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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以血喂养/那柄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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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话,不仅是“络腮胡”,就连一旁的扎那都是一惊。

    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狼狈,眼神却格外纯澈的女孩。

    “络腮胡”不知心底是个什么滋味,单看她这身狼狈,便知她此行艰险。

    只为他一句戏言,她竟当真了?

    千年雪莲,能有幸寻得一株便是天意了,她竟还能冒死记得他曾随口说的“家中病患”?

    好半天,“络腮胡”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艰涩的说道:“你……这当真是要送我的吗?”

    “是啊!之前便答应过你的,也算是你为我指路的谢礼吧!”阿离笑了笑,弯了自己的眼角,惑了他人的心神。

    “络腮胡”小心的接过她手中的布包,慢慢的打开,一棵完整的千年雪莲在掌心绽放,带着雪山凛冽的香,莹润的花瓣好似半透明一般,凝着冰花,美得高冷,美得圣洁。

    “络腮胡”看着自己掌心的这株莲,哑声道:“你就不怕我是在骗你吗?”

    阿离微微一愣,并未如他们意料之中的生气,反而笑了,笑容映着酒家大堂中的光,带着丝丝的暖意,她轻声道:“没关系,家中无病患最好。”

    多么真挚单纯的话语啊!

    阿诺却沉了脸,道:“这是我妹子差点送了命摘得的雪莲,望阁下珍惜,若不需要,还是还给我们算了!”

    想起阿离拼死摘那株雪莲时的惊险,阿诺现在还心有余悸,后背禁不住一阵阵的冒冷汗。

    山间那道疾风刮过,阿离的一声惊叫传来,便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了。

    阿诺在麻绳的另一端,看不到山涧中的情形,只感受着麻绳的震动和收紧,心都提到了喉咙口。

    任凭他如何喊都得不到阿离丝毫的回应。

    他提着心,拼命的拉扯着麻绳,粗糙的麻绳将掌心磨破了也不自知,紧张害怕到窒息的情绪充斥着整个胸腔。

    他怕,怕最终拉上来的是一具尸体。

    山间的风又猛烈了几分,天地间席卷起风雪的迷雾,吹得人睁不开眼,喘不上气。

    阿诺的手都僵了,却怎么都不肯放松一分,一边向上拉还一边呼喊着阿离的名字。

    倏然,麻绳微微一震,阿诺定睛一看,不由的瞪大了双眼。

    麻绳摩擦着悬崖边缘的地方断裂了几分,若再这样下去肯定会因为吃不住劲儿而彻底断掉的!

    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阿诺抖着手,心下急转,慌忙爬起来,转身将腰上的麻绳捆在了身后一处相对高大的岩石上,虽不算稳妥,也只能冒险一试了,而后一手握住麻绳,利落的纵身下了山间。

    其实阿离下去的位置并没有很深,再向下探出几米便能看到。

    可当阿诺看到她时,仍禁不住红了眼眶。

    许是因为那阵疾风刮过,将她撞晕了过去,她小小的身子挂在山间,一手握着一把匕首,刀刃插在山缝中,一手抱着一株雪莲,虽然昏迷了,还死死的将那雪莲护在怀里。

    而她整个人的重量都倚靠着那把匕首和捆绑在腰间的麻绳,随着山间的疾风飘摇动荡,娇小的身板儿一下又一下的撞在坚硬的岩石上。

    她的掌心都被磨烂了,血顺着手腕缓缓下流,棉袄的衣袖都被浸染透了。胳膊肘、膝盖等地方也都不同程度的透出血来,穿着厚厚的棉衣,血却染透了那厚重的棉絮,那么内里该伤成了什么模样?

    阿诺死死咬牙忍住想哭的冲动,顺着麻绳溜到阿离的身旁,轻声唤她,却怎么都叫不醒。

    低头看向崖底,拨开迷雾,这里其实并不是很高。

    阿诺解开阿离腰间的麻绳,一手将她稳稳的抱在怀中,一手挽着麻绳,脚蹬住山体,一点一点的崖底挪去。

    也不知挪了多久,两个人的重量都在他一只手上,他的那只手从一开始的钻心的疼,到后来的麻木,再到后来已经快要没有知觉了,完全靠着本能在死撑着。

    终于顺到了崖底,阿诺纵身一跃,跳了下来,没站稳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又生怕摔到阿离,赶忙牢牢抱住她。

