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赌局
“可恶，最近的时化现象越来越严重了。”
毘沙门望向远方的黑色浓雾。
多处风穴的打开导致时化融合，从淡淡的稀薄灰气已经凝聚成一片。无数奇形怪状的妖怪钻进雾里，又有更多的妖怪从雾里钻出来。
击杀的速度已经赶不上妖怪出现的频率了。
毘沙门咬了咬牙，她先后解放了神器，让为首的兆麻回去找惠比寿小福和夜斗，她则选择回高天原一趟。
“我，毘沙门天，欲起神议。”
神议，全称是神明议会。当地面发生神明无法挽回或是巨大事故时发起的议会，排名靠前的八百万神明将会匿名在光柱内发表意见。
无数璀璨的光柱升起，厚重的大门随之打开。
“毘沙门天，你有什么要事，竟然发动神议。”
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神明威严发问。
“人界时化现象加重，风穴数量多打15处！还出现了不明原因的面具妖怪，可以被操纵的。我怀疑这一切背后有神明出手！”
毘沙门的声音在空旷的□□里回荡，窃窃私语逐渐响起，她站在大厅中央。褪去迷茫与畏惧的毘沙门在此刻展现出天界第一武神毘沙门天的气势，她的目光坚定而沉着，像是燃烧着的熊熊烈火。
“肃静。”
为首的模糊神明拐杖敲地，祂深深地看了毘沙门一眼。
“允许借用镜与神薙之阵。”
祂说。
“务必将罪魁祸首处决！”
“如有必要，天守遵其令！”
“是。”
众神明同时应声。
修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夕阳西下，将目之所及渲染成暖红色。他手里拎着两个超市的大袋子，里面有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还有一张超市收银员塞给他的一张写满联系方式的纸条。
“嗯”
他摸出纸条简单的展开看了一眼，上面用清秀的字迹诉说着爱慕的话语，甚至在末尾用上了可爱的颜表情。
“太宰先生我还可以许愿吗？”
身后突然传来沙哑的声音，但修丝毫没有意外。他只是停下脚步，并没有转身，随意的把纸条揉成一团，然后淡淡的回答。
“可以。”
藤崎浩人已经一回生二回熟，他熟练的召唤出妖怪，陌生的白色面具扣在那张狰狞的非人脸皮上。
“这是樱鬼。”
修这才转过身，他不经意地皱了皱眉，站在原地像是在等待什么的样子。
“太宰先”
“修！居然是你”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的响起。藤崎浩人猛地一惊，惊疑不定的打量着突然出现骑着雄狮的神明。
计划被发现了？还是告密？
藤崎浩人在心里盘算着，可他从修的脸上却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能退而求其次，发现了根本不掩饰的毘沙门天眼里的震惊与痛心。
原来是这样。
他后退几步，像是来那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阴影里，只留下呆滞的樱鬼和面无表情的修。
“吾何以知汝心之清明与否，吾何以知，手持神赐天之波士弓”
异口同声的吟唱从天际飘来，天空上方旋即出现庞大的黑色巨眼，周边一圈散开的纹路狰狞而清晰，仿佛世间天眼降世。随着齐整的吟唱，修的脚下对应的也扩散出无端的阴影，急剧扩大又极速缩小，最终将修和樱鬼同时定在原地。樱鬼嘶嚎着直接原地爆开，修则毫无反应。
远处夜斗、一岐日和、惠比寿小福和大黑都赶了过来。小福皱着眉望着变色的天犹豫着。
“还真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夜斗？！”
一岐日和揪着同样面色凝重的夜斗的衣角。
“这是神薙之阵，是传说中肃清与天为敌者的古老技法，没想到天界那帮老家伙果断的把家底都掏了出来。”
太宰君不会有事的吧。
一岐日和发觉了事件的严重性，在心里默默祈祷。
虽然，虽然她跟太宰君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实际上她有感觉到，太宰君是个用自己的方式温柔对待他人的人呢，一定不会有事的！
身处视线交汇处的修倒是没有别的想法，他仰头看了看巨眼，再次皱起眉。
不是这个原因，区区一个神薙之阵还达不到让他心慌到预警的地步。到底是什么，什么东西让他的心脏狂跳到难以控制。
难道是
兜里开了最大音量的手机嗡的响了起来，修的瞳孔猛地收缩，他首次在夜斗他们面前失去冷静，近乎是有些失态的手忙脚乱的把手机掏了出来。
上面显示的是陌生来电。
修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神经紧绷了起来，他摁下接听键。
系统自动设置的最大音量外放。
中原中也的声音传了过来，充斥着不知名的担忧与安抚。
“那个修，我跟你说个事”
修不想听，他盯着手机，如同在注视着一只朝他展露獠牙的猛兽。
夜斗在此刻发现了异常，他拉着同伴后退半步，却仍然在听。
