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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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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迟醋了。

    刚才吃饭的时候,明明饭菜的味道也还不错,但她就是吃到了一点酸味。

    不是饭菜酸,是她心里酸。

    她心里酸,自然吃什么都是酸的。

    她当然知道自己不能限制沈轻若跟别人交流,这是沈轻若的自由,而且人与人之间,是通过交流来达成协作的,不可能搬到真空环境去。

    但她心里就是酸,心想交流就交流吧,沈轻若至于笑得那么开心吗?就这么开心吗?

    她跟别人交流,都不会笑得那么开心……

    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可怎么也睡不着,听到身边传来的细微动静,便转过身去,跟同样侧着身体的沈轻若对视,然后再也忍不住地靠上前去,索求沈轻若答应了却未兑现的奖励。

    她想要的奖励,从来都只有一个沈轻若。

    可能是太贪心了,所以一直未能如愿以偿。

    但是她觉得自己可以等,虽然她有时候有点急躁。

    这是一颗星,挂在遥不可及的天边,她努力地向上攀登,指望着有一天能站在星星身边。

    攀登过程中,星光柔柔地照在她身上,光这一点,就让她觉得很开心了。

    驾校场地空旷,虽然也栽了不少树,但是阴凉的地方真不多。大中午的,地面更是晒得发烫。

    孟迟和沈轻若决心避开这个时段,便直到下午三四点,才从床上爬起来。

    衣服凌乱散落在地。

    沈轻若弯腰捡起裤子,随着当啷一声响,裤袋里的钥匙滑落出来,掉在了地板上。

    “怎么了?”孟迟边穿衣服边看过来。

    她视线滑过沈轻若布满吻痕的腰窝,不由得想起刚才两人……连忙把视线收了回来。

    沈轻若背对着她,随意地将钥匙重新放进裤袋里,说:“没,钥匙掉了。”

    孟迟便没有多想。没有去想沈轻若为什么要把钥匙放进容易掉落的裤袋里,以及掉了这一次,为什么仍要放进裤袋里,难道不怕待会儿练车再掉吗?

    沈轻若本来已经没有再想这件事,又被这片钥匙勾动了思绪。

    昨天她去打印照片,回家的时候经过锁店,一时上头就去配了把拉闸门的钥匙。

    配了以后,她又立即下头了,有点懊恼自己这样的举动。

    为什么要过来配钥匙?难道真要给孟迟吗?

    今天出门的时候,她又看到被自己随手放在隔断柜上的新钥匙,犹豫了片刻,又把钥匙揣进了兜里。

    她心想,她就随手带着,也不一定要给孟迟。

    上午练车的时候,她手好几次伸进裤袋里都会碰到这片冰凉的金属制品,见到孟迟以后,就跟被下了蛊一般,念头已经转变成,要不要把钥匙给孟迟?怎么给?

    难道她要直接递过去,说。昨天去配钥匙,多配了一把,没地方放,喏,给你,放你那儿吧。

    这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孟迟从来没问她要过钥匙,不一定想要。

    结果人家没想要,自己硬塞上去,这也……

    想想她都臊得慌。

    沈轻若心想,算了,以后再说吧。

    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又把钥匙放回可以随时拿取的裤袋里,而不是背包。

    下午练车结束,沈轻若仍旧没有将钥匙送出。

    这天,孟迟下班早,便约了教练练车。

    练了一个多小时,结束了练习。

    驾校就在她家附近,她打算直接步行回家。

    还没走出驾校,她便看到了一个不算陌生的身影,之前跟沈轻若聊过天的人,据说是沈轻若的前同事。

    经过这人身边的时候,孟迟思索了片刻,然后打了一声招呼。

    这人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以为是自己的学员,顺嘴应了一声,片刻后他才露出恍然的表情:“我们不久前见过吧?你是沈轻若的朋友。”

    孟迟点了点头,听到沈轻若的名字,也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今天练车练得怎么样?”沈轻若的前同事关心地问道。

    “还好。”

    前同事往她身边看了看,说:“今天沈轻若没跟你一起吗?”

