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淮军的劣势，善学的扶桑
在北军右翼防线土崩瓦解后，随即防御区的中心主阵地完全暴露了侧翼，如果刘世民部不及时撤防，倒时不仅仅他的本部兵马会被包抄而切断了后路，连在殷家湾的土地庙指挥部也有被南军突袭的风险。
如果是按照威廉帝国总参谋部下发的步兵操典，如果邻近的友军阵地被敌方突破，本营的官兵必须坚守自己负责的区域，不得随意向后溃退或私自支援友邻，以配合上级即将指派预备队进行的反攻行动。
不过以督标营此刻如丧家之犬的情况，预备队也所剩无几，金健灿也知道是无力回天了，他无精打采地下达了最后撤防的命令。
好歹还是在彻底输之前保留一点有生力量，起码不能主力被包了饺子，还是给自己这张老脸留些余地吧，他是输的心服口服了。
刘世民也是哀叹连连，有气无力地硬撑着退了下去，他也是尽力地想要打好这场演习，他已经使尽了在淮军多年历练出来的本领，但面对王哲编练的新军和那些闻所未闻的打法时，给他的感觉不亚于训练有素的扶桑军队。
不管是在宝岛抗击高卢人还是和八国联军在直隶拼杀时他都没有感到如此无力，一代淮军老将到此也是尽显颓废萎靡，才三十多的他似乎老了好几岁一样，怪不得爵帅在卸任宝岛巡抚是点评自己不适合为帅，难道当真自己毫无指挥天赋吗？
这是旧式军队无法适应新时代的战斗理念下的无奈落幕，即使淮军曾在苏南地区势如破竹，将太平军中最强大的李秀成部都给击败了，又在长江以北剿灭了祸乱许久的捻军。
但在战场之上将官优柔寡断，一将无能，累死千军，手下士卒贪生怕死，一触即溃，在甲午年的辽东半岛上丝毫不显当年的风采，面对扶桑弹丸小国，军人血性被他们丢的干干净净。
尽管他们曾经有过辉煌的战绩，捣毁了占据半壁江山，与清廷分庭抗礼的太平天国，但他们多数的战斗已经依赖白刃战，说明白点就是思想没有跟上时代的步伐，打仗时领兵将领还是用老一套的战法。
并且包括金健灿手下的督标左营部分都是他自己私下募兵召集的，从民间招募精壮汉子，也多数没有经历过正规的西式军事化训练，甚至还在延续明代戚帅的手法，在整体兵员素质和手段上看也只能算封建军队中的“精锐”罢了。
说到底湘淮军能从湖北长驱直入，攻占九江安庆，最终夺回南京城无非是呆板的长围久困策略，依靠的是北方庞大的后勤保障，到了正面对抗时劣势自然就会显现，简直就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再看王哲的新军情况，不仅仅是随军学堂源源不断的输送优秀军官，连基层官兵也系统地学习大规模新式热兵器作战，不仅仅是兵员综合素质，还是训练方式，编制结构，排兵布阵，器械操作，都在努力地向欧罗巴列强靠近。
一句话形容淮军就是“拿着十九世纪的武器在打着十六世纪的仗，淮军一如既往地摆烂，只有世界正在悄悄改变。”
王哲虽然承认淮军中那些曾英勇抗击过外敌贼寇的爱国将士功绩，但是确实不如让湘军打头阵，起码湘军不管是高层将领还是底层士兵都在甲午年展现出杀身成仁，上下同心的决心。
在缺编严重，军械匮乏，家底薄弱的情况下，牛庄一战湘军与倭寇展开激烈的白刃战，最后战死之人不知有多少，给予嚣张狂妄的扶桑军迎头痛击好歹是真正打出了军伍之人的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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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也没有什么可以值得关注的战况了，几乎都是王哲预备队负责的衔尾追击行动，力图最大限度地扩大战果，殷家湾的北军指挥部很快就处于了三面合围的危机下，至于为什么剩下那北边的空缺，显而易见了。
