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冬至节，花月夜

    越往北走，天气愈发寒冷，岁聿云暮，城市的氛围随着春节将至变得热气腾腾，套上了一层喧闹的马甲。

    小香菇紧紧跟在九黎身后，轻轻拽着他的衣袖，在人流中兴奋地东张西望。

    半个月来，在九黎的冷面监督和指导之下，小香菇的法力与见识都有所长进，不日就可以学会飞行术，之后就不用那么心酸地用脚走路了。

    “今天是人间城的冬至节，一会儿还有花魁游行嘞。”小香菇努力提起九黎对于节日的兴趣，可九黎只是牵起她的手腕费力地从人群中挤出。

    九黎一向不喜热闹，更不喜欢这种近距离人与人摩肩接踵的不适感，何况远处正有几个捏着手绢的姑娘对他暗送秋波。

    “公子，我想吃饺子。在人间城，冬至是要吃饺子的。”

    九黎气得顿住了脚步，回头给了小香菇一个板栗，“除了吃喝玩乐，你还知道什么？”

    “吃喝玩乐怎么了？又没耽误事。这叫张弛有道，适可而止。”小香菇试图反驳。

    九黎不想回她，竟然放开了手，径直往前走。可花魁入街，人声鼎沸，尖叫声此起彼伏。等九黎回头，他已经找不到小香菇。

    甚至来不及思考，一波后退的人流将九黎挤得连连后退，之后就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叫骂声。

    费了好一番功夫，九黎才退出人流，寻了一个喘息之地。还没等他停歇一会儿，就听到被人群中挤出的小女孩的哭声，他连忙趁着下一波人流的孔隙将小女孩拉离。

    “别哭了，小姑娘。”九黎细心地蹲下为小女孩擦拭眼角的泪水，用从无仅有的温柔去安慰她，“你知道你家在哪儿吗？”

    小姑娘点点头，牵着九黎的手往记忆里家的方向走动。

    九黎虽然不擅与人交流，但也怕吓坏了小孩，努力扯着话题：“小姑娘，你叫什么啊？也是今天要来看花魁的吗？”

    小姑娘抬头甜甜地望着九黎，忙不迭地回复：“小奴叫雨滴，是爹爹带我出来看花魁娘子的。我爹爹说今天的花魁娘子是人间城近十年最美的一个，据说轻盈若流纱，皎皎如明月，所以她的名字叫月明。”

    至于小香菇去哪儿了？当然是去瞧这花魁的热闹。仗着身量小，小香菇顺利挤到观赏第一线。

    车队如一条长龙路过最中央的花魁台，浩浩荡荡，几乎每辆车上都装满了鲜花，最中间则坐了一位娇羞如花的小娘子。

    “花魁娘子啥时候才到啊？”

    “你急什么？今天月明娘子可是会飞天而降于花魁台，摘下面纱，再择一入幕之宾。”

    听着人声喧嚷，小香菇猛然发现自己好像跟魔尊大人走丢了，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试图往外挤出去。

    行到中途，烟花爆炸声惊奇，小香菇被吸引得回了头。这一回头，一轻纱流下，透彻清明，与烟花绽放的流彩形成强烈对比。

    一条红梅穿纱过，女子翩翩若红霞，纤纤环转，娉娉袅袅。

    一阵寒风揭面纱，才晓得丹唇一点，玉肤凝脂，肌理清晰。

    小香菇被惊艳得一时离不开眼，周遭更是静得只剩下呼吸声与古琴声相合。但幽云戒传来的刺痛提示她距离魔尊过远，需尽快寻得魔尊。

    她转身，匆匆按照幽云戒的指示前行，在人群中看到熟悉的背影的时候，终于松了一口气。她默默跟在他们身后，不敢再离开一步。

    九黎也察觉到小香菇正跟在后头，决定先不批评她。其实，他自己也不应该放开她的手。

    走过长桥，雨滴到家了。看着她妈妈紧紧冲出抱住她，九黎一时恍惚，忽然想起母亲在自己孩提时也是这样焦急地等待自己放学归来。叫着自己名字，从远处奔来，再牵着自己的手往家走。

    九黎抬头望月，发现月亮只有残缺的三分之一，他静静地按住所有的思念。

    “还不过来？”

    听见九黎开口了，小香菇立刻贴过去，还握住了九黎的手，说：“魔尊大人，我们去放水灯！”

    九黎扶额，他现在算是知道小香菇就是个没心没肺的贪玩分子！

    九黎的手大而微凉，小香菇的手小而温暖。一魔一妖彼此相依，在人间为了“归家”这个目标努力前进着。

    这些日子，九黎重新思考了成为魔尊的意义。自己虽然魔力强大，但是并没有真正改善魔界和妖界的生存状况，所以各王心怀鬼胎，多有不服，明争暗斗。

    对于小香菇而言，她只想回到自己的清净日子，和好友们好好修炼，快乐妖生。

    两盏花灯顺着河流渐行渐远，最后不见踪影。

    “走，去吃饺子。再回客栈休息，明日尽早启程。”

    “真的！耶！”

    小香菇激动地绕着九黎狂舞。九黎也是又气又笑，捏住她的脸蛋，吓唬她：“你再不走，本座可就改变主意了。”

    一听见九黎想要改变主意，小香菇就拽着九黎往前面的饺子铺前进，生怕再晚一点就没饺子吃了。

    这小妖明明无需进食，可偏偏爱着人间美食如命。罢了罢了，就让她放松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