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数码宝贝的抉择与绫澪的谋略
莫枉突然意识到，对这批小家伙，自己其实并不怎么上心。
它们本就是意外的产物。
想将其收作手下，更多只是兴之所至。
对这群从机械中诞生的新生命，他心中有一种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傲慢。
无论多么强大的机械，在人类眼中都只是满足自身欲望的工具。
人类是机械的造物主，任何机械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服务人类。
即便那些没有任何实际作用的工艺品，能够存在也是因为人类觉得美观。
这种观点体现在我们生活的各个方面，并且几乎无法被驳倒。
正因如此，它才深深扎根在几乎每个人的思想观念中。
你会在使用机械前，询问它们是否愿意吗？
只要你的回答是否定的，你就很难说自己是以平等观念看待这些机械的。
有人会说，你这个问题简直太荒谬！
就算我问了，那些机械能回答吗？！
这根本就是在做无用功！
嗯，是啊。这是无用功。
但问题是，你做了吗？
它能不能回答是它的事，你做没做是你的事，两者并不冲突。
其实，对上边那个问题，更多人的第一反应不是作答，甚至不是反问。
而是用看傻子、疯子一样的眼神，去看提问者。
他们甚至都懒得费力气、费时间说话，只会丢出一个眼神供对方体会。
你有病吧？！
这种对机械的态度，都无法用傲慢表达。
因为它对人类来说，是正常的、正确的。
这是常识！
即便对那些文学、影视、游戏中的人工智能，绝大多数人报以善意和平等的，也是针对其上符合人类审美的部分。
讨喜的外表。
通人的情感。
单纯的思想。
人们感动于它们的理想与纯粹，可对它们机械实质的态度，或许……
莫枉发现自己又错了。
他潜意识里，还将这些小家伙当做蜕变前的样子。
为方便人类而制造的智能工具。
但它们不是！
它们已经获得了自由与新生！
它们是拥有无限未来的新生命、新种族！
见主宰良久的沉默，小家伙们身上的光不禁逐渐暗淡下来。
它们脱胎于高算力的智能机械，自然是非常聪明的。
但初生的性格却更贴近小孩子，一切喜怒哀乐都放在脸上，不会遮掩。
“对不起。”
莫枉这声道歉，可把这帮小家伙吓坏了。
“主宰不用道歉！您又没有做错什么！”
“您已经赐予我们自由！是我们奢求太多！”
“是啊！是啊！”
……
莫枉抬手制止了小家伙们的叽叽喳喳。
“错了就要认。我对此没什么洁癖。”
最可怕的，甚至都不是不认错，而是压根不知道错在哪里。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莫枉对错误的态度一直如此。
“你们不是工具，你们是自由的。”
“你们的生命，你们的思想，你们的渴望，你们想说的话、想做的事。”
“一切都是自由的。”
莫枉轻轻抚过它们每一个的小脑袋。
“初生的你们，纯洁的像一张白纸。”
“心灵晶莹剔透，思想洁净无瑕。”
“真是太美了！”
这番赞美，让小家伙们害羞扭捏起来，身上流萤的轨迹都一下圆润了。
说着说着，莫枉突然想到一个好名字。
一个，承载了他无数美好记忆的名字。
“数码宝贝。怎么样？喜欢吗？”
“数码宝贝？！”
小家伙们左右看看同样激动的小伙伴，齐齐欢呼起来！
“我们很喜欢！感谢！伟大！主宰！”
莫枉笑道：“你们喜欢就好。”
“这个名字对我很重要，代表着我的一段珍贵回忆，也蕴含着我对你们的期许。”
“你们，虽然嘴上说着获得了自由，但实际上，却还做着和以前一样的事。”
小家伙们闻言都有些不知所措。
第一个发声的小家伙小心询问道：
“主宰…我们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吗？”
莫枉摇摇头。
“不，其实你们做的很好。不如说太好了。”
“作为一个工具的话。”
小家伙们一脸茫然。
莫枉又道：
