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李小清的那颗眼泪, 你收起来了是吗？”
解彗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
“你说的是这个？”水珠一样，摸起来却坚硬无比，里面好像有水流动。
“没错, 还有谢管家, 沈平仁, 穆勇，他们的都在你那里对吗？这就是……可以让你成神的东西。”
“即使是最低级的神明, 神力也足够让那些小小的鬼魂永远存在这世间了。”苍老的声音语气带了些轻蔑，“成为最低级的神明用不了太多, 你只需要继续收集，等足以成神了, 我会来教你怎么做。”
“看，你并不需要付出多少代价，对你来说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对吗？”
解彗眼帘微动，“你可以走了。”
那声音满足地消散，时间重新流动, 鸟鸣声继续, 她抬起头, 看到身边的谢固缓缓地眨了一下眼。
但是望向她的眼神毫无变化，看起来对刚才的暂停一无所知。
解彗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重新看向玻璃窗。
那双泛红的眼睛弯了弯：“谢固，你看, 在这个世界, 人死了也能好好的, 他们还知道了防晒, 真是与时俱进。”
“那现在, 你还是害怕吗？”谢固错过眼去，淡淡地问。
“怕啊，当然怕，怕到会做噩梦。但是吓到我，从来都不是他们的错。”
“可是就算这样，我也……还是想回家。”她的声音低低的。
只要她把消失的李小清，沈平仁……把他们拉回来，她就回家，回到属于自己的正常的、没有鬼的现实世界。
半晌后，谢固点了点头：“会回家的。”
轻描淡写，却有分量。
解彗甚至觉得，他好像知道自己说的家是哪里。
但是不可能，只有刚才那个神秘的存在以及她自己才知道，这是漫画书里的世界。
想不明白，她干脆不再想了。
两人的最后一站，是宿舍楼的天台。
不知道谢固是怎么办到的，她得以顺利进入这个已经被封起来的十年前的案发现场。
她在李小清掉下去的地方放了一束花，花的旁边还有一把崭新的二胡。
太阳已经开始西沉，夕阳的余晖铺洒大地，她的心里彻底平静了下来，描摹着李小清在这里看了十年的风景。
柔和的橘色阳光下，西边的游乐场早早关门了，旋转木马棚顶的彩绘在此刻熠熠生辉。
她看了一会儿，转身要离开。
余光却突然瞥见，角落里的秋千上，正坐着一个小孩。
她诧异地重新望去，才发现那是个身量小小的女孩儿，随着秋千一上一下飞荡，她转过了脸，脸上带着孩童的笑意。
她这才认出来，竟是蒋廷的小妹妹。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这个小鬼了。
只是前几次见她，都是紧紧跟在蒋廷的身边，这次不知怎么跑到了旁边的游乐园去。
很快，那个小小的身影又消失了，只有一只秋千还在孤零零地荡。
她回到宿舍，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宿舍重新变得空空荡荡。
关上门，她走下了楼，将那张李小清遗留的班级合照交给了宿管阿姨。
宿管阿姨同样平静了许多，只是头发好像也更白了。
“谢谢你。”她接过那张照片，郑重地说。
解彗摇摇头：“不必说谢。”
这三个字，这阵子她听得实在太多了。
她本想找蒋廷讲讲他妹妹的事，但蒋廷没等众人集合，就提早离开了，听说是他妈妈临时住了院，这种情况下，即使跟他说了，恐怕他也无暇顾及。
解彗只好作罢。
谁都知道，等这期节目播出，解彗一定声名鹊起，其他嘉宾有心在镜头下找她搭讪，但看着解彗面上毫不掩饰的疲倦，想到她亲身经历的那个李小清的故事，也歇了心思。
所以回程的车上格外沉默。
解彗回到小破出租屋后，躺在床上几乎倒头就睡。
她睡得很沉，本以为会梦到李小清，结果谁都没有梦到，就这样几乎睡了一天一夜。
期间只是靠着这段时间养成的生物钟，艰难地完成了有奖打卡，就又睡死过去。
第二天的傍晚，她是被饭香味激醒的，几顿没进食，肚子已经在抗议。
醒来后，虽然身体沉钝，但精神好了许多，解彗一睁开眼，就看到系着围裙，在小厨房里忙碌的李一唯的背影。
看了一会儿，她慢慢下了床，一边活动僵硬的四肢一边走到李一唯背后。
李一唯刚关上火，一扭头，被她吓得颠了一步：“祖宗，你怎么走路没声的！想吓死我啊！”
解彗揉着眼睛笑：“没关系，就算吓死了，变成鬼我也看得见你。”
