“你们做了什么？”
“姐姐莫怕，今日小姐只让我先来劝劝姐姐不要继续执拗，”江禾稍稍放轻了声音：“若是姐姐乖乖听话，便是你要求得自由身，日后小姐也不是不可允了你”
“”
“即便眼下我们暂且动不得那位秦姑娘，可姐姐别忘了，还有镖局那个赵典姐姐困在这里还不知道吧，自寻不见你后，那个傻小子连着两趟镖都出了岔子，好在伤的都不是要害，可谁也保不准下次会不会”
“你们要我做什么？”江鱼再也坐不住了。
江禾压下眉梢喜意，循循渐进道：“于姐姐来说只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