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骨气
秦君宁居住的小院是与杨老太太的院子挨得最近的一处，因秦君宁不喜人多，院内只留了两个年岁与她年岁相仿的丫鬟伺候她的饮食起居。
八达刚探出个脑袋，便被守在院门处的杏儿抓个正着。
“好姐姐，真是三少爷让我来的，三少爷有急事要我说予表小姐”八达连连求饶。
秦君宁这位表小姐在老太爷、老太太心中的重要早早在府里下人中传开，便是他面前这位杏儿那也是老太太身旁伺候刘妈妈的亲孙女。
杏儿只让他在这等着，进了院子把消息报给了屋外站着的香儿那里。
香儿年岁大些，原在老太太府里便是比她高一阶的大丫鬟，听完杏儿的话，香儿径直进了屋子禀报。
府里几位少爷、小姐与秦君宁关系处得都不错，许是三少爷那边真有什么急事，别再被她们给耽搁了。
两人跟在秦君宁身边也有小半年了，对这位表小姐的性子已摸得门清，秦君宁平日不爱说话，回来也只一人躲在屋内看书发呆，面上看着性子冷淡不好接近，却是位心善的好主子。
平时老太太那头送来什么吃食表小姐多是让她们两个私下分了，就是每次从外头回来也会给她们带些新奇玩意儿。她们这院里人虽不多，日子却是自在得很。
八达学着杨凌风的口气有模有样的复述着自家少爷说过的话，说完之后再也不敢看秦君宁的脸色。
他对秦君宁不算多了解，只听过这表小姐初次进府时那是敢顶撞老太爷的。
“杨凌风现在人怎么样？”秦君宁听完心中好笑。
这才半天的功夫，这小子下手真是迅速。后半句“若不肯帮忙便要卖了她”的威胁她毫不在意，以秦君宁对杨凌风的了解，多是这小子用来吓唬她的。
“少爷早起就没吃什么东西，现下醒来后除了没什么力气，其他没什么大碍。”至少在拿捏他的这方面还是一捏一个准。
僧袍、念珠若要寻来也不难，就是出去有些麻烦。
出去的路子到底还是杨凌风开辟出来的：狗洞，就是她这装扮得换一换，秦君宁盯着八达思忖片刻后，来了主意。
“好姐姐，我保准不说出去，要不让我先回去吧。”莫名被要求脱了小厮外衫的八达现下有些欲哭无泪，好端端来传个话怎得就变成了这副样子，便是此刻他待着的地方也有些诡异，那可是茅房啊！
“别吵吵，小姐说了，等她回来你便能出来。”守在一丈远的香儿小声训斥道。
“可”也不能让他总在茅房待着吧。
“你若惹来了旁人，莫说小姐，单我和杏儿都不会放过你的。”
“”八达果断闭嘴。
京城西郊的慈宁寺，每逢初一、十五城内都有百姓赶去烧香，还有几家成衣铺子的掌柜因是慈宁寺虔诚的香客，每年都会特意制作些僧人所穿的衫褂、鞋袜送去。
秦君宁径直奔向所知晓的其中一家，原就是不计回报的买卖，如今有人愿意出钱购买，店家自然不会拒绝，若买两套还赠送念珠，如此省事。
临回去前秦君宁想起什么，唤来街边一个半大乞儿，十文钱做为帮她送句口信的报酬。乞儿接过银钱，随即拐进了路旁巷子。
八达这边等得心都碎了，眼见天色渐暗，表小姐还没回来，若是出了岔子，莫说是三少爷，便是老太爷也不会放过他的。
现下也顾不得嫌弃茅房的气味，对着院门方向连连张望。
便是香儿、杏儿也有些急了。
“回来了回来了！”
八达要哭了，他总算可以解脱了！
怀里揣着鼓囊囊的包裹，连着他回去路上都不敢太过直着身子，好在目前二房院里的下人多留在王氏那处。
杨凌风门前守着的两人见着是他，也没做太多留意，点头招呼过便放他进去了。
已饿得盯着两个馒头发愣的杨凌风听见动静，有气无力的说道：“死八达，你总算给少爷回来了。”
“少爷，”八达存了一肚子的委屈可算见着能诉苦的了，正要好好跟自家少爷倾述早前自己经历惨无人道的一切时，门外传来守着那两人的声音。