李一唯翻了个白眼：“少贫嘴，你总算是醒了，我都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了，一个都不回，赶紧过来看看，你再不起来，我看你要饿死在床上。”
“你那个房东老太太人倒是还不错，跟她一说就把钥匙给我了。”李一唯一边说，一边找出盘子盛菜。
“到你家一看，冰箱里什么菜都没有，我又颠颠地跑去买的菜，你住这地儿又偏，我开车半小时才找到菜市场。说起来真稀奇，你一个人住，居然还不会做饭，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她斜了一眼解彗。
解彗闻着菜香，心情越发好了起来：“谁说的，我还是会煮面的。”
“我看到了，天天吃那几块钱一大把的挂面是不是？连个鸡蛋都舍不得打，你就缺钱到这个地步？”李一唯指着她的鼻子：“而且都是碳水，你想胖死啊？”
说着看了看解彗的腰：“算了你还是胖点吧，在那破学校住了一阵，又瘦了。”
最后才打量起解彗的脸：“你看你，之前是不是哭多了？又睡这么久，眼睛都肿了。一会儿拿冷毛巾敷一敷。”
听着熟悉的数落声，解彗才真正有了一种踩到实地的感觉。
全都数落完，李一唯手一挥：“把菜端过去。”
解彗将吃饭专用的折叠桌摊开，靠着墙边放好，然后小跑过去端菜盛饭，又将唯一的折叠凳给李一唯摆好，自己则是坐在床上，端起了饭碗。
李一唯皱着眉看着解彗熟稔的动作，又环顾一圈堪称家徒四壁的房间：“我这要是拍张照发网上，你的粉丝非心疼死你不可。”
虽然解彗如今口碑逆转，也算火起来了，但是这些名气都还没变现，她依然是个负债的穷光蛋。
“不过没关系，时来运转了，《肾上腺素飙升》的节目组今天主动跟我沟通过，咱们可以重新签合同了。”
之前的嘉宾名额是李一唯靠着人情，求爷爷告奶奶求来的，基本没要酬劳。
而现在，双方位置互换了。
“我拿了个乔，跟他们说另一档恋爱综艺《血糖飙升》也来邀请你了，酬劳丰厚，但是档期刚好冲突，那边一听，立刻给你加了钱。”
解彗眉头一皱：“《血糖飙升》？”
“哎呀放心，不会让你去的，刚火就急着参加恋爱综艺，你的粉丝也不会乐意。”
解彗放下心来。
“等钱到账了，你就给我立马搬出这里，找个高档点儿的公寓楼。”
她再次嫌弃道：“这儿的环境简直没比狗洞强多少，狗仔都不稀得钻。”
解彗却摇了摇
头：“那不正好，不会被拍。而且我就想住在这里，我对这儿已经有感情了。”
“……你这感情，是不是太廉价了点？”
李一唯看着她饿死鬼一样地扒饭，犹豫了一番，还是问道：“你老实跟我说，你这么愿意住这儿，是不是想加入那老太太一起捡破烂儿赚钱？”
“……”解彗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的。
随后她心虚地呛了一声：“怎，怎么可能？我还是有偶像包袱的。”
“那就好，你都不知道我之前有多担心，你每次看到那老太太扛纸板回来，我都有种在你眼里看到了羡慕的错觉。”
解彗又心虚地咳了一声：“我就算收破烂，也是开个废品站，等人上门，才不会自己去捡。”
“给我打住！不许再提破烂和废品！你现在不许有这个心思！记住！你是个女明星！”
解彗乖乖点头：“知道了，那等我退休了再说。”
“……”
解彗不知道李一唯是不是看出了她从私高带回来的难过，这几天都一直陪着她，却只字不提私高的事。
她的心情在被李一唯骂完之后越来越好了。
等到《肾上腺素》私高辑的下期播出，与李小清告别时的悲伤，已经只剩下了一个浅淡的水痕。
节目播出之前，私高的事虽然有些风声传出，但是整体捂得很严，外界并不知道具体情况，直到看到了节目。
前面还是一派祥和，因为解彗拥有一大票颜粉，所以每当她的镜头出现，弹幕的数量几乎与咖位最大的蒋廷持平。
【这一期的小解也是格外的美貌呢~】
【呜呜呜小解怎么会一个人过生日啊，别的明星都有生日派对，她过生日却谁都不知道，好可怜，好孤单……】
【好心疼啊！作为粉丝都不知道，原来小解的生日不是资料上写的日子啊，这都过去好多天了，再说生日快乐也晚了[大哭jpg]错过了粉上她的第一个生日。】
随着节目继续播，也有人感到奇怪。
【总觉得解彗的行为不太寻常，到处走访到处观察，就好像是在调查什么。】
【没有啊，毕竟这期的主角是跳楼自杀的女生，她想了解更多也是人之常情嘛。毕竟她也就是表面上说不怕的纸老虎嘻嘻。】
【唉，说句题外话，每次看到自杀的新闻就很难受，人生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非要走极端呢？】
【看得出小解真的很美了，那个清洁工大叔每次路过小解都盯着她看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电子木鱼电子烧香，解彗是懂功德的。】