    “她有点事。”孟迟说。

    “你跟沈轻若认识很久了吗?”

    “没多久。”

    之前这人跟沈轻若聊天的时候,孟迟就发现他很健谈,一会儿说到自己的学员,一会儿说到最近的兼职,有时候两件事毫无联系,他也能很自然地接上。

    基本上有他在,她跟沈轻若都不用怎么开口。

    所以即便孟迟现在看上去不太热情,也不影响他的发挥,他停顿了片刻,说:“沈轻若看上去跟之前不一样了。”

    他说,之前沈轻若冷冰冰的,看着冻死个人,车队里的其他人也不怎么跟她聊天。有一次,他发现沈轻若喂路边的流浪狗,觉得这人不坏,只是看着不好接近而已。

    前同事大概以为孟迟跟沈轻若的关系很好,沈轻若早已把这些事告诉孟迟,怎么会想到,孟迟知道的,还不如他知道的多。

    他又小声问孟迟,沈轻若最近经济状况好点了没有,要是实在有难处,他这儿还有点。

    也不是什么情缘难了,就是对当年的一件事很有印象,那时候车队途经北城,大家左右都没有什么事情,便都各自回家的回家,玩耍的玩耍去了。但只有沈轻若,留在车队里,早晚都睡在车里。

    那时候因为年纪相近,他们也会聊几句,他问沈轻若为什么不回家。

    沈轻若坐在车里,看着车窗外,说,我没有家了。

    年轻的时候,不懂人世无常,看事情经常只能看到表面,别人说什么,也只能听到什么,听不出潜台词。

    那时候他以为沈轻若只是跟家里赌气了,说出没有家这种话,但他又隐隐约约觉得事情不是这样,因为沈轻若看上去好像有点……哀伤。

    即便是哀伤这个词,他也是这些年家里遭逢变故才懂的。

    但那时候,他知道沈轻若挺缺钱的,不缺,也不会休假期间还睡在车里。

    他想过,要不要把沈轻若喊去他家,但那时候他也挺不好意思的,因为他家挺穷的,只能说有几片瓦挡雨。少年的时候,也不太想让人看出自己囊中羞涩。

    车队工作结束后,大家都没了联系。很久以后,他才从其他人那里得知沈轻若那时确实没有家了。

    这些年来,每当想起这件事,他就有点懊恼,当时休假离开车队时,他明明看到沈轻若坐在车里一动不动,也想过对方这几天是不是要睡在车里,但就是走开了。

    随着年纪的增长,脚步慢了下来,他偶尔会想,不知道沈轻若现在发展得怎么样了,应该可以选择不用睡在车里了吧。

    所以现在他想借钱给沈轻若,当然也不是说要借出去很多,影响自己生活什么的,毕竟他对沈轻若并没有怀揣那种心思。

    他只是想为从前过分自尊的自己,弥补一下缺憾,不至于时不时地想起这件事。

    他没有跟孟迟说很多,但也略微提到了这件事,也坦率地表达自己借钱背后的心思。

    听到沈轻若睡在车里的事情,孟迟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凭空揪了一把。

    她记得之前沈轻若提到过,谢蓁曾经因为跟家里吵架,而来跟她挤出租屋。沈轻若说,那会儿她不住现在的家里,而是在外面租了房。

    当时孟迟心里就有很多疑惑,但沈轻若对此却不愿多说。

    孟迟联系这前同事的话,将这些片段串联了起来。

    那时候沈轻若可能欠了很多钱,甚至可能卖了现在的房子,这几年才把房子重新买回来。

    前同事说要借钱给沈轻若时,孟迟貌似平静实则审慎地看了几眼前同事,判断他是不是因为对沈轻若怀有好感,决定自己要不要吃醋。

    听到他坦率的表达,孟迟暂时放下了吃醋的心思,说:“沈轻若可能不会要你的钱。”

