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258
宇文章看了张留一眼，然后缓缓的放开了掐着常善脖子的手。
死里逃生的感觉让常善贪婪的呼吸着，因为太过用力，他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宇文章寒声道：“说！”
常善努力平息了下气息，这才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原来，他们早已经找到了陛下的位置，但是因为那山寨易守难攻，加上担忧他们狗急跳墙对陛下不利，这才没有强行攻上山，而是采取了迂回战术，留一些人在正面牵制，另派人从后山悄悄的绕上去。
奈何后山山路实在艰险，花费时间也极长，时间一长被发现的概率也相应的变大了。
无奈，常善只得吩咐正面之人佯装强攻，然后趁乱将易容成山匪模样的人送了进去，打算来个里应外合。
可是还没等计划开始，就传来了变故。
山上忽然起了火光，随着火光越来越大，常善意识到出事了，连忙带着人强行突破了守山留守的山匪，闯了上去。
进了山匪的营寨，他看到了遍地的尸体，常善第一时间就要去寻找陛下，可他寻遍了山寨也没遇到一个活人。
常善想起来宇文章给他的那个竹筒，于是连忙打开了盖子，但里边的小虫子已经不会动了……
“等一下，你说你上山之后，寨子里已经没有了一个活人？”张留抓住了重点问道。
常善点了点头：“是的，一个活人都没有了。”
常善思索着，喃喃道：“当时未曾留意，但如今细细想来，寨子里几乎所有尸体都被一剑毙命，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痕迹……
而且尸体过于集中在广场上，像是之前在开一场宴会……”
张留：“几乎？”
常善道：“只有两具尸体有过打斗痕迹，但都已经被烧焦了，无法辨认……”
张留立即与宇文章对视了一眼，然后问道：“有没有可能……陛下还活着？”
宇文章没有说话，张留便道：“尸体不抵抗，是因为无法抵抗。但这是不可能的，就算不会武功的人，多少也会有抵抗的痕迹，再不济，也会有逃跑的意图，但却没有……
那就说明他们当时是不清醒的状态，无法正常做出反应，大概率是中了毒或者迷药。
我们在山下围着，时刻准备着打上去，他们却在开宴会，这未免心也太大了，所以这场宴会不正常。
现场只有两具尸体有打斗的痕迹，而能召开宴会的在整个山寨中身份地位必定不低……”
宇文章一语点破道：“他们是在夺权……”
张留道：”没错，所以他们必定不会将所有人杀死，不然夺了权有什么意义？当个光杆司令吗？
这样想来，有没有可能是陛下趁他们夺权，抓住了这个机会，于是便把他们都杀了？”
宇文章没说话，张留便继续道：“很久之前，在边疆战场上，陛下刺了大人一刀。
在大人昏迷后，我见到了陛下的剑法，那时候陛下的剑法还有些不成熟。
之后山匪围攻营地的时候，我再次见到了陛下的剑法，那时候连我都要震惊陛下的进步速度。
只要不是被围攻，单单杀两个斗得两败俱伤的山匪头子，对陛下而言，不是难事……”
说完，张留看了一眼常善，然后问道：“你是真的亲眼见到陛下的尸体的吗？”
常善摇了摇头，当时现场的人都烧得看不出本来面目了，他无法确定其中的哪具尸体是陛下。
张留又看向宇文章道：“所以，说不定陛下真的还活着，毕竟常善也没有真的见到陛下的尸体”
常善听着张留的话，有些沉默。虽然他无法确认尸体的身份，但陛下还活着的概率实在是太小了，陛下毕竟是被人抓走的，肯定不会有很好的待遇，很大概率是被关在某处地方。
那么大的火，几乎把整座山都烧秃了，陛下他不可能逃出来的。而且他也派了人在周围大力寻找，但却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宇文章听了张留的话，神色稍霁，他吩咐张留处理后续的事情之后，便让常善带路，他要亲自去寻找陛下。
京中有张留和韩巍压阵，自然是不会出什么大事。几个柱国大人也很老实，没有在宇文章面前搞什么小动作。
宇文章临走前又吓唬了他们几人一下之后，这才随着常善上路。
赵贵在宇文章的面前唯唯诺诺，看宇文章走远了，这才敢冷哼一声，小声诅咒道：“他怎么就没死在边疆？”
独孤信掀了一下眼皮没有答话。
赵贵不满于他这个态度，冷冷的瞪了独孤信一眼：“你不用这个样子，虽然他上次命大没有死，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独孤信：“你以为那是谁？那是宇文章！
宇文章其人，你要杀他，就必须把他所有的生机都断绝。不然，只要他活着，他就一定会用比你残酷百倍的手段报复回来。
他至今没有动你，只是因为他忙着对付宇文怀，不想有别的事情干扰到他，所以才把这件事情延迟了而已。
还是说你是觉得他查不到那次边境刺杀的幕后黑手是谁吗？”
赵贵脸上的血色刷的一下就退了下去，他本来还抱有一丝侥幸，宇文章没有动他，他还以为是宇文章没有发现当时的真相
他居然忘了，那是宇文章，是权倾朝野，霸道专横的宇文章！
独孤信叹息一声道：“说不定，他现在对之前的事情早就已经心知肚明，一旦他抽出神来，就是你我的死期。赵贵，你真的是害惨了我啊”
赵贵的表情顿时变得惶恐不安起来，他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惶恐道：“这，这可如何是好！独孤兄，你我同气连枝，你可一定要救我啊！”
独孤信苦笑一声道：“赵兄，你要我如何救你？我怕是现在自身都难保啊”
也许是人到绝境，反而会激发人的凶戾，赵贵忽然眼神变得凶狠道：“不！还没有到绝境！宇文章他不是要离京吗？这是个机会！”
独孤信内心一惊：“赵兄难道还要？”
赵贵狠厉道：“就如独孤兄所说，如果宇文章知道背后是我们在算计他，他肯定不会放过我们！左右都是一个死，不如拼一把！不成功便成仁！”