【笑死，解锁了一个新歇后语：解彗拉二胡——撅了驴蹄子。】
【黎书的老同学们说话的语气让我感觉好不舒服，尤其是提到李小清和赵强的时候。】
【奇怪，那个清洁工怎么总是入镜，摄像小哥这么偏爱他吗？】
很快，放到了校庆的那天，解彗的粉丝们都期待着看到解彗的首次登台表演。
然而等来的，却是从盛大的校庆演出中突然抽离变换的镜头。
正当所有观众迷惑的时候，微微摇晃的镜头对着紧闭的大门，紧接着，解彗的质问与赵强的痛哭声从门缝中传来。
一个尘封多年的真相通过这个镜头，传递了出去。
上一刻还是校庆的花团锦簇，下一刻，只剩阴霾的灰暗与晦涩。
【原来如此，原来解彗一直在调查的是李小清死亡的真相，她不相信李小清是自杀的。谢谢她，亲手揭开这个真相的她，应该比我们这些旁观者更悲伤吧。】
【看完了，不知道说什么，感觉喘不上气来的难受。为什么好人没好报呢？如果没有解彗坚持调
查，这个真相就永远蒙尘了啊！】
【赵强真是……可怜又可恨，既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好像并不算高，所以高考考砸了，后来也只当了个清洁工，但是又好像很高，因为他居然真地瞒了十年，除了黎书谁都不知道。另外，他女儿没跟他在学校相认是正确的，否则现在应该也是千夫所指了。】
【tmd他怎么有脸说那是一条人命的！他让李小清不明不白地死去，明明是见义勇为偏偏谁都不知道，凭什么啊！李小清救了他啊！我真的爆哭。】
【那些戏弄赵强的同学嘴脸最丑陋，想想就要吐了，镜头前还说自己绝对没有霸凌过李小清，可是李小清明明就是他们害死的！不是直接造成身体上的伤害才叫霸凌的！】
【黎书的事也好唏嘘，他杀了自己的哥哥取而代之啊，但是我讨厌不起来他。】
【之前还很讨厌宿管的霸道，没想到她是李小清的妈妈，守在学校十年，她一直坚定说世界上没有鬼，但其实，她才是最希望有鬼的那个啊……】
【镜头里的解彗在哭，镜头外我也在哭。】
【小解别哭了，我心都要碎了。】
轰轰烈烈的舆论不仅是为李小清哀叹，更多的人开始讨论，那些怂恿赵强翻栏杆的同学算不算杀人、算不算霸凌。
随着这一期节目的播出，李小清，赵强和黎书的三段人生悲剧披露，反响空前巨大。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些竟然都是解彗一个人调查出来的。她那些谜一样的举止，以及最后与赵强在器材室的对峙，都变成了有勇有谋的体现。
无数博主将这些剪成片段，在网上疯狂流传，连续一周里，热搜前十每天都有她。
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第一期节目播出之前，大家觉得解彗是个胡搅蛮缠的作妖小明星。
第一辑播出后，她的美貌与可爱最吸引人。
而在这一辑之后，解彗在观众心里的印象已经脱离了花瓶的范畴。
终于，她真正地火了。
她的人气与粉丝数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飙升，各大广告商都与经纪公司联系，剧本也纷至沓来。
大家也没忘了解彗滚出娱乐圈这个话题里。
现在，完全被感谢她还了李小清一个真相的留言塞满，再也见不到过往的谩骂。
解彗虽然很感动，但她更担心一件事。
萧百画粉丝发起的解彗滚出娱乐圈的打卡活动这次也被骂惨了，数以万计的评论都是闹着要活动取消的。
【我到现在还在哭，小解这么好，这么美丽这么勇敢这么善良这么聪明，你们怎么忍心让她滚出娱乐圈啊？！不想说脏话，但是恕我直言，你们这些参加打卡的人，不是蠢就是坏。[微笑jpg]】
解彗：“……”
【各位朋友们，凡是参加过、尤其是现在正在参加这个打卡的人，请联系我，我会立刻取关你！并且以后也不想再见到你！呵呵了，不辨是非的人，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解彗：“……”
【麻烦这个活动赶紧下线好吗？？现在还在打卡的人都是什么成分啊？刚才看到还有个排行榜，有个排行第一的人居然每天三次打卡到现在一次不落，我的妈呀真是绝了，这人不会是每天定好闹钟打卡吧？赚这个钱你心安吗？？你在现实中是过得很惨吗？？你是想钱想疯了吗？？】
解彗：“……”每一问都直击她的心灵。
她缓缓看了一眼自己注册软件时取的id名：想钱想疯了。
幸好，当初她选择了匿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