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祖传秘方
阳光灿烂得耀眼。
红的枫树，黄的银杏和梧桐，在蓝天、绿地之间涂抹着浓艳却不庸俗的颜色。草地上坐满了顶着金红棕黑头发的青春少年和美女，在恣意地挥洒着青春，眼前的世界流光溢彩，而我却一副末日的表情和满心的灰色。
深呼吸。空气微凉、清新，却没给我带来任何喜悦。
刚刚食堂里托盘垫纸上印着一句名言:“即使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今天我也要栽下自己的苹果树。”
瞧瞧，多么豪情壮志，人家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不好意思，我忘记看作者是谁了，想当然地觉得对人生有深刻感悟的差不多都是老头子）都这么干劲十足，我却在这里伤春悲秋，还不滚回去预习生词！
虽然一再给自己打气，心情却还是恹恹的，一如漏气的皮球。
我转身拐到远离食堂的小路，抬眼看到不远处红砖房子的台阶上坐着一人，柔软的栗色卷发在阳光下闪着光，皮肤像透明的羊脂玉，有着精致的眉眼和小巧的红唇，那人看到我微微一笑，清纯又善良的表情让我联想到了教堂壁画上长着翅膀的小天使。
喂喂，别瞎琢磨身材，只想脸蛋就好了。
我本能地不想跟她照面，却不想在我即将躲进路边小树林里的时候，成馨出声叫住我：“doris，你等一下。”
我脚步没停，冷冷地说：“你不用跟我打招呼，跟ellen一样装作不认识我就行了。”
“我在这里专门等你的。”成馨说。
哼！等我做什么？我翻了个白眼，我继续无视她，一闪身钻进了树林里。
成馨也跟过来，小跑几步挡在我面前。
我站住，笑起来，“这个世界可真是颠倒了，难道不是应该我到处找你要跟你算账，然后你像躲瘟疫一样躲着我吗？怎么变成你来追我了？你找我干什么？来炫耀你的胜利，来嘲笑我不自量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成馨可怜兮兮地说。
“哦？今天什么日子，忏悔日吗？怎么一个个都忙着给人道歉，还是这里的上帝特别灵验，觉得我今天‘对不起’说得太多，想要补回我几个？”
成馨脸上的懊悔看起来像是真的，她用诚恳的语气说：“doris，你相信我，那件事发生之后我很自责，我……”
“喂，你等一下!”我大吼一声，成馨吓得马上住嘴。
我勾着嘴角看了她一眼，然后慢悠悠地从包里掏出手机，随便按了几下，抬头看着成馨说：“你说吧，如果你想跟我解释那天的事情，最好实话实说，然后我录下来，放给具师兄听，如果你想说别的来蒙我，我劝你最好就此打住，我没你想象的那么蠢。”
成馨不说话了。
我不屑地笑着说：“怎么？不敢说了？做都敢做了……”
我正说得起劲，不防手里的手机突然被人抢走了，我转头，看到了kevin，手里抓着我的手机愣神。
刚才我把手机掏出来时就发现没电了，我只是拿来吓唬成馨的，她既然不愿意帮我澄清，假惺惺地搞个道歉仪式有什么用？谁知kevin看到手机处在关机状态还是不放心，他把后盖拆开，把电池卸下来往自己兜里一揣，然后把手机递给我。
“又是你？！你干嘛总跟我过不去？我哪得罪你了，我跟你有仇哇？”我不接手机，对着kevin吼起来。
kevin回怼：“有仇。你想伤害成馨就是跟我有仇。”
我“想”“伤害”成馨？！
我想仰天长啸，我想来个狮子吼，我想表演胸口碎大石，如果伤害成馨可以让具师兄喜欢我，也许真会“想”这么干呢，可惜我杀了她也没用，具师兄只会恨我。
一股怒气堵在胸口下不去，我转身面对成馨大吼：“你好样的！你够厉害，裙下之臣一个个对你死心塌地的，你既可以对我耍手段，又可以装清纯，有一句很难听的话，看着你这么清纯漂亮的脸都不好意思用在你身上，不过你不觉得如果用上会很贴切吗？”
kevin一个箭步挡在成馨身前，对着我吼：“喂，你闭嘴，你这个女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给成馨道歉！”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想笑。
于是我大笑起来，笑完很平静地看着kevin说：“道歉？！我骂了她然后道歉就可以，是吧？她把我耍得团团转，只要来跟我道歉我就得接受，是吗？你家的道歉可真管用，比后悔药都好使，以后止痛片消炎药什么的都可以停产了，对着病人道歉就行了。看你们穿得油光水滑的，是不是这是你们家的祖传秘方啊，家里都是靠卖这个发达的吧？多少钱一斤？”
