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白箬穿过来后从来没吃过窝窝头,对它的印象还是在网上看熊猫的视频里面的食物有窝窝头。
她筷子夹着一个,感觉有点沉,分量感十足。
轻轻咬了一小口尝尝,窝窝头的口感有点像不甜的南瓜馒头,但又没有馒头那么松软,非常实在地一坨,不好吃也不难吃。
就着鱼汤吃下一个窝窝头后她已经饱了,再也塞不下第二个了。
这东西看着没有馒头大,但很实在,特别顶饱,而且感觉不怎么好消化。
怪不得农忙的时候吃这个,白箬暗暗腹诽,将碗里剩下的那个窝窝头递向陈桂珍:“大婶,我胃口比较小今天没干活吃不了这么多,还剩一个没吃过……”
话还没说完,突然有一只手快速扫过来卷走了那个窝窝头。
筷子一空,白箬愣了一下,侧眸看去坐在斜对面咬了一口窝窝头的男生。
他留着清爽利落的锅盖头,两侧头发修剪得很短,前额的碎发比较整齐,看起来有点像校园文里的乖乖仔学霸发型。
皮肤白皙干净,眉毛浓黑,眼睛圆圆的,眼黑占比大,有点像金毛的眼睛,带着一种清澈无辜感,是一种乖巧讨喜的小白脸长相。
不过他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乖。
见她看着自己,程越歪头微微一笑:“谢啦!小书呆。”
吊儿郎当、不正经,白箬在心里默默补充两个形容词。
“小四!把窝窝头还回去!”程咏南沉着脸,瞪着不省心的小儿子。
抢人家女知青的口粮也就罢了,还嘴贱笑话人家小书呆,这家伙不打光棍谁打光棍。
程越撇嘴:“爹,人家小……知青吃不下我才要的,一个窝窝头这么多人咋分,我这样处理直接帮我娘解决了分配问题,你要觉得不该我吃我也已经吃了一口,上面有我的牙印和口水,咋好意思还回去。”
程咏南来不及谴责他那套不要脸的强盗话术,白箬生怕书记坚持要他回来,连忙开口:“我不要,你自己吃吧!”
被嫌弃了的程越一点也不在意,顺坡下驴咬了一口窝窝头,还有点贱兮兮地咂咂嘴:“总算能吃一顿饱的了,多亏了你啊小知青,你真是个大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收到一张好人卡的白箬:“……”
程咏南别开眼不想看他,恨不得没有这个儿子,他们老程家的脸都被他给丢尽了。
程家其他人也一样,不想有这个弟弟(小叔子)。
只有陈桂珍是个例外。
作为亲娘看着儿子长大,对他多少有些了解。
以前可没见他搭理过哪个姑娘,话都懒得多说两句,虽然看起来更像是为了糖和窝窝头,但总感觉哪里不一样。
……
吃完饭后程咏南给白箬和王丽雅分配明天的工作,工作很简单,看守谷子,驱赶啄食的麻雀和老鼠。
工作简单是简单,但也不轻松,晒谷场很大,时不时得往太阳底下钻,而且一守就得从早守到晚。
不过这已经是目前能找到的最轻松的工作了,像那几个长得高挑结实点的女知青被安排上山割猪草剁猪草,男知青则负责搬运割好的稻穗扎成一捆一捆的力气活。
两人对于这份工作还挺能接受的,晒点太阳没什么,蹲守时间长也没什么,不用上山不用下地,还要啥自行车。
白箬和王丽雅从堂屋出来,没走几步就碰到了刚才抢了自己的窝窝头的程家小四。
程越递过一顶草帽:“给你戴,当谢礼。”
白箬微愣。
显然没想到这个抢了窝窝头的男生会给自己谢礼,可见不是什么坏人。
他看起来比那两个年纪要大一些的哥哥瘦一些,瘦瘦高高的像根竹竿。
大抵是这年头日子过得不好,饿怕了,为了填饱肚子碰到多出的食物第一时间抢走。
白箬难得心生一丝同情,接过草帽后从兜里掏出两个糖给他,言语温和:“本来吃的就是你家的粮食用不着谢礼,我用糖跟你换帽子吧!”
听着软糯甜美的声音,程越唇角微扬,拿起她手中的糖:“我明天烤地瓜,要不要?”
这算是互相交换零食吗?
白箬轻笑着点头。
程越转身离开。
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高挑颀长。
王丽雅见了羡慕地嗷了一声:“我也想要草帽,早知道就该带一个过来,现在要去哪里整一个?”
“明天问问村里的孩子有没有人会编草帽,跟人买吧!”