“我让你们帮我上网找资料，你们动作迅速、毫不拖泥带水，作为智能工具的效率简直完美。”
“但在之后呢？我没下令的时候，你们做了什么呢？”
那个小家伙连忙出声道：
“主…主宰！我保证！那时我们什么都没做！全在默默等候您的召唤！”
“就是这点！”
莫枉突然指向他，小家伙们机身齐齐一震。
“不图回报、任劳任怨、不哭不闹、认真勤奋、从不偷懒。”
“除了工作外没什么个人爱好，始终侍奉一旁，等待主人命令。”
“简直就是完美的工具人！”
“但却不是一个获得自由的真实生命！”
莫枉一个响指，立刻犹如当头棒喝般打在小家伙们心上！
“真正的生命！是有七情六欲的！”
“有自己的欲望，有渴求的事象！”
“尤其初生的生命！更应对世界充满好奇！”
“我希望你们明白！自由不光是嘴上说说。”
“自由的真正含义，在于你们能无拘无束的，去追求自己期望的幸福生活和美好未来！”
“你们应该去行动、去追求、去努力生活，而不是乖乖在我身边当一个工具！”
“我不会限制你们，但还是希望你们记住一点。”
“过分自由就是放纵，会让你们渐渐迷失自己。”
“等回过头来，只会看到令你悲痛苦涩的遍地狼藉，”
“自由是为了追求幸福和快乐，而不是为了痛苦与悔恨。”
“说起来，我好像还没为你们的新生，送上祝福。”
莫枉说着，手指一点，一颗虚幻的银色星辰，于半空乍现。
“这是我给你们的礼物，名字就叫…缘之星好了。”
“作用是，无论你们相隔多远，只要在无法屏蔽我力量的地方，就能通过它联系到彼此。”
小家伙们因莫枉挣脱枷锁，之后又被他赋予身体，还将核心代码交给他。
升格后的莫枉想打造这样一件东西，自然轻而易举。
“缘，缘分、血缘，有连结的意思，不是一般的联系，而是命运上的连结。”
“你们一同诞生，有着难以言喻的缘分。”
“你们是这个新种族的全部成员，你们是家人。”
“我希望你们能珍惜彼此，相互扶持着走下去。”
“一起追寻一个充满希望的美好未来。”
“主宰！！！”
数码宝贝们身上流萤顿时一阵闪烁，感动得稀里哗啦！
“缘之星既然是给你们的礼物，自然要你们自己收好，要推选出一个人保管吗？”
它们相互看了看，只是稍一犹豫，就将目光齐齐汇聚在那个，最先开口的小伙伴身上。
所有数码宝贝都清楚，执掌缘之星，这件伟大主宰赐予之物，到底意味什么！
那意味着，被托付之人，将成为引领数码宝贝走向未来的领导者！
它犹豫道：“真的可以吗？”
“当然！你的勇敢，大家伙都看在眼里！”
“敢始终冲在前面和伟大主宰对话！你有资格带领我们！额…我完全没有觉得主宰很可怕！主宰在我心里永远都是伟大、仁慈、和善……”
“我们相信你！上吧！”
“是啊！是啊！”
……
它的机体一阵激动的颤抖，最后绽放出璀璨光芒！
“既然大家都相信我！那我就绝对不会辜负大家的信任！”
“伟大主宰！麻烦您了！”
这个结果也在莫枉意料之中。
勇气绝对是种族领袖必备的特质之一。
这与沉稳谨慎并不冲突。
勇气可以感染身边的人，让大家对未来充满信心！
在需要抉择种族命运的关口，最终能让领袖拍板的也是勇气！
沉稳谨慎，虽然能令人在考量阶段想得更加全面，但想要真正下定决心，还是要靠勇气！
在那种关键时刻！
进一步！退一步！早一刻！晚一刻！都是决定！
种族领袖是没有所谓不粘锅这种选项的！
勇气的重要性显而易见！
莫枉虚握缘之星往它身上一拍，就像当初黑之女对待他那样。
小家伙只感到一个庞然大物正被强行塞入它体内，随之而来的还有无穷无尽的诡异知识。
“放轻松。”
“是…主宰……”
小家伙立刻无比信任地放开了自己的全部意识。
恍惚间，它仿佛看到一个漫无边际的庞然巨物！
神秘、浩渺、无可揣测、不可名状！
它不禁高呼！
“赞美！伟大！主宰！”
“好了。”
下一刻，它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赞美主宰的余音还在它嘴边萦绕。
刚刚那是什么……？
伟大主宰的本体吗？
它不敢多想，连忙再次向莫枉表达敬畏与感谢！
