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小智没在现实中见过这么多的血。他看到那个血肉模糊的大洞之后眼前一阵眩晕, 双手都在发颤，根本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忙止血，只能用自己的掌心想要把那个不停漏血的大洞堵住。
“你不用管我。”七海躺着一动不动, 双眼逐渐失去焦距地看着小智怕得发白的脸, “我只是想在死之前看看你。你别怕……”
“怎么办, 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小智发现自己堵不住血，急得狗耳朵都要冒出来了，“夏油博士！系统里有没有什么治愈技能，就算来一瓶补血药也行啊！”
夏油博士还没来得及开口, 宿傩就已经急冲冲地飞出来了。他没有继续保持诅咒之王的虚影, 粉色头发的布偶娃娃系着粉红色的小老虎围裙, 凶神恶煞地低头看向闯入者：“是谁不长眼毁了老子的菜——这个苦瓜脸诅咒师血汤汤地躺在这里干什么？是想给我们添一道毛血旺吗？”
小智被这个不合时宜的厨师玩笑气得眼眶发红：“他要死了！宿傩，宿傩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救救他？”
宿傩低头看了一眼七海肚子上的大洞，然后抬头看向小智：“你想求我救他？”
小智马上希冀地点头：“能吗？你可以救吗？”
七海的失血量已经达到了引发休克的地步，即使路上用咒力努力包裹伤口, 但他也已经很难维持清醒的意识, 呼吸浅得几乎探查不到。宿傩飞快地判断了一下诅咒师的受伤情况，多处非咒力形成的伤口, 腹部贯穿伤，部分内脏缺损, 好像有截肠子都消失了。不出五分钟，这家伙就会因为缺血引发的全身器官衰竭死去，。
宿傩没什么兴趣。
“我当然可以救。”他懒洋洋地降落到七海勉强还能动一动的胸膛上, “但是救了之后, 我能有什么好处？”
这是来和小智谈条件了。
“我、我去给你准备成人体型的咒骸！”石川智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 “还有……还有别的什么吗？”
宿傩想了想, 慢吞吞地说：“你还要变成狗给我玩一晚上。”
说实话，今天看到中也快乐吸狗的样子之后，一向不太喜欢狗的宿傩也有一点感兴趣了。唔，晚上抱着小狗睡觉会不会很舒服？
“好、好的。”石川智有点困惑，但他依旧不假思索地答应，“这样你就会救他了吗？”
差不多吧。宿傩真正想要的东西石川智给不了，但目前这些也已经足够了。他只是享受这种被石川智祈求的感觉，想看着这个总把身边一切当成游戏、漠不关心的臭小子真正焦急、真正被逼入绝境的样子。
“等一下，我再想想。”宿傩故意又拖长了调子，“嗯，在日本，求人是不是需要一些特别的礼节礼貌啊？比如下跪磕头，比如——”
“两面宿傩，你有完没完？”
刚才一直冷眼旁观的夏油博士也动了肝火：“你是不是不懂适可而止的道理？”
“我只知道有求于人就必须将姿态放低，没见过对着掌握他人生死的强者还咄咄逼人的。难不成你这和尚自己死了也不管他人死活？”
“我只是看不惯有些人得寸进尺罢了。”夏油博士冷冷道，“小智，不要求他。你自己就能治好七海。”
话说到这里，小智还在翻动自己的技能页面，茫然地问：“可我不会治愈技能啊……”
“你有[无为转变]。”
宿傩脸色一变，他立刻打断夏油博士：“[无为转变]只能补充这家伙丢掉的肠子，治不了失血。”
“那就给他再外接一根专门用于造血的大棒骨，什么时候把血补充完了什么时候撤掉！”跟着家入硝子做了几年同学的夏油博士不至于连这些医学常识都不懂，“有[无为转变]在有什么做不成？小智，别和这个粉毛厨子废话，用[无为转变]治！”
“我可以用反转术式治！”宿傩眼看马上到手的夜间□□小狗就要飞走，也管不上矜持了，“不用外接棒骨，我来补充血液，但是你必须要用小狗交换！”
小智吸了吸鼻子，感动道：“宿傩，我没想到你也这么关心七海，等他醒了之后我一定会告诉他的医者仁心！”
宿傩：住口！不许用那种褒义词形容我！！！
石川智和宿傩同时开始使用能力，[无为转变]配合着反转术式，一个将七海体内破损缺失的内脏器官或肌肉组织修补好，一个向他衰竭干涸的血管内补充血液。很快，面色发绀的七海建人呼吸趋于正常，脸颊也恢复了血色。
小智用力半拖半拉地把七海从阳台上挪进屋，脱掉他身上完全被血浸透了的西装和衬衫，解开武器绑带和那把缠绕布条的砍刀，然后把上半身赤条条的诅咒师费劲地搬到床上平躺。宿傩心情很差地回到厨房重新处理炒到一半的黑椒牛肉粒，而小智洗干净自己手上沾到的血迹后，继续按照夏油博士教的方法查看七海的身体状况。
“脉搏有点弱，但跳动速度正常。”小智握着七海的手腕默数，“呼吸应该算是正常，没有什么呼气和吸气的困难。接下来检查的是……黏、黏膜颜色？那是什么？”
夏油博士说：“就是看一下他的唇色，通过颜色判断他还有没有缺血症状。”
小智凑到床头，拧开床头大灯，仔细地去看七海建人的脸。
诅咒师面庞瘦削，少年脸颊丰润的地方在他脸上是一片深深的凹陷，小智伸出手，轻轻用食指的指腹戳了一下七海比旁人更薄的嘴唇。勉强恢复了红色的下唇在手指压上又松开后白了一片，黑发少年凝神观察着那抹消退后又慢慢归来的血色，绷紧了一天的神经也慢慢舒缓下来。
他把七海救回来了。
厨房传来牛肉粒回锅“哧啦”热油飞溅的声音，肉类油脂的香味弥漫了整个房间。小智放松地趴在床头，半张脸埋在柔软的被子里，慢慢地眼皮越来越沉。