蘇噜岱也是眼见形势已定，这一天的攻防互换打得也是实在激烈，督标营领头的北军诸部显现的劣势也是众人皆知，这演习再这么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反倒是有点丢了制台大人的脸了。
与其眼见制台大人手下的督标营被生生追击全歼，不如早点结束这场北军必败的演习，也给制台大人他手底下的金健灿，刘世民等老将留点面子，随即令双方审判长下达命令终止了这场对抗演练。
之后两军罢兵都撤回了原有的防区，在官兵们休整了两日后，开拔至崇宁县城城郊的兴庆乡再次举办了隆重的阅兵式，连外国领事馆武官带来的卫兵也参与其中。
北军显然经过此次演习秩序要好上不少，虽然也是在金健灿的强烈维持下，军官们起码没有在这最后的谢幕阅兵上抽大烟了，底层的士兵们或许仍然歪七扭八，但这次好歹是枪都配齐了，没多少人再交头接耳了。
而王哲带领的南军依旧气势不减，厉兵秣马，军纪严明，在前往兴庆乡的行军路程中，按照军规绝不随意扰民欺民，购买马匹所需草料给养时和气讲价，秋毫无犯，宪兵处的军官还特地前往老乡家中问询情况四处在乡里广布告示安定民心。
这一系列举动落在蘇噜岱等人的眼中就是精兵强将的表现，都是纷纷夸奇，互相诉说自己从未见过如此鸡犬不惊的王师，就连之前嘲讽清军羸弱的威廉帝国军官托尔德 迈耶也不得不承认这是远东地区中他见过最优秀的军队之一。
“看来是得重新审视这个远东帝国的军人了，也不是所有军官都是无能之辈，这个王哲当真给我许多惊喜，帝国的军队也应该像他们一样不断创新提升啊！这一切都为了日耳曼民族的崛起！”他这样由衷地想到。
至于泰晤士军官查理斯琼斯虽然也是非常高傲自大的英格兰贵族，但他也不是都随时随地都会目中无人，他只对真正无能的人感到鄙视，如果对方有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他也会虚心求教，但学成以后还会不会对那人客气就不得而知了。
而在众多外国观察武官人群中的一个小矮子，他手中的笔这一天就没有停下过，他用笔在本子上记录着南北两军的战况和武器装备情况，每次裁判所的传令兵前来汇报时他都竖起耳朵仔仔细细的听清，在战斗最激烈时还不断地连连点头。
他身高目测也只有一米四五出头的样子，别扭的罗圈腿还一瘸一拐的，用现在的还来说就是矮冬瓜，五短身材，鼻孔下那一小撮仁丹胡须也显得格外猥琐。
这小个子身穿铭治六年式军服，这是扶桑维新变法后仿制米军军装而成的，典型的西洋深蓝色立领军服，礼帽上的羽毛跟个鸡毛掸子似的，这种早期军服因为作战不便，已经成为了扶桑军官一些宴会出席的正装。
虽然军部早就下发了新式的铭治十九年式军装，但他依旧喜爱穿着自己父亲这套老式军服，他逢人就开始吹嘘起他父亲的战绩。
他名叫丰原智太郎，是扶桑在甲午年胜利后派驻在内地成都府领事馆的一名武官，大尉军衔，他父亲丰原久备曾是长洲藩的带刀武士，曾和新选组的亲幕派交过手，在池田屋事件中死里逃生。
后来更经历过著名的戊辰战争，乌羽伏见战役中，甲州之战中听说一人砍杀了十数名幕府武士足轻，在讨伐虾夷的榎木武扬时就已经是倒幕军中的中层军官了。
后来到了西南战争期间，新政府要剿灭倒幕派中手握重兵的鹿尔岛士族，典型的就是曾经的中流砥柱萨姆藩，当然他们家族所在的长州藩也不例外，丰原久备很敏锐地察觉到双方态势，毫无保留地投入了新政府麾下。