说罢，赵贵猛地看向独孤信道：“独孤兄，这次我们已经到了绝境，大家也就都不要藏私了，你有多少人，全部都拿出来给我吧！成败皆在此一举！”
独孤信叹息一声：“赵兄，不是我藏私，只是我身边可用之人已经不多。
宇文章因为宇文怀的事情，牵连了不少我的人，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用之人了。”
赵贵道：“无妨，有多少算多少！”
说罢，赵贵长叹一声，有些苦涩的说道：“独孤兄，你我现在真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了
先帝在时，我们是第一批追随在先帝身后的，说句托大的，当时我们在北魏那可是与先帝同朝为官的同僚，哪怕说跟先帝同起同坐，也是说得的！甚至连先帝都要依靠我们的力量才能站稳脚跟。
多年来，我抵御外族，反击东魏，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他宇文章那时候是个什么？一个黄毛小子，毛都没长齐！也配跟我们平起平坐！
我等乃是西魏的元勋重臣，可却被宇文章钻了空子，把持朝政，我怎能甘心”
赵贵越说越是愤愤不平，独孤信对此只能苦笑。
现如今，宇文怀已经伏诛，张留韩巍镇守京都，他就算想要动手，又如何在张留和韩巍眼皮子底下动手？更不用说就算人能追到宇文章，但他真的能有信心将宇文章诛杀吗？
丝毫不理会京都里的风起云涌，宇文章已经快马加鞭的跟着常善在赶路了。
近日来，那一日陛下被抓走的模样，便时时在宇文章的眼前浮现，而且一次比一次清晰。
宇文章每一次想起来陛下最后看他的那一眼，他就内心发紧，那是一个混杂着疲惫绝望不甘心还有厌恶的眼神，也许陛下他不会再原谅自己了
宇文章是在第四天才赶到的，现场一片狼藉，漆黑的灰烬几乎罩住了整座山，有乌鸦落在了被烧的光秃秃的树枝上，试图在树上停留。
但被烧焦的树枝不堪重负，发出“咔哒”一声，折断在地上，直接将乌鸦惊得再次扇动翅膀，飞向远方。
山路很泥泞，看样子昨夜是下了一场雨，不大，但足以把一些痕迹冲刷干净。
宇文章一言不发的往山上走，常善安静的跟在他的身后。
此时距离常善第一次上来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天。
十五天，又正值热季，就算有尸体留存，尸体也早就已经开始腐烂发臭了。
这种情况下，想寻找一个人的痕迹，实在是太难了。
果然，一行人进了山匪的老巢后，宇文章看着烧的只剩下一个框架的营寨皱紧了眉头。
常善上前一步，对着宇文章解释道：“因为天气炎热，没有烧焦的尸体容易腐败，怕放着不管引发瘟疫，于是便吩咐人好好收殓了……”
宇文章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他还是问道：“收殓过程中，有没有遇到什么……”
宇文章顿了顿，闭了闭眼睛，然后才继续道：“有没有遇见疑似陛下的……尸体……”
常善道：“距离此地不远的西北方向，有一个半座房子都陷在地里的建筑，根据还没有烧完的栅栏来看，像是他们的地牢……
在地牢门口，有一具已经烧焦的尸体，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但因为陛下是被抓走的，大概率是关在地牢里，而且地牢只有这一具尸体，因此……”
长久的沉默过后，宇文章问道：“……你把他埋葬了吗？”
常善：“还没有，因为是疑似陛下的龙体，微臣不敢随意处置，就停在了地牢旁边临时搭起来的房子里……”
“带我去看看……”宇文章轻声道。
常善：“是。”
常善领着宇文章来到了地牢前，整座地牢已经被烧的只剩下一个框架了，但由于有一部分是在地下，所以地下部分倒是保存完好，甚至那些地上铺的干草都还保留着。
宇文章先是踏进了屋子，看了一眼那具被烧的焦黑的尸体。
只一眼，他就皱起了眉头。
他实在无法想象，那具因焚烧而身形缩水全身碳化只能看出一个人形轮廓的东西，就是自己那位风华绝代的陛下。
这一定不是陛下，宇文章有这种感觉。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就转身离开，不再看那具尸体一眼。
“埋了吧……”宇文章道：“这不可能是陛下……”
常善点头称是。
宇文章正要离开，却突然看到了剩下的那半座地牢。
他要离开的脚步就鬼使神差的停了下来，他在原地站了两秒之后，随即转了个身，便向着那座地牢走了过去。
地牢其实只剩下了一个框架，从外边都能一眼看到底。但想到陛下或许曾经在这里待过，所以他想进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关于陛下的线索。
地牢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地干草，正中间躺着一个干涸的水桶。
宇文章冲着那个水桶走了过去，伸手随意一拨，便拨开了一个小暗格，暗格里面空空如也，里面的东西早已经不翼而飞了。
宇文章眉头一皱，觉得可能事情并不简单。
也许张留的猜测没有错，山匪内部正在夺权，而陛下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成功的加入了其中的一方，所以才有了这个暗藏玄机的木桶出现。
宇文章有些不解，因为对于山匪来说，陛下只是一个被抓来的俘虏，一个肉票，他是怎么做到的？
忽然，宇文章的目光定格在那个木桶不远处的干草之上，只见上面有一小块已经干涸的白色物质。
宇文章只看了一眼，同为男人的本能立刻就让他猜出来了那是什么东西，宇文章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