    一低头,她依然在他怀中安稳的睡着,似不受凡尘滋扰的精灵,宁静而安详,而她的怀中始终牢牢抱着那株雪莲。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好像要和怀中雪莲的花瓣一般透明了,看得阿诺一阵阵心惊。

    阿诺检查了一下她的头部,好似没有撞到头,却不知身上其余地方伤势如何了。

    正当他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便听到怀中的人儿在沉睡中轻声呢喃着:“爷……离儿要救你……”

    阿诺的鼻子有些泛酸,救萧烨是她矢志不渝的信念,她从未放弃过,也为了这个信念不畏沿途的艰难险阻。

    既然是她想要的,他也一定会帮她!

    阿诺将阿离背到背上,轻声道:“臭丫头,阿诺哥哥带你回家!”

    风雪弥漫,荒无人烟的北漠冰原上,两道重叠的人影一步步艰难的向前走着。

    如此走了两天,阿诺都以为自己走错了路,这一望无际的冰原,太容易让人迷失方向了。

    第二天深夜,阿诺便发现阿离发起了高烧。

    许是因为身上的外伤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也许是冰原上的气候太差,冻着了。

    这可让阿诺慌了手脚,他们随身的物资都落在了山顶处,为了方便行动都摘掉了,现下可真是无物一身轻了。

    阿诺笨手笨脚的将阿离身上染了血的皮草脱掉,将自己的给她套上,找来干净的雪,用手捂化了,再小心的喂给阿离喝。

    可单喝水又怎么能行呢?

    这白茫茫的冰原,甭说是野物了,就是根草都见不着。

    阿诺思来想去,拿着阿离那柄从杂役手中借来的匕首,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鲜红的血一瞬间喷涌而出,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将血一点点的滴入阿离的唇角。

    他记得,以前曾听一位老师傅说过,人血是能入药的,想必总是有点作用的吧?!

    只要能对她有一点作用,就算流干了他这一身的血又如何?

    手指指腹轻轻将她唇角的血擦净,阿诺轻声低沉的说道:“臭丫头,不要怕,你不是要救王爷吗?阿诺会带你回去的!你要坚强一点啊!”

    阿离烧得迷迷糊糊,却在听到“王爷”时,还是忍不住附和一般的嘟囔道:“爷……王爷……”

    阿诺笑了笑,只是笑容里是掩不住的苦涩。

    一天几顿血养下来,阿离竟然神奇的退了烧,虽还是有些虚,身上的伤也没好,但终于还是醒了过来。

    阿诺还记得她方一睁眼,第一反应就是找雪莲,看到两株雪莲都完好无损,她立马傻乎乎的笑着对他说她摘到了!

    一时的兴奋竟让她忽略了阿诺过分苍白的脸色,和她自己口中不正常的血腥气。

    阿诺悄悄的背过自己那只被割开又愈合,又被割裂不知多少次的手腕,憨憨的冲着她笑。

    好似她眼中那抹流光溢彩便是他今生唯一的所求!

    得偿所愿了的阿离如同被打了鸡血一般浑身是劲,看阿诺脸色不好,满以为是他不适应北漠的气候,坚持将身上的皮草又套在了他的身上,自己穿着被磨破了好几处,棉絮纷飞的破棉袄坚持赶路。

    就这样,两人九死一生才走出了北漠冰原,带着一身的伤回到了这间酒家。

    此刻,眼前这人说什么?只是戏弄他们的,阿诺怎能忍下这口气?

    二话不说便要去夺那株阿离用命换来的雪莲。

    她为了萧烨拼死不要命也就罢了,此人又凭什么?

    “络腮胡”却抓着布包不撒手,急声道:“我珍惜!我需要!”他看向阿离,头一回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意,真诚的问道:“我答应过姑娘,若摘得雪莲,我许姑娘任何条件,姑娘想要什么?”

    阿离一愣,她把这个给忘了,压根没想过。

    她笑了笑道:“多谢你,我不需要什么。”

    她最想要的便是找到雪莲,救回萧烨,现在雪莲已然到手,那便要尽早回到京都。

    即便现在人还在这边境的临边镇,心却早已飞回了京都城,飞回了那座从小长大的烈王府。

    “络腮胡”想了一瞬,凝视着阿离那双澄澈到令他汗颜的双眸,顺手从腰间取下了自己随身的弯刀,递到她眼前,轻声道:“这是我的随身之物,赠与姑娘,若有一日,姑娘有所求,可凭此刀,来北漠寻我。”

    扎那一惊,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他。

    那柄弯刀旁人不知,他却深知代表着什么啊!

