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终是相见
阿离蹙紧眉心，不由得说道：“你为何不觉得云之一字是皇上想要你闲云野鹤，淡泊清雅呢？”
萧恒缓缓地抬起眼眸，深深的凝视着阿离，那双桃花目中有诸多情绪，不甘、欲望、野心相交织的同时，还有一丝鲜见的真情，“阿离，我萧恒这一生鲜少对人有过真心，可对你却是真心的啊！我到底有哪里不如萧烨，连你也……”
还不等他说完，阿离便冷声打断道：“云王殿下对我是否真心，也许只有你自己清楚，你所谓的‘真心’不过是想要赢了烈王的欲望而已，云王殿下曾经不是也对背负着四皇城少主身份的柔幻真心过吗？你不是对我真心，是对四皇城少主真心，是对那则惊世流言真心，是对那君临天下的至高皇位真心！”
她静静地站在桌边，冷冷的看着萧恒，淡声道：“我告诉你，你输在了哪里，从始至终，你为夺皇位，为了将烈王踩于脚下，你不择手段，从未将这天下黎民百姓放在心上。当年你与艾沙勾结，引大批仙萝草进京都城，你难道不知那仙萝草的毒性么？不，你知道，一旦皇城内乱，你便可将监管不当的罪名扣在贤王的头上，借此以断烈王一臂！你从未想过满城百姓会如何，没想过那成瘾的毒草会造成何等不可预估的后果！”
萧恒慢慢垂下眼眸，不置可否。
“你放出谣言，说凤凰血玉流入了中原，引得西域与北漠蠢蠢欲动，你没想过引发边境战乱会如何，只想搅乱烈王的心神，将他的注意力从你身上挪开。”
阿离深吸一口气，略带愤恨的说道：“你勾结利州山脉的山匪，打劫赈灾粮，你没想过受洪涝饥荒会死多少百姓，只想给出面赈灾的烈王添乱添堵！”
萧恒握着筷子的手慢慢缩紧，越攥越紧，竟连手指骨节都微微泛起了青白之色。
“你与艾沙合谋，引发燕关十六州大战，你没想过会造成多大的动荡，只想趁乱将我劫走！你残害手足血脉，无视君臣人伦，你说你输在了何处？！”
萧恒红着双眼，咬牙怒道：“可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本王有什么错！”
阿离轻轻一笑，居高临下看着萧恒，淡然道：“既然一将功成万骨枯，那死的人为何不能是你？你错就错在误以为江山是那高高在上的至高皇权，是那金光闪闪的金銮宝殿！不，你错了，江山是这天下黎民百姓！！”
阿离深吸一口气，笑着道：“我不妨告诉你，你想的不错，那则流言是真的，我背负的天命也是真的，可你这样一个心中冰冷，没有血性，自私自利的人，我凭什么将这天下托付于你的手上！”
振聋发聩，掷地有声，字字珠玑，涤荡人心！
萧恒凝视着阿离，良久，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笑了。
那笑容里是无尽的苦涩与不甘。
门外打杀声渐渐平息，节奏分明，井然有序的脚步声渐渐传来，慢慢围拢了整座酒楼。
大门被推开，那道熟悉的、时常贸然闯入梦境的身影乍然出现在眼前，还是令阿离忍不住的心惊。
萧烨慢慢撩起眼皮，直直的看向静立酒楼大堂中的阿离。
阿离拼尽全力压制住心底的狂乱，不闪不躲的迎视着那双邪魅的眼眸，拼命的说服自己，她戴了皮面，做了伪装，萧烨认不出她的！
时间好似都停了下来，天地间的一切都消失了。
他们，终于还是到了面对面的这一天！
阿离借着皮面的掩盖，强自镇定的看着萧烨，却也忍不住打量起他。
他瘦了不少，面色比之过往更显苍白，可那双邪魅森冷的眼眸却从未变过。如天工雕刻般的脸庞愈显刚毅成熟，这份成熟中又带着几分邪气，妖冶惑人。紧抿着的唇角还带着一抹淡淡的青紫，给这份俊美平添了一分破碎感。
阿离深吸一口气，悄悄压下心头的揪痛。
无论过去多久，无论多少个春秋，刻入骨血，铭记心头的人会永远镌刻于此。
再相见，只清清淡淡的一眼，那颗早已平静无波的心依然会痛，会伤，会悸动，会仓惶。
萧烨的眼神始终落在阿离的身上，一身金丝绣纹的深紫色兜帽斗篷将她小巧玲珑的身子包裹其中，面纱后覆盖着一张陌生而丑陋的脸。
半张脸上的烧伤痕迹拉扯着五官都变了形，眼角耷拉着，实在是不好看。
可一个人的眼神和感觉从不会骗人！
萧烨细细的看着眼前的阿离，即便内心早已惊涛骇浪，沸反盈天，可面上依旧不动如山，亦没有丝毫的表示，好似当真没有认出她一般。
良久的隔空对视，周遭寂静无声，唯有萧恒徐徐吃面的响声。
萧烨从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一直待他面吃完，优雅的掏出手帕，擦拭着唇角，舒适的喟叹一声，萧恒慢慢的看向阿离，笑道：“真的很好吃，谢谢你！”
阿离垂下眼眸，躲过萧烨灼人的视线，亦掩住眼中快要藏不住的慌乱，心头有些泛酸。
这话当年萧恒也说过，可曾经的他们都没想到，一别经年，沧海桑田，有些事，再也回不去了……
萧恒斜睨着萧烨道：“老三来的好快啊！快到让二哥惊讶又感叹！”
萧烨终于将视线投向萧恒，两兄弟对视良久，暗流汹涌。
萧烨慢慢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道：“二哥好心思，用发丧队伍掩人耳目，实属心机深沉！”
萧恒微微眯起眼眸，不错，他将阿离从北凉山脉中带走，最先落脚的地方便是安平镇。
为了不着痕迹悄无声息的将阿离带回京都城，他才想到将阿离藏在了棺材里，毕竟不会有人想着要开棺看看里面的“死人”吧！
他以为自己思虑周全，万事俱备，运筹帷幄了，奈何萧烨竟能察觉到那发丧队伍有异！
“你如何看出的？”萧恒没了以往和善的笑容，冷冷的凝视着萧烨，输了也要问个明白。
萧烨淡淡的一笑，眼角瞥向一旁的阿离，他该如何说呢？
有的人，无论如何隐藏，感觉不会变！
不是一张皮面，一身伪装就可掩盖的，那是一种微妙的羁绊，命运的牵引，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可惜啊，他的小丫头不明白，他早已穿透了一切，直看到了她的内心深处。
看到了她的排斥，她的惊慌，她的不安！
萧烨垂下眼眸，轻呼了一口气，不急，找到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