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伤处
威武镖局的马场就设在镖局后面的院子,说是院子实在有些牵强,两者间隔有一段距离不说,若不是镖局内专门留有一道通往这里的铁门,倒更像是两个独立地块。
隔有几丈远,便能听见里头传出马儿阵阵嘶鸣声。
领着她一路走来的兄弟俩,是赵镖头的两个孙子,两人与秦君宁大不了几岁,照着赵老镖头的打算,这般乖巧好看的女娃娃若能成为自己家的便是最好不过了。
只一个友善的笑,长辈间的友谊自然而然延续至下一代身上。
一路上年岁大些的赵典主动与她介绍起镖局的日常,年岁小一些的赵驰先一步进了马场,欲要帮她选一匹性情温顺些的马儿。
栅栏之中四五匹骏马在踱步吃草,后面的马厩里还关有乌压压一片。镖局之中除去人、镖车最多的便是它们,只是能在京城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弄出这样大的院子作为自家马场,足以证明威武镖局的财力。
要知从古至今马匹可不比家养的鸡鸭,光是每年食料就得花费不少银子,只说杨府三房加起来,府中可供驾驶马车的马匹统共也不超过五匹。
眼前的这些哪里只是马儿这般简单,分明是货真价实可以行走的银子。
秦君宁不是很懂马匹,但只看那些马匹健硕体格与发亮的毛色,便能知道饲喂它们的人是下了心思的。
马场角落坐落一间小小木屋,是距离马厩最近的地方,几人走近些时,木屋门从里推开,走出一道纤瘦身影拎着沉重的木桶慢腾腾的要往马厩方向移动。
赵典见状将秦君宁交给赵驰后,三步做两步急忙冲上前,自然从身影主人手中接过木桶。
“怎得这么不听话,胡叔都说了要你静养,这些活计离了你就没旁人做了?”赵典语气明显带着几分责备,“若是伤口再裂开了又得重新敷药,买药的银子你出啊?”
这话听着有些怪异,一时半会儿也不知他是在心疼人还是银子。
“我真觉着好些了才出来的,先前的药钱我会尽快还给镖局的。”身影主人赶忙解释,听声音,居然还是位姑娘。
不怪秦君宁如此惊讶,远远瞧着那人身上穿着的灰漆漆麻布衣服与地上泥土的颜色极其相似,便是头发也只用布条随意绑着,怎么看都不该是女孩子该有的装扮。
说话间那姑娘抬了脸,总算可以得见真容。好在脸庞还算白净,只是现下脸上粘上一些先前木桶中溅起的残汁,姑娘对这些似乎浑不在意,对着赵典又是好一通解释,生怕对方误会她不还钱,彻底歪曲了说话之人话中暗含的意思。
真是位有些可爱的姑娘。
“阿鱼,”赵驰有些看不下去,主动上前帮自家大哥解释道:“大哥他不是这个意思。”
“跟她解释这么多做什么?”赵典倒完桶内的饲料后,重重放下木桶打断了弟弟的帮腔,竟也不顾眼前祖父再三要小心看顾的秦君宁,似是负气般决然离开。
对着自己无意造成的局面,那姑娘用食指挠挠额角,只会对着留下的赵驰憨憨笑笑。
秦君宁见状主动提起自己随意走走,并不用太过在意她的存在。见她坚定如此,赵驰只能由她,下一刻便追向了赵典离去的方向。
想也知晓他是去宽慰自己大哥去了,这兄弟俩实在有趣,哥哥弟弟的性情脾气似乎调了个个儿。
马场内其他人大都忙着手中活计,偌大的马场中无人会留意小小角落里发生的一切。
“秦姑娘,”江鱼还记得她。
秦君宁盯着眼前恍若两人的江鱼,一时有些语塞。
只听一面之词她便说出心中埋藏的秘密,江鱼事后无数次懊恼过自己不该一时激动就暴露了身份,还说出了江妩的事情。
说到江妩,她的消息或许再也不会传回来了,冥冥中江鱼已经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答案。
如今她的身后空无一人,若这位秦姑娘是坏人,她或许早死了吧。抱着这样的想法,江鱼便对秦君宁讨厌不起来,或许该这样说,她的内心深处更希望秦君宁真的是受江宁所托来寻她的。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秦君宁不知说什么合适。
前些天她给阿奴传过话,让她在镖局时多留意些一位唤作江鱼的姑娘。
阿奴是个老实的孩子,对她的话向来只会听从,从不会关注缘由,这也是她放心交由阿奴的原因。
只是秦君宁还未来得及见到阿奴,却在这里先遇到了江鱼。
所见即所知,眼前的一切不用言语过多说明,这些孩子离了清风别苑后似乎过得不会如她所想的那般好。
只有越不起眼,才不会引人注意。
坦然面对秦君宁的江鱼早已习惯自己此刻的模样,只是在瞧见秦君宁眼中若有若无的亮光时,她呆了一呆:秦姑娘是在心疼她吗?
赵典对待江鱼的态度令秦君宁又生出些欣慰,好在这里会有人真的关心她。
只是“你因何受伤的?”秦君宁小声提醒道,“带我四处走走,边走边说。”
江鱼回过神来,连忙走到秦君宁前侧,只比她多出半步,外人看来也只会认为她在领着秦君宁熟悉这里。
“前几天有人在镖局周围徘徊,阿妩一直没有消息,我便想或许是因她引来的人,便出手试探了下,没曾想对方人多,我费了好些劲才侥幸逃回来。”
“为何确定是阿妩?你没有怀疑过是我吗?”
这是什么问题?
江鱼停了一瞬,看着秦君宁眼睛想说怀疑过的,只是“若是你,不会等到最近才动手。”
确实有些道理,“对方来头可探清了?”秦君宁停在马厩前,指着其中一匹询问道。
“没有,那些人原只在镖局附近盯着,前几天趁入夜里进了镖局,被镖局里头其他人发现后便跑了,我原想偷偷跟着看清对方什么来头,没跟多久便被发现了。”江鱼接着抚上马身,轻轻拍了拍垂头苦吃的马头。
“你又是怎么受伤的?伤在哪里?”
“对方一共三人,被发现后,我只求能尽快脱身。与他们缠斗间,中了藏在暗处之人射出的羽箭,伤了肩膀。”江鱼描述得云淡风轻,似乎在说一个与她毫不相关的人。
秦君宁并不意外,忍受伤痛是她们进入清风别院后学习的第一课。“你的伤是怎么瞒过镖局里头这些人的?”
江鱼转向另一匹马,避过了秦君宁探究的视线,“赵典兄弟几个每日都会在马场后面练习纵马射靶,我偷了其中一只羽箭,第二日躲在附近装作被他脱靶射出的羽箭所伤。”
将羽箭插入伤处,只再深一寸,便不会被人轻易发觉是早一日便出现的伤处。这种手段秦君宁更不陌生,师傅教过的。
“”
“镖师押送镖车多少会遇上些劫道的,镖局里常备有治疗寻常刀剑伤口的伤药,箭伤亦能处理,便是躲在外头的人有心要查,也查不出什么。”江鱼似是算定了一切。
询问下来两人之间更像是师姐在考究同门师妹的功课,秦君宁淡淡看了她一眼,“你想过没有,不管那些人什么来头,既找到了这里,便能早晚能查出你。”
“”她又能如何?江鱼并未接话。
“离开这里,跟我走吧。”
突如其来的邀请让江鱼有些不知所措,恍然间面前的秦君宁似与她记忆中某个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好。”回过神来,她已经应下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