我说完得意地看着被我噎得说不出话的俩人，小样，想把我当软柿子捏？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省省吧。
“对了，手机你直接帮我还给她男朋友吧，我这人说话太难听，要是我的声音把人家男朋友的手机污染了，以后不能用了怎么办？”
我把自己当成打架胜利的大公鸡，绕过kevin就要走。
kevin愣了一会儿，转身追上我说：“道歉没有用，那你想要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我虽然觉得有点窝囊，但是谁让我觊觎本不属于我的东西呢，就当买了一次教训好了，你们都没收我钱，我还得谢谢你们呢，有钱人呀，就是比咱们穷人慷慨。”
“主意是我出的。”kevin拦住我说。
“什么？”
kevin横在我面前，用一副欠揍的表情说：“我说所有的主意都是我出的，包括让成馨到海边找你，去药店，把你弄去alex家，再把所有人拉过去看热闹，全是我的主意，跟她没关系。”
“没关系？！”我呵呵笑了几声，“说得真好！呵，真痴情呀，好感动！这是要把所有锅都背上身的节奏呀。可是我觉得你说这些跟我才没关系，你们谁出主意谁执行对我来说有区别吗？我又不是警察，要根据谁是主犯谁是从犯来定罪量刑，对我来说，你们是一丘之貉，谁也白不了。”
“你这人怎么……，跟你说了这些都是我的主意，你看她像是能想出这种主意的人么？她本来不同意这么做的，过后也很后悔，为这件事整天跑教堂，所以希望你能原谅她，要怨恨冲着我来好了。”
“好。你放心，我会在心里问候一下你的先辈们，再把你诅咒一万遍，行了吧？让开！”
kevin冰着脸说：“喂，你不要得理不饶人好不好，别太过分了。”
我的眼泪在眼圈里，怕掉下来，于是我瞪圆了眼睛，感觉眼眶都要瞪裂了，“告诉我，你们想要什么？想要我怎么说，怎么做？说出来，我照说照做就是了。”
“……”kevin皱着眉头不说话。
我转头看成馨，“想要我说原谅你是不是？好。成馨，我原谅你。我祝你一辈子都这么幸运，想耍弄谁就耍弄谁，想怎么耍就怎么耍，耍完了有一堆人站出来帮你背黑锅，你再免费赠送一箩筐你们家族昂贵的灵丹妙药‘对不起’，然后所有人都对你感激涕零，摇着尾巴感谢你。你还可以到教堂跟上帝说，请帮我把天堂的位置留着，因为这辈子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世上最善良的人就是我。”
说完我转身，任泪水恣意地流下来。
我朝相反的方向走，因为我突然很想去爬一爬s大著名的大圆顶。
开学那时，阿呆曾经兴奋地主动要带我去爬，只是那时没心情不想动，搞得阿呆很扫兴。
广场上的人不多。获奖者和记者们都走了，剩下参观的人寥寥无几，主楼前一个黑人保安大叔坐在椅子上一边打瞌睡，一边同时监督广场上的汽车和主楼门卫室。
我抬头，望着高处一个不灰不白的巨大圆顶躺在桶楼上，在阳光下既不发光，也不耀眼，像个倒扣着的大锅，可是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锅’却是s大最受欢迎的场所。
因为能站到‘锅’底的平台上，本身就是一种象征。
象征什么？也许是身份，也许是能力，也许是人脉，也许是呆子们用来自嘲和彰显自己不是呆子的恶趣味。
因为没有通道可以让你用正常的方式‘走’到圆顶上面，没有楼梯，电梯以及悬梯，你必须够聪明，或是掌握足够的机械建筑知识才能找到通往圆顶的秘密管道，不然就得找前辈带你，否则是上不去的。
有点像寻宝，是吧？既刺激又能彰显能力，否则也不会令s大的学子们乐此不疲，甚至曾经把活牛和警车弄上去过。听说有一次为了纪念911事件中牺牲的消防人员，有人把一辆消防车弄到圆顶上，警察急得团团转，最后还是按照恶作剧的学生放在车里的说明书弄下来的。
我曾经听阿呆说过，入口在离圆顶最远的一楼，你要是想当然地觉得从顶楼的管道钻进去会最快找到入口，那结果只能是替管道工检查一圈管道之后再灰头土脸地屁股朝前钻回来。
穿过主楼大厅，从左侧的小门出去，有一个不大的天井花园，我找了半天才注意到左手边满是爬山虎的墙面有个半圆柱体突出来，再看脚下，绿色草坪被踩出来一条斑驳的小路，我顺着小路绕到另一边，一眼就看到一个黑咕隆咚的大洞掩映在爬山虎下。
这应该就是阿呆口中的烟囱洞口了。
不过……，我有点犹疑，那帮家伙确定是从这里钻进去的么，里面这么黑，常年不见阳光，该不会有品种怪异的大蜘蛛或者蟒蛇什么的在里面等着我吧？
正犹豫着，忽然听到我刚刚出来的方向有开门声，我赶紧一猫腰钻进洞里。
