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追逐暗影
皇室意味着什么？
她从小就被教导：意味着牺牲和责任。
作为皇室，理应比普通人更高雅，更自律，必须通过不断的学习和成长，才能配得上这个名号。
而她，一直都是一个听话和省心的孩子。
母亲是一名忙碌的贵族，不是出没于各种社交场合，就是在去那里的路上。当她取得好成绩，好不容易找到母亲时，往往只会收获一句“这是你应该做的。”“继续努力。”
她确实很努力。
能找到的书几乎都看了一遍，在贵族学校的各种课程上，她的成绩永远名列前茅。
礼仪、外交、评鉴、政治……
她很少去想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但为了他人的眼光，为了自己的责任，她必须要做到最好。
偶尔，她会被窗外平民的玩闹声吸引片刻注意，尤其是当那洁白的雪花飘落之际。她会幻想，用脚踩在松松软软的雪花上，在洁白的雪地中，留下一串足迹。
但是她做不到。
而这种幻想，就是她唯一的叛逆了。
一年当中她只能与父亲见面几次，那个男人戴着高高的王冠，散发着厚重的威仪。而她的全部准备，就是为了能够在与他相见时，不失礼仪的说上一句：“父亲大人。”
“嗯。”男人应答完就会转向别处，有时候不会应答。他的子女太多，根本记不清谁是谁。
而在行礼时抬起头，是非常不合礼仪的行为。所以这个男人的样貌在她心中，一直都是一片模糊，似乎，他就是王冠本身。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她不知道别人是如何生活的，但她知道，一种沉重的责任和使命，一直在追逐着自己。
必须努力，更加努力，一刻不停的努力。
她谢绝了所有娱乐活动的邀请，也屏蔽了所有没有意义的社交，为的只是让自己的所有科目，都能拿到第一！
如果没有天赋，那就一刻不停的努力，最终，她的努力成为了她的天赋。
身边的同龄人，随着她一起长大，但眼光也逐渐变得带着敬畏和充满距离。
她不在乎。
因为她是皇室，有着比其他人更多的责任。
但是……
责任是什么？努力的尽头，是什么？
表扬的溢美之词，她已经听到麻木。但是从未从她真正想得到表扬的人那里，听到一句夸奖。
是还不够努力吗？
如果我能做的更好……
不知为什么，在收获了成堆的荣誉之后。
再次站上领奖台的她，心中只剩下了空洞和迷茫。
身旁的教授，在向各位来宾介绍，这是今年甚至十年之内，最有天赋的学员！
而她，只是在人群中草草搜寻着那个身影。
果不其然，又没有来。
人群带着羡慕的微笑，有的竟有些畏惧和讨好。
但她呢？她知道，这个场合要露出微笑。在礼仪课上，她已经训练的，无论遇到任何场合，都能保持完美的礼仪。她那充满笑意的礼貌微笑，能让任何人看到的人，都由衷的开心。
只是，自己不开心。
甚至……
不知为何，在灯光和掌声之中，她第一次有了想哭的冲动。
但冲动归冲动。
努力已经成了她的生活方式，成了她唯一知道和理解的方式，最后成了她本人。
她无法不努力，因为那样就不知道该怎么活着。
她继续超然于世，继续名列前茅，与周围人的距离，继续越拉越远。她就像是一颗完美又光芒万丈的宝石，让所有看到的人，都心怀敬畏的远离。
她不在乎。
因为她是皇室，有着比其他人更多的责任……
直到这一天，她在十六岁成年礼的时候，终于等来了自己母亲的夸奖。
以及，随之而来的一纸婚约。
母亲带着欣慰的笑容宣布道：“对方是亚岱尔公爵的长子，有着雄鹰王国内最大的领地！因为我的孩子很优秀，对方才提出的联姻！”
跟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男人，结婚？
她只是站在那里，觉得灯光之下有着一团看不见的黑影，将自己的身躯和灵魂，拽向深渊。
母亲的声音，像是从深渊顶端传来一般。
“他才三十岁，却是公爵最有力的继承人！”母亲笑着说道：“一旦他继承了公爵的位置，我们家族的地位也会随之上升！你明白了吗！”
母亲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但那笑容，让她感觉到恐惧。
是的，她很害怕，与陌生男人结婚很害怕，对方超过她这么多年龄她也很害怕。而最害怕的，是她一直以来的努力，都没有意义——
“我不想结婚。”她忽然说道。
“你说什么？”母亲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然而，刚才那句话，已经消耗掉她全部的勇气。
“胡闹！知道对方是谁吗！知道这场联姻有多难得吗！”就像是从没看见过母亲高兴的神色一样，她也不曾见过，母亲如此暴怒的样子。
“你是皇室，是贵族中的贵族！从小就教育你要懂得感恩和奉献，现在就是你奉献的时候！”
而母亲冷冰冰的最后一句话，打碎了她的所有想法和期待：“你受到的一切教育，不都是为了嫁人准备的吗？这件事情是你父亲下的命令，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她站在原地，像是经受了狂风暴雨的洗礼。
她能随意的露出合乎礼仪的微笑，但是却找不到一个，适合现在场合的表情。
最终，她颤抖着说出了一个一直以来，隐藏在心底的问题：“我到底……算是什么？”
“什么？”然而她的母亲正在气头上，没有仔细去听。
