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有她一路陪着，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倒也不无聊。
天色渐晚，路灯一盏盏亮起，到了半山腰的别墅区，远远就看见黑色的铁门大开，里面灯火通明。
陆嘉行下了车，付完钱，看了眼时间，顺手给周可可发了个红包。
【周可可：？？】
【陆嘉行：超时四十七分】
换了鞋进门，陆老爷子坐在沙发上看晚报，陆振天在身侧替他沏茶，李叔和陈嫂正说着话，看见他回来了一喜，忙喊老爷子。
“老爷子，小少爷回来了！”
“嘉行回来啦！”
陆奶奶闻声忙从厨房里出来，拉着陆嘉行往里走，将人按坐在沙发上，“一路赶过来饿了吧，奶奶今天亲自下厨做了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
不等陆嘉行说话，又催道：“哎呦，李嫂啊，赶紧把菜都端上桌吧，别把我宝贝孙子饿着！”
陆老爷子放下报纸，摘了眼镜，看着陆嘉行，像老小孩似的抱怨。
“你一来啊，你奶奶眼里就没有我这个老头子喽！”
陆奶奶瞪了陆老爷子一眼，嗔怪：“多大人了，还和孙子吃醋！”
又对着陆嘉行，“别理他，咱们吃饭。”
陆嘉行扶陆老爷子站起来，心底微暖，眼里也有了几分笑意，“好。”
陆振天放下茶具，有些犹豫：“妈，阿琼去接嘉白了，应该马上就到了，咱们要不等等他们吧……”
“等什么等！”陆老爷子敛了笑意，在部队待了大半辈子，不怒自威，“难道我这个当长辈的还要等她一个晚辈？”
陆振天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看了一眼陆嘉行，支支吾吾，看着很是为难，“怎么也是一家人，嘉白也难得来一趟……”
“一家人？”陆嘉行轻讽，眼底的温度荡然无存，尽是嘲弄，“你和他们是一家人，我可不是。”
陆振天脸色一青。
就在这时，夏琼带着夏嘉白进来。
女人身姿窈窕，风韵犹存，一袭米色的长裙温婉动人。
身边跟着的少年穿着白t，五官和陆振天有些相似，只是因为更像夏琼，轮廓没有那么锋利，比起陆嘉行多了几分温柔和秀气，少了几分清冷和矜贵。
夏嘉白看着陆嘉行，扬了扬眉眼，笑不到眼底，像在挑衅。
陆嘉行只冷眼看他。
老爷子不愿与他们多说，陆振天也不想退让，双方僵持着，脸色都不大好看。
夏琼察觉到了气氛的怪异，试探的打了个招呼：“爸，妈……”
她又示意夏嘉白：“嘉白，快和爷爷奶奶打招呼……”
夏嘉白顺从的喊人，笑容很是得体：“爷爷奶奶……”
话没说完就被陆奶奶打断了，不留情面，“别这么喊，我们受不起！”
夏嘉白嘴角一僵。
陆振宇皱眉，“妈！”
“别喊我妈！”
陆奶奶的火一下子被点燃了，捂着胸口，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当初要不是因为这个女人，我的湘湘和宝贝孙子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一个混账啊……”
“你还记得答应我的话吗？”陆奶奶指着陆振天，手忍不住的的颤抖，“你说你会好好照顾嘉行，绝不娶这个女人过门，结果呢……”
陆奶奶愈发伤心，劈头盖脸的骂下来，直到提到这个名字陆振天才像终于扛不住了。
他忽然跪了下来，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阿琼怀孕了……”
陆嘉行看着陆振天，薄唇逐渐抿成直线。
偌大的水晶灯反射在地瓷上，冷光白得晃眼，面前的男人背脊微弓，与久远记忆里那个高大的身影渐渐背离……
面目全非。
惊雷一般，陆奶奶指着陆振天，气半天说不出话来，红着眼眶：“作孽啊……”
陆老爷子也是气的不轻，好在理智尚存，担心老伴儿身体，拿着拐杖将人往外赶。
“都给我滚出去！”
老爷子当过兵，手劲儿大，拿着拐杖胡乱打，不知轻重，记着夏琼怀着孕，生怕老爷子打到她，陆振天只好护着她和夏嘉白躲出门外。
陆老爷子气得拐杖直敲地，李叔赶紧扶着他坐下，吃了颗药。
日益苍老的老人泪眼婆娑，陆奶奶抱着陆嘉行又难过又心疼：“你爸混账啊！他怎么对得起你和你妈啊……”
陆嘉行沉默的给陆奶奶擦了眼泪。
一场闹剧堪堪结束，陈嫂缓和着气氛：“老爷子，老太太，先吃点东西吧，小少爷也还没吃呢，这菜啊都要凉了……”
陆奶奶忙点头，“不能饿着我宝贝孙子……”
