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番外之春妮儿：天涯地角有穷时
太平六年，距离那场惊天大战已过去近七年之久。
巴特尔将孙大福一干沙匪带回了北漠，身强力壮的编入了军中，上了年岁的便赠与了少量的牛羊马匹，让他们自立门户，也算全了当年对阿离的承诺。
这么多年过去了，中原王朝更迭，北漠也在巴特尔的统治下太平安稳，愈渐强大。
北漠王权相比中原而言更亲民一些，巴特尔时常带着扎那到街市上转转，体察民生，权当散步了。
这一日，恰好两人又溜达到了长街，扎那看见块北漠少见的狐皮，正跟巴特尔嘀咕着，便听不远处一阵喧闹声传来。
“放开我！放开我！”一名女子带着恐慌的哭腔正吵嚷着。
“贱人！敢跑！看老子不打死你！”一名壮汉拉扯着那名女子，面露凶相，抬手便给了那女子一巴掌，强硬的扯着她的胳膊就要朝长街的另一边拖。
“救救我！救救我！”女子哭得满脸泪痕，挨了一巴掌的脸颊红肿起来，看着好不可怜，她不停的冲围观的人群呼救着：“大爷大娘救救我！我不要跟他回去，他会打死我的！”
“老子看谁敢多管闲事！她是老子府上的女奴，老子就是打死她也没人敢说什么！”那名壮汉嚣张至极，冷冷的斜睨着围观的百姓。
虽然百姓们也可怜那女子，却也无人敢当真上前阻拦。
女奴们的身契都在主子的手上，生是主人的人，死是主人的鬼，挨打挨骂，暖床生子都是常事，外人如何管？闹不好还惹一身腥！
壮汉邪笑了一声，愈加大力的拉扯着那名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子，看那架势要生生扯断她的胳膊了。
巴特尔和扎那在围观人群的外围，看到了这一幕。
巴特尔眉心微微一蹙，目露不满，女奴制度是北漠沿袭百年的恶习，一日为奴，终身为奴。
女奴在北漠是没有地位的，比个物件还不如，主人家时常将女奴当做礼品互相赠送，能把女奴当人看的人家更是少之又少。
这种制度的弊端，巴特尔一直心中有数，也甚为排斥，可要想撼动一个沿袭百年的传统，并非一朝一夕的事。
扎那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性，奴才也是人，也是一条人命，即便是没有自尊没有人权的女奴，也不能当牲畜一般对待。
正当扎那准备挤进人群去拦下那名壮汉时，便见围观人群的另一边，一道粗壮的身影如山一般笼罩过来，挡住了壮汉的去路。
壮汉抬眼一看，立时拧紧了眉心，怒道：“哪来的臭娘们儿，敢挡老子的路，活腻歪了？”
只见来人是个很结实很魁梧的……姑娘？！
皮肤有些黝黑，头发梳得也不是多么的整洁，五大三粗，可浓眉大眼，眼神晶亮，一眼望去便是一身正气，最扎眼的是，这姑娘肩头上扛着半扇羊！
扎那挤进人群的脚步一顿，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梢，看着那姑娘。
这可是熟人啊！
但见春妮儿肩头扛着半扇羊，轻轻松松，一手扶着羊，一手叉着腰，如一猛汉一般挡住了那壮汉的前路，拧着眉道：“给老娘把人放下！”
“哪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娘们儿，也不看看爷爷我是谁！就敢拦我的路……”
壮汉的话还没说完，春妮儿抬脚就冲着他的肚子猛踹过去。
壮汉一个不备，被实实在在踹了一记窝心脚，春妮儿的力道竟是将他踹得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没站稳，疼得躬下了身。