他本人也跟随第九混成旅团，踏足过他们邻国李氏半岛的土地上，他曾进入过李氏王国的汉城，曾与叶曙青和聂功庭老将军手下的清军交过手，战后就被分配到成都府充当军事观察员的职位。
都说扶桑人善于隐忍伪装，善于学习不假，不管是大唐盛世西渡而来的遣唐使，还是倒幕运动及后续的维新运动，相较于大清的洋务运动可谓是精益求精。
通俗一点就是“当你强大而他弱小时，他可以像只哈巴狗一样听话恭顺，当你落后衰败而他进步的时候，他会毫无顾忌地撕咬下你的肉。”
自从西方黑船叩门后，扶桑人隐忍数十年，为了打开入侵隔壁这个庞大而又衰落的陈旧帝国，他们敢于忍受十年埋头搞建设，最终通过战争成功跻身列强之末。
这种可怕的学习能力和稳如老狗的“忍术”，还有那暗藏狼子野心的意图，都不得不使王哲将这个邻国放在提防的首位目标。
这个民族总是爱在别人内乱之时乘虚而入，王哲可不允许自己完成大业之时会有人捣乱，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
丰原智太郎就是这种扶桑人中的典型，他这个职位明面上说是军事观察员，而私底下他却从事着对本岛输送军情的谍报工作，在成都府驻扎的这几年他已经摸透了巴蜀的风土人情和各府驻扎的军备力量，重要衙门机关所在。
而最近时局动荡，原本在北方兴盛的义和团又在巴蜀起义，差点就攻进了府衙街活捉上上任四川总督奎俊因，好在还没有人敢对他们领事馆区动手。
这次他被领事大人通知会被派遣到崇宁县参加一场阅兵演习，让他务必调查清楚四川总督委以重任的军队到底是怎样的状况，说白了就是为之后的再次入侵做好准备。
当他见到常定军这支全新的部队时，他敢保证这种军容风纪目前是清国长江以南首当其冲的，如果非要拿出来比较的话，也只有那位在半岛给他们帝国制造麻烦的袁慰亭，在小站编练的新军可以与之相提并论了。
不管是装备的马克沁机枪，克虏伯炮等新式军械，还是西式的军装和先进的操典，就算是淮军全盛时也没有如此气势，还有那些灵活多变的战术策略，以及部队的调动配合和严明的纪律，密不透风的组织能力，都不是他能在当初甲午年那些清军可比的。
如此看来这支部队将是他们扶桑控制长江沿岸地区主要阻碍的军事力量，且常定军在明眼人看来早晚都将是新任四川总督锡良的嫡系，他丰原智太郎的任务其中之一，就是接近清国地方高官，摸清本地的军政要务。
而且他发挥扶桑人学习能力极强的特点，从南军在演习中的排兵布阵特点，行军进攻特点，人员编制情况，火炮机枪数量，构筑的土木工事等方面入手，基本都将这次军演南军展现出来的特点记录了。
不得不说扶桑人在搞侵略前的准备可以说是放眼世界无人能敌了，耶稣来了都不好使，怪不得他们甚至能在战争彻底爆发前就可以弄到华夏详细的地图和战略部署情况。
“这支华夏军队势必会成为帝国完成东亚大业的隐患，作为舔蝗陛下最忠诚的臣子，不可能允许有这种阻碍挡在帝国前进的步伐上，必须回去报告铃木阁下，彻底将这个后患扼杀于摇篮！”
丰原智太郎摸着嘴边那一小撮令人作呕的小胡子，再搭配上他那五短身材和紧身别扭的六年式军服，要提有多鄙陋有多鄙陋，但眼神中那挥之不去的狡黠残暴使人不寒而栗。
原因无他，扶桑是个资源极度匮乏的岛国，如果它不搞对外侵略战争就不能有效地发展自己的国家，这就注定了它畸形的体制和残暴贪婪的欲望，一个只能靠着战争维持的国家也只能用战争去结束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