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1
新人接待处的地府员工是个脸蛋红扑扑的小姑娘，红归红，红得有些不正常，像是纸扎的小人脸上那两团大大的红晕。
她笑嘻嘻地帮肖明做了入职登记，感叹：“哎呀，好久没有新人来了，小哥哥死的时候多大呀，有女朋友了没？”
开口即戳伤疤的功力让肖明嘴唇淡淡地抿了抿，才开口：“二十七。”
“二十七？”小姑娘瞪圆了眼睛，“看不出来呀，我还以为最多二十来岁呢，保养得可真好。哎呀呀，来这里任职的都是有些事情放不下的，还抱着能回去看看的念想，要我说年纪轻轻有什么看不开的呢，死都死了。”
“……”肖明不想再跟她讲话了，感觉自己经过一个世界去平息的怨气隐隐有上飙的趋势，一颗莹绿色的小鬼火慢悠悠地飘在脑袋边。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接过小姑娘手里的东西，礼貌微笑：“谢谢。”
转身离开房间，在门口还没走出两步，就见这小姑娘也跟着走了出来，反手锁上新人接待处的门。
“走吧，”她脸上仍旧挂着笑，“我叫铃铛，负责这片休息区，我给你简单介绍一下这里。”
简单来说，这片建筑群是肖明他们这样的合同工的生活区，1-3区是代理者住的，4-10区是系统住的，中间设有公共设施，有超市有饭店，阳间有的东西在这儿基本都能买到，还有个快递站，用来接收上面人捎给他们的东西。
“这边采用的都是积分兑换制，只要你积分够多……”铃铛说着低头看了眼肖明的资料，“哇，不错嘛小哥哥，新人第一个任务这么多积分，够潇洒一阵子了。”
肖明最用平淡的语气说出最拉仇恨的话：“哦，这是已经还了贷款的。”
铃铛愣了一愣，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巴两下，紧跟着就弯起樱桃红的嘴唇，她笑起来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是小女孩清脆的银铃笑声：“又是哪个系统没良心的放高利贷。”
肖明鼻根很轻地皱了下。
“这里是你的住所。”铃铛将他带到一排像居民楼底的低矮车库样的房子跟前，“员工待遇根据绩效而定，要想大通铺换豪宅，就靠你自己努力啦，新人~”
肖明抬头看了眼面前的毛坯房，从窗户能看见里面是双层床的样子，就像少年时住过的学生宿舍一样。
爷青回。
“照你的速度，应该下一次任务后就能住进公寓了。”铃铛指了指他手腕套着的手环，“这里记录你们的信息，付款开门一系列操作都可以……你这个年代上面应该已经有这样的设备了？”
智能手环，没想到这么一个看着玄学的地方也用这么科学的东西，肖明心情复杂地点了下头：“嗯。”
“那就好说啦，你不知道，有时候遇到一些大清灭亡之前的人，可太麻烦了。”铃铛跳起来拍拍他的肩，“好啦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死亡对精神体有损耗，任务与任务之间默认三天及以上的恢复期，三天后手环自动评定能否开始新任务投递，这期间你可以在这片区域自由活动，拜拜~”
肖明点点头，道了谢。
小女孩吵吵闹闹的声音一走，周围顿时又安静得过分，水泥的地面与墙壁接缝处有绿色的植物生长，抬头却是一片灰暗的“天空”。
肖明用手环调出自己的信息，9区3201，遂往指示的门牌走过去。
刷开平房低矮的门，肖明发现里面真就像学生宿舍，上床下床的四人一间，目前看来空无一人，里间还隔了间厕所，尽管他们现在都不过是精神体，不吃不喝不洗澡不上厕所也无所谓。
就当怀念生而为人的日子吧，肖明坐在床边脱了鞋，摆得端端正正，或许真如铃铛所说，死亡对精神体有影响，肖明疲倦得很，倒头就睡了。
地下看不出时间的流逝，他只知道醒过来的时候外面还是乌蒙蒙的，对面床上坐了个人，嘴巴一鼓一鼓地啃着什么东西，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他。
他皱了下眉，这家伙手里的炸鸡香到他了。
然后对面那人就带着炸鸡的香气开口：“你醒啦，你别误会，我就是第一次看到睡得这么规矩的人，活像摆在棺材里一样。”
肖明：“……”不会说话就闭嘴谢谢。
那人擦擦手，从抱着的盒子里递过一根鸡翅：“你好，我叫汪小汪，在‘反派洗白系统’干活，吃鸡翅吗？”
红白配色的盒子上明晃晃的写着“肯打鸡”，肖明看了想投诉。
他从铃铛那儿听过地府管理多个系统共同运作，接受良好，送上门的鸡腿不吃白不吃，伸手接过：“吃。”
一根鸡翅建立了良好的人际关系。
汪小汪人如其名，一根根骨头在他手底下啃得精光，边啃便晃脑袋：“你是哪个系统的啊？”
“渣攻回收。”肖明答。
“哦。”汪小汪舔舔嘴角的炸物渣子，“那你肯定死于渣攻吧，像我就是死于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个大坏蛋。”
肖明听到这儿侧头瞥了他一眼，笑出了颤声：“你？坏蛋？”
汪小汪那张脸跟上个世界的顾林是同一类型的，简称人畜无害，肖明本尊的长相清冷，笑起来眉眼才被润色得柔和几分，但如果面无表情就活脱脱一个生人勿进，再加上受怨气的影响印堂发黑，这屋子里如果要有个坏蛋，十个人看了九个人都会选他，剩下一个是瞎子。
“是吧？你也不信吧？”汪小汪委委屈屈地嘬着沾到炸鸡调料的手指，啵的一声，“等着吧，等我攒够积分回去，我分分钟给自己洗白。”
两个同样爱吃垃圾食品的人因为各自的悲惨遭遇产生一点惺惺相惜之感。
第二天，肖明就看着汪小汪的手环亮了亮，人突然凭空消失在房间里，留下吃完还没收的炸鸡尸体。
余下的时间也很快过去，肖明闭眼前还是“宿舍”棕色的床板，睁眼已经是敞亮的房间，柔软的大床。
他偏着头打量了眼房间，被站在床头面无表情的少年吓了一跳。
“小哲，”少年见他醒了，露出温和的微笑，“再不起床上学就迟到了。”
肖明：“阿八，我直觉这不是个好人。”
肖明：“……阿八？”
肖明：“……”
呵，果然男人都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