春妮儿面不改色心不跳，颠了颠肩头上的羊，道：“我不知道你是谁！可今日姑奶奶就让你知道知道我是谁！”
说着，两步蹿上前，又是一脚踹在那壮汉的膝盖上，踹得他顿时跪下了，竟疼得一时站不起来。
壮汉丢了颜面，又愤怒又气恼，冷喝一声，“给我上！”
众人才看到他身后还跟着几名家中的奴仆，看那体格好似养的打手，个个膘肥体壮。
春妮儿眯了眯眼眸，来者不拒，扛着羊左一脚右一脚，没事还拿羊往人脸上抡，虽没啥漂亮的招式，却也能打得一群人哀嚎不止。
那名壮汉怒极红了眼，趁春妮儿不备，从腰间掏出一把弯刀，想要从身后偷袭她！
说时迟那时快，扎那一个箭步蹿上前，一手握住壮汉持刀的手腕，稍一反转，轻轻松松卸了他的手腕子。
“啊！！！”
一声惨叫，壮汉捂着胳膊瘫倒在地，疼得大汗淋漓，还不住的叫嚷道：“哪来的贼人！竟敢当街行凶！我抓回我府上潜逃的女奴有什么错！？你们敢多管闲事！”
扎那有些烦，手腕脱个臼就这么叫嚷，实在不像个爷们儿。
他二话不说便掏出腰间的腰牌，在那壮汉眼前晃了晃，壮汉看着那枚王宫的令牌，登时傻了眼，大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春妮儿看到扎那时微微一愣，又看向不远处的巴特尔，这两人她自是认得的啊！
当年，那位神仙小娘子就是将他们沙匪帮托付给了这二位，他们才得以来到北漠，过上了宁静太平的日子。
这二位发善心，还给他们分了牛羊马匹，孙大福两口子连带着春妮儿分到了两头牛和几只小羊羔，这么多年过去了，牛羊繁衍，他们的日子也越来越好过了。
知道人家是大人物，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平日里够不到的人，是以孙大福等人从不麻烦巴特尔，人家给了一袭容身之地，今后的日子还是得靠自己勤劳的双手。
这么多年没见，乍然见到，春妮儿有些高兴，大咧咧的一笑，一张黝黑的大脸映衬着一嘴大白牙在阳光下甚为灿烂，“大人，您还记得我吗？”
巴特尔也忍不住笑了，怎能不记得呢？这么有特点的姑娘，性子豪爽直率，当年也是给他留下了印象的。
几年不见，没想到今日会在长街撞上。
巴特尔故意逗弄道：“你当街抢人家府上的女奴做什么？”
春妮儿眉眼一凛，怒道：“大人怎地不问问这姑娘缘何要跑？定是主人家不是个东西，如果活得下去谁愿躲躲藏藏一辈子？！”
若无身契便是没有身份的黑户，一辈子都见不得光，生存都是问题。
那名女子听到春妮儿的话，知道她在为自己抱不平，又看巴特尔和扎那衣着不凡，连忙连滚带爬的跪到了巴特尔的脚下，哭诉道：“大人救命啊！求求大人救救奴家！”
扎那冷冷的瞥了眼那名壮汉，沉声对那女子说：“你好好的将事情说来，若是当真有冤屈，即便是奴籍，我家大人也能替你主持公道。”
女子涕泪横流，断断续续的诉说着自己的冤屈，“大人明鉴，奴家是他家的女奴，可平日里主家太过严苛，打骂皆是常事，家中女奴无一不是身上带伤，他日日白日宣淫，时常招三五女奴一同服侍他！大人，我们是人，身份再低微也知廉耻啊！他还逼着我们为他生子，生了孩子也不给身份，连孩子都不让见，说我等身份低微，不配为人母，平日里吃食连牲口都不如，奴家实在是活不了了，这才冒死逃跑的！大人，大人求您救救奴家吧！这样的日子真的是生不如死啊！”
女子说着便撩起自己的衣袖，两只胳膊上布满了紫黑色的伤痕，似是鞭刑所致，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层层叠叠，一看便知非一日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