他怎么觉得修好像生气了。
中原中也顿了顿，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的苦恼从话筒里透露出来。
修死死咬着牙发动了契约，身影在原地消失了不出半秒，又踉跄着重新出现。
“太宰他叛逃了。”
中原中也左思右想，最后还是没能想出更委婉的说法，干脆直白的把真相抛出。
“那个，我觉得吧，你要看开”
后面的话修听不清了。他从牙缝里挤出似被逼入死路的野兽一样的嘶吼，一向毫无波澜的瞳孔里刹那充斥着恶念与杀意。
所有阻碍他去太宰身边的，都得消失。
修金色的虹膜被无机质的浓墨取代，怪物挣脱了枷锁。祂仰望着天上的巨眼，周身爆起黑色的光芒。那昙花一现的象征人性的银白色光晕被黑暗吞没，锁链断裂，修身上溢散出黏稠的黑雾，蔓延、蔓延，顷刻将周围包裹。
恶魔出笼。
沙哑的、断断续续的语调诡异而扭曲。
“死——”
模糊的尾音化为恶鬼的尖啸。冲天的雾气拧成细而长的绳索一圈一圈的把巨眼五花大绑，连带着那些身披白衣头戴兜帽的天守。
怪物修单脚踏地。
瞬间，雾凝成的绳索上凸起尖利棘刺，巨眼幽绿色的瞳仁被捅穿，根本难以反抗的天守们的鲜血洒在白云上很快将其染红，顺着云雾缝隙一滴一滴的向人界落去。
神薙之阵被简单粗暴的破开，修再次运转契约。
他的身影无端消失，却在一秒后又出现在原地。修捂着嘴唇呕出大滩鲜血，血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淌。
为什么。
为什么过不去。
神薙之阵被毁，没有什么可以阻碍他。
为什么还是回不去？
是大阪的问题吗。
那就
毁了大阪好了。
无端汇聚的杀意刺骨，夜斗和小福不知何时已然握紧神器忌惮地看着空地中央的修，就连毘沙门也严阵以待。
千钧一发之际，修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修的大脑已经变得有些迟钝，他的视野里是漫天的血色。
身披黑色外套从港口黑手党楼顶向下坠落却饱含笑意的太宰治，穿着黄色大衣投河自尽却面带微笑的太宰治
无数个不同的太宰治用不同的方式死去。
修睚眦欲裂，他想冲上去，却怎么也办不到。
阻碍凡是阻碍的东西，通通杀掉就好了。
修的瞳孔被完全的黑淹没，他没有去管躺在地上滋儿哇乱叫的电话，反而向不远处戒备着的几人迈出一步。
夜斗汗毛都竖了起来，罕见的他握着雪音的手都在轻微的颤抖。
修缓缓的抬起头。
夜斗全身的神经都在尖叫着快跑，但他已经被无穷尽的冰冷杀意盯上，就连脚都抬不起来了。旁边并不擅长战斗的小福僵在原地发着抖，毘沙门被庞大的气势压迫的站都站不起来，一岐日和已经彻底昏了过去。
再不动会死掉的！！！
他们的神明预感这样宣告着。
在丝线即将崩裂的瞬间，因长时间无人确认的电话自动接听。
严肃又带着深意的熟悉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停下。”
太宰治似乎完全预料到现在是什么状况，难得没有端着漫不经心的腔调。
他本来想过发短信，但为了避免出现什么意外，还是决定直接打电话。
你看，这意外不就来了，修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懂。从听到的杂音分析应该没有造成太大破坏，估计他的身体也没有往糟糕的方面发展。
时机刚刚好啊。预估的中原中也打电话的时间，算准了掐断契约的联系，再加上数好时间的电话。
一切顺利。
修在朦胧的深海里抓住那条代表世界的游鱼，被带回了人间。眼前令人厌恶的血色逐渐褪去，冰冷的杀意如鲸吞海似的尽数收敛。他再度咳了一声，咳出更多的血液。
他艰难的弯下腰，把手机捡了起来。
“修，来玩个游戏吧。”
太宰治侧坐在窗边，屈指有规律的轻轻敲击着玻璃。他脸上的绷带不知何时取了下来，语气带笑，那双完整的鸢色眼睛里却不含一丝笑意，情绪复杂的难以辨认。
修小心翼翼的用另一只没有染上血的手拿着电话。他垂着眼，单薄的身影在这一刻显得格外脆弱，厚重的哀伤不知何时压在他肩上。
“嗯。”
他的眼睛没有变回去，仍是乌沉沉的望着地面，低沉的回应。
无论什么都会答应，除了那件事。
“不动用任何能力，找到我。”
微风吹过太宰治的脸颊，挑起几缕凌乱的发丝，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亮光。
他说，找到他。
修在心底默默地重复。
找到你，你就不会丢下我了吗？你就不会一个人跑掉吗？你就不会毫无留恋的死去？
你就是我的了吗？
太宰治唇角的笑意扩大，他像是能看到修内心的话似的，微笑着再度肯定。
“是的。来找我吧，修。这就是赌注。”
修沉默了半晌。
“好。”
他应下了赌局。
修永远无法抵抗得到太宰治的诱惑，即使他明白，不动用任何能力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人有多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