    毕竟连她的都没要。

    孟迟语气像是安慰,说:“没事儿,我有钱,我会给她的。你不用想这些了。”

    等孟迟走了以后,前同事才从过往怅然的情绪里出来,想起孟迟的最后一句话,越品越觉得奇怪,感觉像是在说,好的,我知道了,我自己的人我自己会照顾好,不劳你费心了。

    沈轻若外婆忌日那天,天空似乎感知到这一份哀伤,也飘起了小雨。

    孟迟提前来了沈轻若家,沈轻若气压比平时低了许多,也不怎么笑,她平时玩世不恭惯了,难能有这种时候,仿佛平时那种满脸笑容的样子,都是假装的,只有这一天,才能做回她真正的自己,哀伤的,悲观的,吝于言辞的。

    谢蓁早就跟沈轻若说好了,几乎跟孟迟同时过来的。

    或许是因为孟迟跟谢蓁知道今天是她外婆的忌日,她也不用把自己低压的情绪收着了。

    或许是沈轻若心里把孟迟和谢蓁当作亲近的人,为此感到放松,不怕把消沉的一面露出来。

    谢蓁开了自己的车过来,去墓园的时候,开的也是她的车。

    沈轻若和孟迟坐在她车后座。

    谢蓁问了几句孟迟学车的事情,后面也没怎么说话了。

    车内很安静。

    沈轻若外婆的墓地在一处山腰墓园,越往山里开,就越安静,时不时跟几辆车擦肩而过。那些车上拖家带口的,似乎也是去祭拜先人的。

    沈轻若闭了会儿眼睛,不知道有没有睡着,中途要跟谢蓁替手,谢蓁让她安生待着,还让孟迟好好练车,争取早日把驾照考出来,以后好跟她轮着开。

    被谢蓁严词拒绝后,沈轻若没再闭着眼睛休息,而是捧着手机玩。

    孟迟过去看了一眼,沈轻若脸上带着疲倦的笑,但看上去令人更加难过,说自己在玩数独。

    孟迟便跟她挤在了一起玩数独,她知道自己的举动,可能缓解不了沈轻若心里的悲伤,但她就是想做点什么来,不想这样什么都不做。

    车停在了墓园前的停车场。

    她们下车的时候,天空仍飘着雨丝,墓园里灰蒙蒙的,没有什么人。

    沈轻若两手拎着祭品走在前面,谢蓁跟孟迟手里也拎着点跟在后面。

    很快孟迟就见到了沈轻若家老相框上那张慈祥的脸,印在了一块冰凉的墓碑上。

    她从未见过这位老人,仅有的两面都是隔着相片,但两张相片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又是天壤之别。

    沈轻若家的那张,代表着团圆欢喜,而现在刻在墓碑上的这一张,含义却是天人永隔。

    孟迟眼眶发酸,偏过头去看沈轻若。

    沈轻若脸上的情绪好像跟刚才没什么差别,慢慢地蹲下身,沉默地摆着供品。

    谢蓁似乎之前就陪沈轻若来过,她抽出线香,点燃,同时也递给了孟迟几根。

    两人祭拜后,谢蓁便轻轻拍孟迟的肩头,大意是让沈轻若跟她外婆单独待一会儿。

    孟迟见沈轻若情绪不佳,有点担心,犹豫了片刻,还是将伞递给沈轻若,跟谢蓁走开了。

    孟迟说:“她不会有什么事吧?”

    谢蓁:“每年都来,不会有事的。”

    她看了眼远处的沈轻若,视线又回到孟迟身上,说,“其实我挺意外的,她居然会带你来这儿,毕竟你们认识没多久。”

    谢蓁微微叹了口气,说,“沈轻若这个人,把自己藏得挺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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