说着止了眼泪，拉着祖孙俩上桌：“咱们一家人吃，奶奶今天做的全是嘉行爱吃的！”
陪着两个老人家吃完饭，陆嘉行送陆奶奶上去休息，陆老爷子把原先的茶通通倒了，重新沏了一壶，倒了一杯给陆嘉行。
袅袅热气浮在杯口，陆嘉行无端想到那个粉红色的草莓杯子……
老爷子喝了口茶，问李叔，“他们还在外面吗？”
李叔点点头。
老爷子冷哼一声，“让他们哪来的滚回哪去，我这里不欢迎他们。”
陈年的普洱入口顺滑，味道醇厚浓酽，茶汤的清苦自舌尖蔓延，涩意遍生。
陆嘉行放下杯盏，墙上的复古大钟摆敲了八下，钟声厚重悠扬，在客厅里回响。
老爷子杵着拐杖站起来，看着眉目清朗的孙子，缓了缓语气，“这么晚了就睡这吧。”
陆嘉行正要答应，手机在茶几上震动起来，一个陌生电话，扬江市的。
按下接听键，那边轻轻喊了声：“陆陆。”
“嗯。”
沉默了几秒，那头像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道：“你回来的时候，能不能……帮我买一点糖炒……栗子？”
他还没开口，周可可又连忙补上一句：“一点点就行！”
听她急促又认真的和他打着商量，陆嘉行莫名只觉得心口一处蓦然塌陷。
“……好。”
挂断电话，和她的聊天界面跳了出来。
她没有收红包，但几分钟前回了消息——
【忘了告诉你，我比较担心上一句。笑脸jpg】
谈钱伤感情，谈感情伤钱，但我比较担心上一句，所以不收你钱。
眉眼都柔和下来，普洱的清苦散去，喉头回甘，一直扩散至心口……
客厅空荡，隐隐可以听见女孩清甜的声音。
陆嘉行收了手机，对上陆老爷子含笑探究的目光，不自在的轻咳一声：“有点事，今天不住这了。”
陆老爷子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孙子的肩，很是开明：“有女朋友就带回来给爷爷奶奶瞧瞧。”
陆嘉行：“……”
陆振天已经带着夏琼母子走了，保姆佣人也都歇下。
老宅不在市区，黑色的幕布上点缀着繁星朗月，淡黄的院灯尽数亮起，清寂中只偶尔听见几声犬吠。
老宅离公寓远，不想让李叔来回奔波，陆嘉行索性打了辆车。
买完板栗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过了九点，陆嘉行拿着温热的板栗，摁了周可可家的门铃，门铃响了好几下。
都无人应答。
想起下午周可可脸色苍白的样子，陆嘉行忍不住皱了皱眉。
正要给她打电话，身后传来甜糯的女声，听着十分欣喜。
“陆陆！”
周可可刚从超市采购回来，拎着一大袋东西站在电梯口，看见他眼睛顿时一亮。
看着她活蹦乱跳的样子，陆嘉行皱起的眉舒展开。
周可可费力的拎着东西走到他身边，鼻尖冒着细密的汗珠，弯弯的眼睛里映着他的模样。
“你也刚回来吗？”
陆嘉行微微弯了唇角，嗯了一声，不动声色的接过她手里的袋子，轻声示意，“开门。”
他的声音像被月光洗过，干净清润，好听又不显得寡淡，近乎温柔……
周可可胸口倏然一跳。
客厅空调没有关，冷气附上皮肤顿时舒缓了夏夜的燥热。
陆嘉行皱眉，“你调了多少度？”
周可可没在意，打开灯，随口回答：“不记得了，应该十六七度吧。”
陆嘉行将板栗递给她，拿遥控机，调试着温度。
“室内温度不要太低，容易感冒。”
周可可哦了一声，随即亮起眼眸，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陆陆，你是在关心我吗？”
“……”
陆嘉行拿遥控器的手一僵，罔若未闻，周可可也不在意。
温度很快调好了，不想他现在就走，周可可努力找借口拖延时间，指着刚买回来的一大堆东西。
“陆陆，你帮我把里面的蔬果拿出来放进冰箱呗，我去给小漂亮倒点猫粮。”
陆嘉行点点头。
周可可单手抱着板栗舍不得松，给小漂亮倒了猫粮又很快去了厨房。
牛皮纸袋透着温热，灯下的少年清隽挺拔，慢条斯理的收拾着东西，身上晕着光，轮廓是说不出的柔和。
四下无人，周可可有些心猿意马。
她歪着头，靠在厨房的流理台上，真心夸赞：“陆陆……你好贤惠啊！”
耳根微热，陆嘉行动作顿了顿，不予理会。
周可可得寸进尺：“陆陆？”
他像忍无可忍，沉声命令：“闭嘴。”
周可可撇了撇嘴。
没安静多长时间，她又忍不住唤他：“陆陆……”
耳根的热意散去，陆嘉行抬眸看向她，“嗯。”
“就想喊你一下。”
周可可抱着板栗，歪头看向他的眼眸灿烂，尖尖的虎牙露出来，梨涡像浸了糖。
陆嘉行微怔，垂下眸，轻嗯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