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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牛肉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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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文馆后院,池令妍正津津有味地偷听闻昭穗墙角,一开始还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后来慢慢睁大了眼。

    “刚杀的,新鲜着呢。”是池宥轻快的声音。

    闻昭穗惊喜,“太好了!你在官府报过了吧?”

    大晋明令禁止宰杀耕牛,违者重罚,更别提吃牛肉了。唯一的例外是牛病死或者老死后上报官府,经审核批准才能吃上一口牛肉。闻昭穗身在宫中,想做个牛肉简直难于登天。

    前些日子池宥问她有何要求,她顺道拜托池宥看能否搞到些牛肉。世子办事果然靠谱,这肉看起来成色十分好,不像是老死的。

    “笑话,杀都找人杀了,我去官府岂不是自首?”

    “什么?难不成……它既不是病死也不是老死的?”闻昭穗一惊,怪不得看起来品质尚好。

    池宥耸耸肩,想当然道:“当然不是,你既然要了,我总不可能拿来些老弱疾病的货色。所以才耽误了几日。”

    “天,那你胆子确实挺大,也不怕齐王爷责罚你?”闻昭穗竖起大拇指,笑着问道。

    “天知地知,你不说我不说,他又怎会知道?”池宥很是自信。

    “说的有理,那我得赶快处理掉,刘公公,你先拿一兜送回去,剩下的……”

    立柱后,池令妍听得心惊肉跳。

    她只是一开始看闻昭穗行踪鬼鬼祟祟便悄悄跟了过来,谁想竟听到了如此残忍冷血的对话!他们竟……竟敢杀人?闻昭穗还那么轻松愉悦地说要赶快处理掉?简直心狠手辣!

    池令妍一时慌了神,听见闻昭穗他们往这边走了急忙小跑着回去,先问问芷柔怎么办吧。

    如果她晚两步溜走听了完整的对话,估计也不会如此大惊失色。

    “世子真是才智双全,不仅弄到了上好的牛肉还带来这么多,等我做好牛肉干就给你带过来。”闻昭穗雀跃道,等她悄咪咪把牛肉炖熟吃下肚毁尸灭迹,谁能知道她和池宥触犯法令了呢?

    要说池宥也算够意思,冒着风险给她拿来这么两大兜牛肉,自己做好一定要多分些给他。

    “好说好说,只要郡主继续做吃的,需要什么你知会我一声就成。”池宥被夸得一飘,想想闻昭穗那些新奇菜肴,直接许诺了之后的食材供给。

    闻昭穗和他果然有共同语言,要是寻常姑娘家知晓他暗地里杀牛一事,估计早已骇得惊慌失措了。也就闻昭穗能和他一同谈笑风生,探讨牛肉的一百零八种做法了。

    弘文馆内,李芷柔听完了池令妍的描述,若有所思。

    “芷柔,我是知道他们俩顽劣,可真没想到他们连杀人都敢。”池令妍拍着胸口,幸亏自己跑得快,要是被那两个魔头看见就大事不妙了。

    “殿下确定听清了他们说新鲜……还有老死病死上报官府?”李芷柔猜出了个大概。

    “是啊,还在讨论尸、尸首新不新鲜……”简直非人哉!池令妍见闻昭穗和池宥一同走进来,眼神下意识躲闪。却见李芷柔起身要离开,疑惑道:

    “你要去哪儿?”

    “臣女才想起今日带了方新墨还在侍女手中,现在便去拿来。”李芷柔歉意一笑。

    “哦,那你快去快回。”

    池令妍还是有些害怕,扭过头又偷看了一眼闻昭穗,可恶,她怎的如此平静?反观自己却是一阵心虚,这是什么道理?此时的池令妍早已忘了前两日还说让闻昭穗吃瘪的豪言,她只知道倘若闻昭穗和池宥联手对付自己,那确实招架不住。