好累啊。
这一天经历的事情也太多了。潮来大会比赛，被港口黑手党跟踪，和中也一起制服三头犬，回到宾馆后救助莫名出现的七海……
迷迷糊糊地，小智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极轻地碰了一下他的额头，冰凉的指尖把荡到前额的刘海轻轻拨到另一边，然后顺着他的脸颊慢慢向下。
【[七海建人]好感度 10】
醒来的诅咒师似乎没想到自己还能生还。他微微侧过头，双眼一扫就看到了自己平整完好如初的腹部，还有趴在他身侧、脸颊上沾染了一团暗红血迹却浑然不觉的黑发少年。
……他救了自己。
七海注视着呼吸缓慢平稳的石川智，然后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将小智一绺垂到眼前的刘海拨到旁边去，露出他白皙的脸庞。
石川智的长相和大庭叶藏很不相似。常年待在房间里打游戏的小少年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因为缺乏体育锻炼四肢都很细瘦，只是脸上还带着少年特有的婴儿肥。大庭叶藏是似乎风一吹就会消融在叶片上的雪花，但石川智更像托举着雪花的那片绿叶，他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睡着的样子毫不设防，在七海冰凉的指尖划过他软嫩的脸颊时，少年的眉头稍动了动，然后无意识地扁了扁嘴，梦呓了一声什么，似乎是“等我打完这局……”
“喂，你。”
七海抬眸，望向从厨房飞出来的宿傩。寄宿在布偶咒骸身体里的诅咒之王双手插着腰，明明是气势汹汹的动作，放在粉毛还系着围裙的布娃娃身上格外滑稽又可爱。
但是七海没有因此轻视面前这位诅咒之王。
“你和这小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七海移开视线，望着窗外稍沉默了几秒，应该是在思索。
“……他是我朋友。”
“认识一个月不到、见面五次的朋友？”
“只要他还需要，我就是他的朋友。”七海此时说话声音很轻，男人本就低沉的声线在睡着的少年耳边嗡嗡共振，“如果他不愿意，那我就做和他能见面只打个招呼的过路人。”
宿傩打心眼儿里瞧不上七海，这个诅咒师对他来说是用一根手指就能碾死的蚂蚁，仿佛浮尘一样无须在意的普通人类之一。今天用反转术式为他治疗是也只是因为宿傩要以此为条件和小智进行交易，仅此而已。
可他今天却在血腥味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线索，虽然之前这条线索就堂而皇之地摆在他面前，但诅咒之王没有兴趣去琢磨，因为这和他想做的事情没有关系。
今天，这条线索好像连上了。通过七海建人死也要来看石川智最后一眼这个举动，也通过诅咒师从出现开始就对石川智不同寻常的好感。宿傩突然觉得或许他可以顺着这条线索查一查，把石川智和死和尚夏油杰神神叨叨的那些举动都找到源头，然后……
找到源头，之后做什么呢？找到源头之后能有助于他的复活吗？
或许可以吧。
但宿傩心知肚明，他只是对石川智这个人开始感兴趣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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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川智醒来的时候饥肠辘辘，鼻尖闻到了令人根本难以忍受的鱼汤和烤肉香味。他揉着肚子、腰酸背痛地慢慢直起腰，然后就发现七海早就醒了，正侧躺在床上、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你醒了？”小智打了个呵欠，捏了捏自己的后脖颈，“宿傩好像已经把饭做好了，你怎么不起来啊？”
七海看了一眼他身上被小智压住的被子，小智在茫然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耳朵立刻变红了：“对、对不起。我刚才是不是睡了很久？你快起来看看身上还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吧。”
诅咒师坐起来，被子滑落露出他精壮的上半身，肚腹处的伤口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他活动活动双臂，然后摇头：“没有不适的感觉。刚才是你把我治好了？”
“我和宿傩合作了来着。”小智没有把功劳归为自己一身，提到宿傩之后他还好奇地四下打量了一圈，“说起来，宿傩呢？”
“在这儿。”厨房里传来诅咒之王的声音，“我在给你的饭里下毒。”
七海脸色微变，但小智完全没当一回事儿：“没事，他总这样。”
总是傲娇的人被看穿之后，傲娇就没有意义了。
小智揉了揉眼睛，恢复清明之后，他重新在床头坐下，认真地看向七海：“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受伤的？”
七海没有隐瞒小智的念头，他平静地说：“港口黑手党委托我除去大庭叶藏和guild的参赛魔术师，刚才我找到了那名魔术师的住处，但追踪上门时候被他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