刚开始什么都看不清，隔了两秒眼睛熟悉了黑暗才发现些亮光，这个烟囱很大，我站直身体，看到烟囱很高，上面没有盖子，可以直接看到一小块蓝蓝的天，烟囱内壁上嵌着一排巨型订书钉形状的铁环。
阿呆说爬两米就有入口进入一楼的通风管道，我小心地抓着铁环开始往上爬，脚刚离开地面就听到有脚步声已经到了洞口，我加快速度，不想被后面的人看见。
外面的人大声咳嗽了一声，然后跟着钻进来，接着又开始轻咳。
“喂，别爬了！”
下面的人压着声音喊，要不是我事先知道有人过来，他这么一出声非得吓得我一松手掉下去不可，虽然我离地面不高，但难保不把尾巴骨摔断。
这谁呀，这么讨厌！我刚要问，下面的人又说：“doris，是你吧？我是kevin，你赶紧下来。”
我一听，立刻火冒三丈，冲着下面就吼:“你给我滚蛋！我爬不爬关你屁事！”
我吼完吓一跳，狭小的烟囱很拢音，我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响，甚至有点刺耳，还有回声撞着烟囱内壁不断扩散。
kevin改回正常的声音说：“你疯了，你没看到外面有牌子说管道正在维修，不准往圆顶上爬吗？”
离地两三米高度的地方有个被凿出来的洞口，就在铁环的旁边，不过想要安全过去也要费点力气，我小心翼翼地抓住洞口伸出来的一截管子，手脚并用地爬进去，等到感觉安全了，才回头冲着下面喊：“开学第一天，我就看到那块牌子在那了，你少来吓唬我。daisy说那是学校用来唬人的，其实是想让大家爬得更刺激。”
“不是那块，旁边还有一块新的，是真的在维修，不信你下来出去看看。”
“我怎么没看见？再说，维修的人呢？今天是周末，美国的维修工周末也双休的好吧？你滚蛋，别想又来搞破坏。”
“搞破坏对我有什么好处？就是因为是周末维修人员不在才更危险好吧？谁知道他们挖了什么洞，留了什么东西在里面？”
他这么一说，我心里确实有点怕了，再说，剩下的管道该怎么爬，阿呆没说过，据说里面错综复杂，像个迷宫，如果自己摸索，容易迷路的人也许爬得进去爬不出来，所以女生一般是不敢自己进来的。
我琢磨着再试着爬一会儿，如果看情况不对就打道回府好了，但我不想领kevin的情，于是嘴硬地说：“用不着你装好人，维修就维修，我不怕，如果我要是出意外，就是被你们害的，要不是因为你，我根本不会想到要来爬这里，你们不是信上帝吗，看看到时上帝会不会惩罚你们。”
“你少吓唬人，我好心好意提醒你，你自己不下来的，告诉你，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内疚的，跟我没关系，是你自己蠢要来找死。”
嘿，小崽子，居然咒我死！不过这里黑乎乎的，说到这个字还真有点瘆人。
我尖声吼回去：“好！这可是你说的，我要是死了变成厉鬼第一个就来找你。”
我借着微弱的光线试着往里面爬，不一会儿就听见后面有动静，我回头，看见kevin正在往洞里面钻，身手比我矫健多了。
见他进来，我感到心里一暖，也许是里面黑洞洞的，有个喘气的跟我一起不觉得那么害怕吧，我嘲笑他：“哈哈，害怕了吧？怕我死了变成鬼去找你。”
“哼，我才不怕，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你没做亏心事？你骗我骗你自己也就罢了，你觉得你能骗得了鬼么？”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
“吼吼吼~~~”我故意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管道里面有回声，听得我自己都一阵发抖，我回头，只看见kevin晶亮的眼睛和黑乎乎的轮廓，他的动作突然变快了。
“喂，别爬了，你给我站住。”
他这么一追，我心里突然发慌起来，也不管前面是什么路线，抬手摸着墙就往前钻，嘴里冒出一连串完全不过大脑的话：“我今天偏要爬上去，看看到底有多难，看看你们为什么都喜欢爬到上面去。爬到上面想显示你们很厉害是不是？爬到最高的地方看着别人像蚂蚁一样走在下面很爽是不是？站在上面就是精英了是不是？别人就得仰望你巴结你是不是？不过来巴结的就是不识抬举，就是得理不饶人，就过分了是不是？”
好像伴奏似的，这么碎碎念着爬得更来劲了，“耍人捉弄人很开心是不是，很有成就感是不是？我说我怎么想不通你们的逻辑呢，就是因为我没爬过这里。我倒想看看我会不会脱胎换骨，是不是站到上面以后就会突然理解你们了，立刻觉得自己犯贱，得理不饶人了……”
我正念得起劲，突然手下一空，上身跟着向下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