    李芷柔拿个墨还去了好一会儿,快到上课时候了才回来。

    “怎么去了那么久?”池令妍随口问道。

    “侍女粗心,把爹爹送臣女的墨块弄丢了,我在外面寻了一圈也没见着。”李芷柔失落道,声音轻颤。

    “你这侍女也太不小心了,真是该罚。”池令妍知道李芷柔作为家中庶女日子过的不易,想来父亲赐个墨块也宝贝得紧,丢了还专门出去在日头下找寻。

    “罢了,她也是无心之失。”李芷柔虽难受但并未去深究侍女之错,垂着头不再说话。

    池令妍替她感到憋屈,“你先用我的吧,等下学我叫人再给你拿一块。”

    李芷柔道了谢,心下失望。崔修远明明就坐在自己身后,他一定也听见了,可还是无甚反应。

    自己说的还不够吗?

    池弋珂今日没来不算稀奇,可阎先生居然来迟了一刻,闻昭穗感觉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当阎先生严厉的目光看向自己时,闻昭穗也同时看见了他身后小厮手里提着的另一兜牛肉。

    完了!

    早知今日就多带个人一次性把赃物运回去了。可惜只带了刘公公,闻昭穗还专门交代他绕小路走,不知现在到没到清居殿。

    “老夫几日不来,如今这学堂里便有人甚是出息,嘴上读着《牧牛词》,人后却是另一番所作所为。闻昭穗——”阎先生这次直呼了她大名,显然气得不轻。

    池宥胡作非为,一会儿他直接狠狠训诫就是,反正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可长宁郡主看着乖巧好学,怎么也被那混小子带坏了?要不是李芷柔带他去了后院,他还当真没料到还有人敢在学宫藏牛肉!

    “先生……我在。”闻昭穗慢吞吞起身。

    “你且背一遍《牧牛词》。”

    “这……”都这个时候了,她哪儿能记起什么《牧牛词》?学堂一片安静,阎先生的低气压传来,闻昭穗只得硬着头皮思索带牛的诗词: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见阎先生的脸登时黑了下来,闻昭穗立即充满求生欲地改口猜测:

    “不对不对我记错了,应当是……‘一日官军收海服,驱牛驾车食牛肉’?”

    坐着的庆阳无语凝噎:她闻昭穗脑子里的诗句怎么不是吃就是喝?也不想想那牧牛是用来吃的吗?

    “哎,我真想替她背!”周盼拍了下腿,着急道。不过怎么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那你去就是,拍我作甚?”庆阳狐疑。

    周盼:“……拍错了。”

    崔修远忍不住回头看,整个学堂除了夫子只有她一人站着,即将挨罚还是一幅懵懂又坦荡的模样,好似什么都不怕。

    如果闻昭穗知道崔修远所想,一定会告诉他:想多了,她只是反应慢半拍而已。

    阎先生正待发火,只听得池宥“噗嗤”笑出声,“郡主好记性!”

    “过奖过奖。”闻昭穗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回总对了吧?

    “郡主学识渊博,还是太谦虚了。”池宥跟她一唱一和。

    闻昭穗:“哪里哪里。”

    庆阳简直没眼看了,以手扶额。

    “够了!”阎先生吹胡子瞪眼,戒尺直指池宥,疾言厉色道:“你当老夫不知是谁将那牛肉带进来的?牛为农本,有功于世。你们可好,竟为了一时口舌之欲宰杀耕牛,还带到我弘文馆来了。都给我上来!”

    池令妍一呆:……啊?原来是牛啊,吓死她了。

    夫子英明,就该早早发现好好整治一下他们。

    “宰牛?他们俩到底在做什么?”庆阳闻言放下挡着眼睛的手,望向讲坛上的二人。

    “先生且慢,此事皆因我嘴馋,知晓郡主善于厨艺才央她做个牛肉尝尝。谁知她立即就回绝了,我没有法子只得先将牛肉藏于后院,这不还没来得及叫人送回去就被您发现了,先生真乃火眼金睛啊。”池宥没有看闻昭穗,抢先认罪伏法。

    闻昭穗:呜呜呜我的好同伙!