“行。”
……
翌日,天刚露出鱼肚白,后院鸡圈里的公鸡就开始咯咯咯地打鸣了。
听到鸡鸣声,程家人很快就起床了。
白箬和王丽雅也起床了。
穿好衣服推开门就看到陈桂珍拿着一面锣对着斜对面的窗户啪啪啪啪地敲起来,响声震天,好像要宣告什么大事一样。
过了一会,门开了,青年从里面走出来。
头发凌乱,睡眼惺忪,边打着呵欠边说:“娘,你就不能让我休息一天,我已经干了这么多天活,累得要死。”
陈桂珍哼了声:“这不还没死嘛!少在这作妖说丧气话,已经干了这么多天了要不几天就抢收完了,快去刷牙洗脸!”
程越重重地叹了口气。
想想以前他悠哉悠哉地干活赚七八个工分就能过活的日子有多轻松潇洒,时不时去山上晃悠掏鸟蛋、打麻雀野鸡野兔之类的野味开荤,有多滋润呐!
这次纯纯是倒了大霉,公社里传来消息这段时间可能会下大暴雨要求尽快抢收,然后就被老爹赶鸭子上架从早干到晚,跟生产大队的驴一样。
然而,暴雨一直没下,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已经上了架子的鸭哪能那么容易下得来,还得接着干。
程越心里憋着气。
自己光棍一个赚十个工分多出来的不得贡献给这个家里,爹娘身体还算硬朗能下地干活,用不着子女赡养,还要倒贴大哥二哥,现在自己赚的工分也要倒贴,想想他就难受。
这几年他媳妇不想娶孩子不想要不就是为了自己过得轻松,吃得饱一点,可没想当个倒贴的好弟弟好叔叔,累死累活便宜了侄子侄女们,以后他们又不会给自己养老。
可惜这些话不能直接说出来,伤了兄弟间的和气,爹娘肯定会对他混合双打。
程越再次叹气。
叹完,目光无意间扫到对面的女孩,不由愣住。
因为要洗漱白箬将刘海扎成一个小冲天辫,架在鼻梁的黑框眼镜也取下来了,露出一张精致明丽的脸。
没有头帘遮挡的额头白皙饱满,有些疏淡的眉毛如同两道优美的弯弓,大大的眼睛圆溜溜、水汪汪的,眼尾微微上翘,眼型有点像猫儿眼,格外灵动可爱。小翘鼻又挺又直,樱唇粉嫩饱满,皮肤雪白细腻,就像煮熟了的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嫩滑。
原来小书呆一点也不呆,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漂亮得多,现在换成程越呆了。
昨天傍晚见到他就觉得跟别的姑娘不同,具体哪里不同他说不出来,就是很顺眼,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们冰城的爷们糙,娘们也糙,十个有九个大嗓门,长得不说虎背熊腰,都挺结实的,跟男人动起手一点也不输,拳打脚踢扯头发咬人,五花八门,常常能打赢。
程越小时候身体不好,是个小药罐子,有爷奶爹娘疼着,性子比较娇,上学时跟一个脾气有点火爆的大嗓门女孩吵起来,吵架时声音被盖过也就算了,还被摁着揍了一顿,心里多少有点阴影。
这个小知青就不一样了,说话时的声音好听柔柔软软的,笑起也好看的,眼镜遮掩不住笑得弯弯的月牙眼,嘴角梨涡浅浅,让他娘都不自觉地压低嗓门说话,像是怕吓到人家。
昨晚看到她的笑容的那一刻程越就感觉有点不一样,但不是很明显。现在心脏砰砰直跳,就好像有只小鹿在里面不停乱撞,他一下就明白了不同的原因了。
以前他总想着自己都不能顿顿吃饱喝足,结婚娶了媳妇要吃要喝,多出一张嘴得吃不少粮食,要是再有了孩子,一家三口都吃不饱,这样的生活有啥意思。
养一个娃已经挺不容易的,大哥二哥那种有两个娃的日子更难过,可怕的是他们还打算继续生,越生越多越生越穷,整天拼命干活赚工分,累死累活最后还得蹭爹娘的便宜,所有人都吃不饱,远不如自己打光棍干点活养一张嘴来得轻松。
可惜啊屯里没人像他想得这么通透,一到十六岁就急着看对象,十七八岁就要结婚生孩子,生五六个的最多,厉害的能生十几个,粮食不够吃一个个面黄肌瘦,北风一吹就会被刮走似的。
听爷爷说以前冰城没像现在这样,自打领导人急着赶英超美倡导多生孩子、人多团结搞建设后风气就变了,现在轻易无法动摇和改变,只能更加坚定地不结婚不生孩子。
自家爹娘和三姐也催他处对象结婚催得紧,为了搪塞他们程越只能将眼睛抬到头顶上说要找就找个漂亮的天仙,不够漂亮就不结婚。
现在不远处站着的人儿哪哪儿都长得合自己的心意,整个人好像在发光,简直就是天仙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