    那是主子从不离身之物,是历代传承之物,是北漠王权的象征!

    阿离却不认得,低头看向那柄弯刀,刀鞘镶嵌着精致细碎的宝石,刀柄处的那枚尤为亮眼,是一颗硕大的红宝石,红得耀眼而魅惑,刀鞘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图腾,精致华美中又流露出点点岁月的厚重,一看便价值不菲。

    阿离谨慎道:“这刀很贵重吧?”

    “不及汝心。”络腮胡笑着道,再贵重的物件又怎能与一颗赤城单纯的心相提并论呢?

    阿离并未多想,笑容单纯的点点头,双手接过弯刀,道:“那就多谢阁下了,我们还有事,那……后会有期!”

    “络腮胡”再未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看着阿诺搀扶在阿离一瘸一拐的慢慢走出了酒家,他们在柜台退了房,要了辆马车,准备即刻启程回京。

    即便阿诺磨破了嘴皮子的阻拦,希望阿离多休息几天,养养身上的伤,但阿离却执意立马回京,她一刻都不想耽误,生怕自己多耽误一时,萧烨便会有危险。

    阿诺拗不过她,只能匆忙的置办了一些药品和干粮,两人坐上了回京的马车。

    “络腮胡”一直捧着那株雪莲,站在楼梯上,看着阿离的身影,一直到那抹娇弱的身影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他才收回视线,看向手中静静绽放的雪莲。

    不知为何,北漠王帐中有的是这千年雪莲,他从小见到大,可却都不及他手中的这株美得惊心。

    他微微勾起唇角,又看向那处街角。

    一旁的扎那揉了揉鼻尖,闷声问道:“主子,那弯刀就那样送了?那可是北漠王权的象征。”

    “我才是北漠王权的象征。”

    霸气,威武,不容置喙。

    扎那心道,也是,只是一把弯刀而已。

    若主子说它是王权,它便是,若说它不是,那它也只是一柄弯刀。

    “扎那,你说,我们还会再相见吗?”他依然望向那个街角,却早已不见那抹身影。

    “属下不知。”

    他想,天大地大,也许此生他们都不会再见面了。

    “络腮胡”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邪性霸气的笑,谁知道呢?说不定有一天,这个小丫头会带着那柄弯刀来找他兑现承诺!

    到那时,得知他的真实身份,不知这小丫头会不会生气啊?

    想着想着,“络腮胡”竟生出了几分期待来。

    直到他回到北漠,接到密函,看着上面的文字,陷入了沉思:

    烈王身中剧毒,昏迷不醒,传闻需北漠冰原千年雪莲方可医治。

    “络腮胡”眉心一跳,瞬间想起了那抹娇柔的身影,会不会太巧了?

    还是说,也有中原的人前来北漠冰原寻找千年雪莲?

    |

    阿诺驾着马车,马不停蹄的向着京都城的方向赶。

    他深知阿离归心似箭,便一刻也不敢耽搁,更不再劝阻她,劝也没用。

    阿离坐在马车中,艰难的脱掉身上的棉衣,小心的给伤口上药。

    胳膊肘、膝盖处都被激烈的碰撞磕破了,大片的擦伤渗出了血,有些严重的地方甚至渗透了棉衣,看起来甚为骇人。随便动一动,骨头就传来尖锐的钝痛,也不知是不是伤到了骨骼。

    但阿离不觉得疼,满心都是找到雪莲的欣喜。

    披星戴月,日夜兼程。

    两人轮换着驾车,还是阿诺睡得少,跑得多,他心疼阿离身上有伤,每日里都仅睡两个时辰,便换阿离在马车中多休息,死撑着一路奔向京都城。

    终于在第五日一早,回到了烈王府。

    门房的杂役也同他们一起去过西域。

    看到驾车停在门口的阿诺时,愣了半天,遂高喊着向府门里冲去,边冲边喊道:“仇隐大人,莫忘大人,阿离!阿离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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