“二老爷！”
惊慌之下，八达想也没想将怀中的包袱丢进了床榻下，继而站在一旁不敢再吭声。
门是被踹开的。
杨承畴回来见着自家院里乱糟糟的一切，当时就想发作，碍着大嫂还在，耐着性子听完哑了嗓子的王氏告状。
王氏眼睛早肿得跟烂桃一般，折腾了一天也没了什么力气，原以为眼泪也该流干了，见着自家夫君，又掉了几滴。
“我不想活了，不活了”嘴里喃喃着是嚷了一天的陈词滥调。
杨承畴只觉着太阳穴突突的跳，杨凌风这些鬼心思哪里逃得过他的法眼，这就奔着这里来了。
杨承畴杀气腾腾离去的架势让李氏暗道一声“不好！”再顾不得王氏，她带着贴身的婆子径直奔去了杨老太太的院里求救。
原以为饥饿之人没什么多余力气害怕的，杨凌风的目光触及父亲手中操着的那根三尺长两寸厚的棍子时，强拼着最后一分力气往床榻里头缩了缩。
“把他给我拖出来！”
一声令下，门外两人哪里敢耽搁，硬生生架起杨凌风带到了院中央。
这根棍子杨凌风可太熟悉了，自小每次惹了父亲震怒，便是它出现给他带来一场噩梦。
还是自家父亲专门寻来揍他的，于他来说，此棍形同家法般的存在，棍子只一头稍微细些，打在身上那是真疼啊！
两人将杨凌风拖到院中摆放好的凳子上，背朝上，明明父亲还未走近，杨凌风恍然已觉出臀部传来的痛意。
要做个有骨气的人，不就是疼吗？忍着就是了！这般想着，杨凌风暗暗沉了一口气，打定主意一定不会求饶。
昨日便该如此了，杨承畴铁青着脸挥起木棍带起凛冽寒意朝着杨凌风的臀上喝去。
“啪！”
“唔！”竟是忍住了。
“啪！”又是一棍！
“啊！”什么叫骨气？在剧烈的疼痛面前都是浮云。杨凌风沉下的那口气终是没憋住，龇牙咧嘴痛呼道。
“啪！”第三棍了！
“爹！我错了！”杨凌风忍不住求饶。
“出家？呵！”杨承畴冷笑一声,“你还出家吗？”
厅内王氏死死扣着手心，逼着自己不要上前，平时只第二棍时她就已冲出去拦下了。
杨凌风已经白了脸，脸上湿漉漉一片不知是汗还是泪，抬眼看向厅中的母亲时，却像是认命般紧紧闭上了双眼。“出！”
真是好样的，杨承畴操起棍子又是一下。“啪！”
“啪！”
“啪！”
也不知是第几棍了，杨凌风求饶的声音渐渐弱了。
“别打了，别打了！”王氏嘶哑的声音尖利得有些涩耳了。
她再忍不了了，扑上去就抱住了快要失去意识的杨凌风。这是从她的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啊，“出家！让你出家！你怎的就这么不听话呀”嘴里还是埋怨，手中却是将杨凌风抱紧了些。
都好好的多好，为什么一定非得出家啊，她的风儿啊！！！
“让开！”杨承畴冷眼呵斥着王氏。
此刻便是知晓真相的杨清月不禁有些埋怨父亲的冷酷。
“娘，对不起。”杨凌风撑着说完这句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风儿乖，娘在，谁也别想伤害你风儿我的风儿”王氏亲眼见着怀中的杨凌风彻底垂了脑袋，登时如疯了一般，抱着杨凌风再不肯撒手。
“若不是你每次都护着，哪里会纵得他这般无法无天！”杨承畴愤愤骂道。
王氏回头看向自家夫君时，眼中已是满满的恨意，“若还动手，便连我一起打了吧。”
“你！”杨承畴有些气结。
“都闹够了没！”院门处传来杨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声音。
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