她咬着牙，冲出房屋，撞开管家的阻拦，最终在庭院中停下了脚步。
外面正下着大雪，好大的雪。
她踏上雪地，迷茫的走向大雪深处，在雪地里留下一串脚印，又很快被新的雪花覆盖。
坐在雪堆里，雪不冷，反而还有些温热。她想哭，但却忘记了哭泣的表情，最终只能露出一个凄惨的微笑。
她是什么？
或者，女人是什么？
其实，看了这么多书，学了这么多知识，她早已知道真相。
其实，她的迷茫，是因为看不到光，是因为，努力的再多，也无法躲过既定的命运。
女人是什么。
是商品。
是筹码。
一切学习和成长，都是为了提升作为商品的附加价值。
没有力量也无法改变，这就是作为皇室的命运。
所谓牺牲所谓奉献，在这一刻，有了新的含义。而在漫天的大雪中，她那名为“人生”的短暂剧场，其实已经画下了终点。剩下的，不过是循着剧本一步一步，走向既定的未来。
她很想哭，很想宣泄情绪，很想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听见自己的声音！
但是她能做到的全部，只是将头埋进膝盖，露出一个又哭又笑的表情，最终挤出几滴泪来。
于是就这样，她搭上了陌生的马车，人生走向了下一站，也是她的最后一站。
新婚之夜。
她端正的坐在公爵城堡的大床上，等待着那个素未谋面的丈夫。
喝的醉醺醺的公爵长子，喷吐着酒气，用朦胧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接着一下子扑在床上，昏沉的睡了过去。
刚才那一刻，她的身体无比僵硬，心中也充满了绝望。在这一刻，她才切实的感受到了，命运的大手已经牢牢扼住了她的咽喉！
应该说，它从未放开过掌控。
于是，一个想法在她心中萌芽。
她看了眼已经睡着打鼾的公爵长子，接着看向四周桌椅、地毯和烛台。
她先是拉上窗帘，告诉门口的守卫，让他们远离这个楼层。
守卫露出了然的表情，集体离开。接着，她关上门，用打湿的毛巾堵住门缝。
所有的一切，她都做的很小心。得益于一直以来的优秀习惯，她的一切行动，都经过心思缜密的思考。但是，在做这些事时，她依然止不住的颤抖。
好在，所有的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没有任何纰漏。
她用床单捆住已经熟睡男人的手脚，接着，慢慢的将烛台翻倒过来，小心的放在地毯上。
火光先是小小一点，接着顺着毛绒地毯缓慢燃烧起来。
然而，因为她之前的布置，没有人发现这里的异常。
地上的火焰倒映在她眼中，愈演愈烈！
她的微笑，也渐渐带上了真实，与凄惨的意味。
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呢？
母亲和父亲大人，都会大麻烦吧。
但是……
她发现自己可以哭了。不知道是烟熏，还是伤心或解脱。总之，真实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火势越来越大，睡熟的男人还未惊醒，但烧上窗帘的火焰，已经引起了注意！
敲门声响起，接着是撞门声！
但她已经把能挪动的所有东西，全都堵住了门！
她不会让人阻止她的。
因为这燃烧的火焰，不仅仅是火焰，也是她的重生。
在真正的高手赶来之前，在一切都能挽回之前。
她带着一如往常的微笑，漫步走进火中。
现在，所有得失都已经被楚阳抛之脑后！
“老板！动力全开了！”奥玛从船舱走出来。
“船长问，是要全速逃跑吗？”艾薇尔从船楼第三层探出头来。
“不，回头。”楚阳看向艾薇尔：“向着他们开过去！”
“哦、哦！”艾薇尔把头缩回去，不一会就听到船长室传来难以置信的尖叫！
莎伦船长冲了出来，扒在窗边，探出大半个身子：“你是在开玩笑吗！！”
“照做就行。”楚阳命令道！
“疯子！！我真是特么的倒霉！”船长骂骂咧咧的走回驾驶室。
“要我做什么吗？”米诺斯好奇的说道。
“需要！”楚阳点了下头，接着喊道：“所有人，准备迎战！”
“终于有事情做了！”米诺斯笑着挥了挥拳。
奥玛问道：“老板，之前我说的300毫米舰炮？”
“都用上！”
“好嘞！”
“我呢~”希莉安用大大的眼睛看着楚阳。
“你先上船的最上方，一会给你安排战术！”楚阳吩咐道。
“好~”
管理者们各就各位，船只调转一百八十度向着三艘铁甲战舰的方式全速飞驰！
“格瑞朵丝，一起来吗？”楚阳带着温和的微笑看向她，眼神中有种特殊的意味。
他现在才知道，伊图拉曾说过的：所有管理者，都是一个本该死去的灵魂。有着多么沉重的内涵。但是，既然她站在这里，既然她还跟自己站在一起！那么，她就不是孤单一人！
“我还是不认为，因为个人情绪，而马莱王国宣战是一个明智的举动。”格瑞朵丝低下头，撩了下有些散乱的发丝，接着微笑道：“但，我等存在的目的，就是恭候您的差遣。”
“那就一起吧！”楚阳牵起她的手，看向远处的战舰。
那些看着厚重的甲板，不比笼罩在人心的乌云更厚。凭借绝对的实力可以击穿甲板，但乌云呢？
需要时间、关心、勇气和力量。
但就如楚阳对伊图拉承诺的那样，他会尽自己所能，不让过去的阴影追上任何人！
“嗯。”格瑞朵丝带着微笑，站在楚阳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着：“现在，还有未来。都要一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