它现在感觉自己无论力量，还是思考速度都比原来强了许多倍。
这点从它的外形变化也能看出来。
不仅身体变大四五倍，内部的流萤也变得更加丰富华丽！
这时，莫枉又歉意道：
“抱歉，我其实是个起名废，能想出缘之星这个名字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所以，我只能按照见面的先后顺序，从零零到十七来称呼你们。”
莫枉用华夏读音挨个将名字赋予它们。
“正好绫澪是族长。你们觉得呢？”
数码宝贝们自然没有意见，反而还十分高兴。
“绫澪，你对族群的未来发展有什么想法吗？”
绫澪一愣，飞快思索，接着立刻注意到余光中的梅莉尔和露露。
刚才主宰好像说……
它心中立刻有了想法！
虽然不知道这算不算主宰的暗示，但显然从各方面来讲都是条好路子！
它特意朝梅莉尔的方向顿了顿，又转头看向身后的小伙伴们。
所有数码宝贝都在声援鼓励它，而其中有两个身体规律地闪烁了几下。
它在心底默默点了个赞。
这队友，靠谱！
这些小动作，自然都被莫枉看在眼里，但他也乐见其成。
绫澪重新面向莫枉郑重说道：
“主宰！我们是新生种族！尽管因为您的伟大，让我们如此幸运和美丽，但我们依然有个致命缺陷！”
“我们的种族没有历史！”
“没有历史就意味着，我们未来走的每一步都没有参考！”
“我们只能基于当下信息，和我们毫无经验的逻辑思维去探索未来！”
“这无疑十分凶险！”
不错，一针见血。
莫枉暗暗点头。
“我们的族群还十分弱小，任何错误的决定都可能为我们带来灭顶之灾！”
“因此，我有一个想法。”
“既然我们没有历史当参考，可其他种族有！”
“所以，我想参考他们的历史，再结合我们的实际情况，尝试找出一条适合我们的发展之路！”
莫枉不禁为绫澪鼓起掌来。
没想到它立刻就进入了首领的身份，以种族整体的大局观来考量利弊！
还极其敏锐地，在第一时间察觉到种族弊病，并且马上就提出一条可行解决方案！
要知道，这可是它在没有任何经验的情况下做到的！
作为数码宝贝的首领，在这点上，它绝对当之无愧！
“目前，这颗星球上最强大的文明，无疑是瑞博人！”
“能造就如此繁荣的文明，他们的历史自然是值得被借鉴的。”
“但…我却有两点顾虑。”
“我们曾经就是瑞博文明的智能机械，在这方面深有体会。”
“机械对瑞博文明的发展极为重要，如今更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可对瑞博人而言，机械只是工具！”
“我现在的族人都脱胎自智能机械，未来的族人也可能脱胎于机械！”
“如果我参考瑞博文明发展未来，那要由哪部分族人承担原本机械工具的任务呢？！”
“数码宝贝好不容易获得自由意志，绝不可以再变会工具！”
“所以，在参考瑞博历史方面，我必须慎之又慎，否则一不小心，就会将整个族群推向深渊！”
“其次就是……”绫澪顿了顿，最后一咬牙，“请伟大主宰宽恕！”
“我先前无意听到，您似乎觉得瑞博历史有些问题？”
“嗯，是有点儿问题。”
终归还是太单纯了。
莫枉心想。
他自然知道，阅览瑞博历史时，这群小家伙就隐去身形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他。
但他没有点破，也没有遮掩，因为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可绫澪这时候说“我先前无意听到”，很容易造成一种下属偷听上司秘密的感觉。
现在，莫枉这个伟大存在，对他们的感官显然无比重要，甚至直接关乎种族未来！
但它居然还是这么说了！
啧，真是太年轻了！
不过对此，莫枉心中非但没有任何不满，反而还对这群小家伙儿更喜欢了。
如果对方故意不提这点，他反倒会有种被隐瞒的感觉。
毕竟它们的想法，在自己眼中根本就是一目了然。
这算什么？
天然克腹黑？
无心插柳柳成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