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杀还是留
翌日一大早，萧烨便被召进了宫。
他心里有些不安生，总觉得此次进宫没好事，却又猜不透到底是何事。
一路沉思着忐忑着走进了勤政殿，抬眸便见萧尊正被陆迎春服侍着喝了碗参汤。
萧烨看了眼萧尊的脸色，依旧灰白着，想起之前陆迎春与他说的事，心头不免有些沉重。
他一撩衣袍，端跪了下来，拱手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烨儿来了，快起来吧！”萧尊拿着丝帕擦拭了下唇角，沙哑着声音说道。
他昨夜一夜未眠，生生睁眼到天亮，脑海中不停的盘旋着过往的事，如今的事，脑子好像自己会动一般，由不得他控制，熬得他现在都有些头晕目眩。
萧烨站起身，抬眸看着端坐龙椅的萧尊，沉声问道：“不知父皇一早急召儿臣入宫，所为何事？”
萧尊叹了口气，略带疲倦的说道：“朕想问问你对如何处置老二有什么意见。”
萧烨微微一愣，眯了眯眼眸。
按理说此事该是萧尊这个皇帝定夺才是，怎地问他？
按着萧尊的脾性，杀了萧恒都算轻的，又何须再问他的意见？
萧烨垂眸想了想，唇边微微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萧尊此举不是在试探他，就是怕自己的决策太过狠辣被朝臣非议，是以打算将大半责任推到萧烨的身上。
萧尊看萧烨不言语，深深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烨儿啊，父皇老了，打你小时候便用心培养你，自是对你寄予厚望的，这等大事，父皇自是想要听听你的意见啊！”
萧烨掩住眼中的嘲讽，淡然道：“军国大事，还是要父皇做主才是！萧恒虽为儿臣的手足兄长，可皇室本就该先论君臣，再论亲疏，他所犯的乃是弑君犯上的谋逆大罪，罪无可赦！”
“那烨儿的意思是想要他死吗？”萧尊眼神晶亮，略带期许的看着萧烨。
萧烨微微撩起眼皮，迎上萧尊的眼神，心中冷冷的一笑，果然，他果然想要这话从萧烨的口中说出。
这便是他们所谓的父亲啊！
深吸一口气，萧烨扪心自问，他想要萧恒死吗？
从小到大，萧恒一直视他为死敌，明争暗斗，机关算尽。
萧烨虽没到死里逃生的地步，但成长路确实因萧恒的存在而更为艰难了几许。
最最让萧烨揪心愤恨的便是萧恒为了暗算他而误伤了小七。
这是萧烨心底最深的愧疚与伤痛，他宁愿受伤降智的是自己，也不愿这罪让小七来承受。
得知小七受创降智，许是一生恢复无望时，萧烨当真对萧恒动过杀心！
可现在冷静下来，萧熠的话，阿离的话时常萦绕耳畔，他不能因愤怒失了本心。
萧烨微垂眼眸，恭敬道：“父皇，若是此事由儿臣做决断，儿臣不会要了老二的命。”
萧尊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失望，蹙眉道：“烨儿，父皇从小便教导你，成大事者不能心慈手软，妇人之仁，一时的心软就可导致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萧烨直视着他，清晰而铿锵的说道：“父皇，儿臣并非草木，即便老二处处刁难，他也还是儿臣的手足兄弟，身上有一半流着同儿臣一样的血！儿臣不能杀了他，但可囚禁他，让他再无作乱之可能！”
萧尊凝视了萧烨许久，终叹了口气，疲惫的挥挥手道：“罢了罢了，此事就交由你和熠儿处置吧！朕也累了！你说的也不错，人老了，见不得打打杀杀了！”
萧烨心底冷笑，见不得打打杀杀他也灭了那么多世家门楣了，近千条人命染得斩头台到如今都还在鲜血直流呢！
嘴上却恭敬道：“父皇年富力强，正值壮年，哪里能说这样的话！”
萧尊满意的笑笑道：“烨儿啊，还有一件事，父皇想问问你。”
“父皇请问，儿臣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萧尊端起茶杯抿了口热茶，混沌的眼眸慢慢的打量着萧烨，试探道：“朕听说……此次谋反大案，四皇城也搅和其中了？”
萧烨浑身一僵，抬眸审视着萧尊，但见他垂眸喝着茶，面色淡然，好似只是寻常闲聊一般。
萧烨知道，萧尊从不会无的放矢，问出的每一句话都有他的目的。
他微眯眼眸，小心应道：“据儿臣调查，四皇城并未参与其中，只是偶然撞见罢了，不值一提。”
“哦？是吗？”萧尊笑了笑，面容和善，眼眸却晶亮，“朕听说你羁押了四皇城少主在府中，是吗？”
萧烨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阿离在烈王府之事是如何被萧尊得知了的？！
他深吸一口气，道：“父皇，儿臣与四皇城少主是旧相识，是以请她在府中小住，并非因为老二的案子。”
“是吗？”萧尊将茶杯轻轻放在案台上，语调柔和的说道：“烨儿啊，当年父皇有心为你和四皇城少主指婚，奈何阴差阳错的定错了人，是父皇的不是，平白耽误了你这么多年！你方才说……你们是旧相识？既是旧相识，不妨让她到宫中住些时日？也让朕见见她，可好？”
萧烨都想笑出声来了，萧尊这自以为是的模样好生可笑，原来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萧尊的最终目的是这个！
他压下心底的厌恶，垂眸道：“父皇许是忘了，四皇城并非朝廷所管，我们哪来的权力决定四皇城人做什么？”
萧尊的脸色有一瞬难堪，绷着脸道：“朕是天子！这儿是天下人都向往的皇宫，能来此一趟便是莫大的荣耀了，他四皇城有什么可狂傲的？！”
萧烨眼角带笑道：“父皇既然如此看不上四皇城，又何苦执着了这么多年而不可得？！”
“烨儿！”萧尊被他的话呛得粗喘连连，似是被戳到了痛处。
他这一生，不可得的又何止一个四皇城呢？
萧烨垂眸，恭敬行了个礼，道：“父皇，既已决断了对老二的处置，那儿臣便要同大哥去执行了，就不在此耽搁了，父皇身子不适，还要多多休息！”
言毕，萧烨转身便走向勤政殿的大门，头也不回。
萧尊气得脸都憋紫了，却又奈何不了他。
看着萧烨大踏步离去的背影，萧尊有一瞬恍惚，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些儿子们都长大了啊！
而他竟垂垂老矣，思及此，萧尊一股不甘涌上心头，顶得他头晕目眩，气喘连连，差点又背过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