    李芷柔嘴角微不可察地落下。

    “是这样吗?长宁郡主。”阎先生听罢面色稍霁,他就说嘛,好好的姑娘顶多煲个羹汤,怎会和池宥一同倒腾牛肉?

    池宥在先生看不到处对闻昭穗眨眨眼,闻昭穗旋即心领神会:“……是。”

    暗下决心:我的好同伙,这回绝不让你白白牺牲。

    最终挨打的也只有池宥一个人而已,不仅如此他还被罚去前院洒扫,扫不完不准用膳。闻昭穗也因为知情不报被罚去后院打扫画室。

    两人一同被赶出学堂。

    “世子,大恩不言谢!”闻昭穗朝他抱拳致意。

    “无事,郡主可别忘了你说的牛肉干。”池宥手还疼着,呲牙一笑。这打也不能白挨。

    闻昭穗:“没问题!”

    两人一前一后就此别过,待闻昭穗看到那口被封起来的枯井时,才想起周盼说这里还死过人。

    青天白日,她却突然觉得脖颈后凉飕飕的。

    心中默念急急如律令,闻昭穗拿着扫帚走近画室,陈旧之气扑面而来。

    “好累。”还没开始打扫,闻昭穗便先拿幡布擦干净了一个圈椅,坐上去休息。恰好她袖中还剩几颗饴糖,闻昭穗边吃糖便欣赏起墙上的画。花鸟虫石,各式各样,应该都是弘文馆学生所作,只是落了层薄薄的灰。

    闻昭穗见有幅画边上的题字挺眼熟,走近用帕子轻轻擦去灰尘。

    果然是池弋珂的。

    画中山水沟壑纵横,笔触虽稚嫩但不掩大气。

    还挺多才多艺。

    画室现在鲜少有人过来,池弋珂估计都忘了自己在这儿还挂着一张画吧。

    闻昭穗站在凳子上将画取了下来,又简单擦拭了一下卷起来,想着一会儿顺便给池弋珂带回去。

    中午周盼还专门过来了一趟,给她送了点糕团。因着下午的骑射课,她也没有多待,只是看着闻昭穗悠闲坐在椅子上哭笑不得。

    闻昭穗又一次错过了骑射课。

    东苑马场设在内宫边缘,十分开阔。

    旁边有座小山,因毗邻内宫,为防止失火以及刺客躲藏,上面的树被一应砍除,只余一堆堆杂草。

    刺客倒没听说过,只听说其中好像有蛇出没。

    “魏云,我记得你是猎户出身。”李芷柔带了自己的马夫来到东苑。

    “是,奴才原本只是一乡野村夫,多亏小姐赏识才能入府。”魏云真心道。

    李芷柔望向不远处的小山,音色轻柔:“那你可会捕蛇?”

    “奴才之前确实捉过蛇,小姐有何吩咐?”魏云之前当过猎户,身手也算矫捷。

    “可否帮我找一两只带毒的?然后……就放到学宫画室吧,门也拴上便是,等里头没动静了再将锁取下来。实在劳烦你了,你也晓得闻昭穗平日里是如何欺我辱我的。她犯了错还那么多人护着,若她再好好地出来,往后我这日子只会更难熬,可我又不知向谁求助为好……”李芷柔眼眶微红,带着明晃晃的恳求,楚楚可怜。

    她心里冷笑,魏云对她一向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仰慕,又怎会不答应?

    “小姐不必忧虑,奴才这就去。”魏云心头一颤,那些权贵仗着出身好惯会压人,李芷柔受了委屈无处申诉,那就由自己来替她出气。

    随着魏云走远,李芷柔眼神蓦地冷下来,方才的示弱之态一扫而空。她原本只想看闻昭穗出丑而已,谁知不仅池宥替她顶罪,就连崔修远的眼神也三番五次落在闻昭穗身上。

    李芷柔感到十分不痛快,嫉妒和不解像毒蛇般在她心底嘶嘶吐着信子。

    倘若闻昭穗出了什么意外……也就是有几条蛇趁人不注意溜进学宫后院罢了,又关她何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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