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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加更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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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个字, 记五分钟,这记忆力。”解彗呵了一声,“还继续熬夜。”

    “好了好了,别骂了, 这三个人我们已经都记住了。”两个鬼讪笑。

    “没错, 绝对不会再混了。”

    “其实以前不是这样的, 小解,你还别不信,我以前的记忆力可是很不错的,也就是在这树上挂久了, 不仅脸皴了,连记性也越来越不行了。哎,鬼也有老年痴呆吗?”

    另一个鬼突然冷不丁说了一句:“也有可能是时候到了, 要走了。”

    刚才的笑声渐渐消磨在风中。

    随后传来一声叹息。

    解彗竟觉得从那两张辨不清面孔的脸上看到了某种怅然。

    她听到他们喃喃自语:“真是不想离开这里。”

    “你还挂上瘾了?”

    “其实,挂得高也很好啊, 高能看得远呢……”余音悠长。

    解彗听不懂。

    她从没问过他们的死因,他们不同于李小清记忆全无,但在这里挂了不知道多少年还没有离开,一定也有属于自己的执念。

    “小解, 外面的学校多吗?”挂在左边的鬼突然问。

    这个问题让解彗有些莫名其妙:“当然很多, 对了,你们记错了的那桩新闻, 就是发生在n市的高中。n市不算特别繁华, 但也有大概四五十所高中吧。”

    “啊?是吗?不是发生在李小清身上啊,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 记岔了, 嘿嘿。”

    解彗微笑:“没关系, 即使记岔了,对我来说也是很有用的信息。”

    “那就好。”

    第二天就是校庆了,她还有个赶鸭子上架的节目,得早点回去练习一下。

    高中住宿的学生们作息规律,晚自习已经下了,这个点,路上基本已无人烟,行走在这条其实已经不算太陌生的路上,解彗心里却突然有些没来由的微悸。

    她抛开这种感觉,倒是想起了许久没见的谢固,考察调研团还是偶尔会在校园里逛逛,找学生问问题,但他这几天好像不在校园里,大概是回去处理公事了。

    不过明天是校庆,按理他应该是会出面的。

    她脚步无端轻快起来,加快了速度,在路过一条小路时,她突然停住了脚步。

    这里是一条石板铺就的小路,小路后头是一座湖,因为刚好在相隔较远的两盏路灯之间,于是在树影的遮蔽下显得格外昏暗。

    前几天她都是从这里抄小路回去的,没什么事发生,但今天想了想,最后还是转头,选择走了远一点的柏油路。

    回到宿舍的时候,宿管正坐在她的小房间里,窗户开着,她背对着走廊,在擦拭什么东西。

    听到脚步声,大概以为是晚归的学生,她转过头,竖起眉毛刚想开骂,看到来人是解彗,瞬间熄了火,只是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道:“大晚上的,就知道瞎跑,迟早出事。”

    解彗假装没听见,依旧脚步轻快地爬上了七楼,再拿上剧组给她借来的二胡,悄悄上了天台。

    虽然没有钥匙,但是这次李小清没有要她叫门,就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见她跑得气喘吁吁的,她嘲讽:“腿已经好了,不疼了?”

    解彗笑得娇憨:“没好呢,还是疼的,你可得手下留情,拉得不好也别训我,一训我就更疼了。”

    “疼?那还跑得这么快,这么高兴,怎么,今天晚上又突然口味变了,喜欢拉二胡了?”她抱着手臂,语气凉凉。

    解彗只是继续笑:“明天就是校庆演出了,这不是临时抱佛脚嘛?好了你别笑我了,咱们快开工吧。”

    解彗暂时进不去天台,便只是与李小清一起蹲在了门后的一块小小空地,这里

    是实墙围的,也隔音。

    李小清认真指导着解彗。

    以她的水平,当然也弹不出什么正经曲子,只是给人和声,所以学起来也简单。

    过了一会儿。

    “小清,你不用刻意转过头去的。”解彗低头听着听着,突然说道。

    李小清一怔,一直侧着的脸稍稍转了过来。

    解彗认真地看向李小清,清澈的瞳孔中映出那张满是血渍的脸:“我现在已经可以直视你的脸了,不害怕。”

    她细白的手指虚虚地在空中划过李小清掉在颊前的碎发,却穿了个空。

    李小清敛起眼眸,自己将那一缕碎发夹在了耳后。

    “真的,看习惯了就好。”解彗又补充了一句:“只要你不突然跳出来吓我。”

    李小清鼻腔里嗤了一声,指着地上摊开的简单的谱子:“少废话了,赶紧练!”

    后面她却没再转过脸去。

    “小清,咱们聊会儿天吧,不然我会犯困。”

    “说。”

    “我今天见到小树林里的那两个鬼,感觉跟之前不太一样。”

    “直到他们说自己可能要走了,我才意识到,原来是比之前变得透明了一点。”

    “哦。”

    “小清,你知道他们的来路吗?”

    李小清摇摇头:“他们在这学校待的时间应该比我要长得多。”

    “好吧,其实他们跟你一样,虽然长得有点恐怖,但是都是好鬼,很善良。”

    李小清瞳仁漆黑的眼别了她一下。

    “额,我收回刚才的话,要不你还是先转过头去吧,我可能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

    “哈哈哈开了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小清老师别生气。”

    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中,解彗与李小清小声地交谈,慢慢地,她的声音开始变得迟缓,音调拉长,头也一点一点的,长长的睫毛轻颤护着眼眸,直到最后没了声响,手一松,琴弓落地。

    聊着天,她也还是睡着了。

    李小清看着她沉静姣好的睡脸,喊了好几下,她都没有反应,叹了口气,又伸手想要推她,却没碰到。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皱眉,已经不能再像初见她时一样,随意变成实体了。

    或许……她也快要离开了。

    她突然想到,要是那个让小解心跳加速、小鹿乱撞的大佬在这里就好了。

    沉思间,楼道里传来了有规律的脚步声。

    李小清警惕地起身,在空中沉浮着,紧盯黑暗。

    下一秒,她便感受到一种难忍的强大的压迫感,让她几乎想要逃离这里,可是又看了一眼还在地上躺着的解彗,她艰难地撑住这种恐惧。

    整个魂体战栗着,渺小地对抗强者的威压。

    然后,她看到自下方楼梯口走出了一个高大挺拔的人影,走到月光下,身形逐渐清晰。

    那男人似乎并没有看见她,径直穿过,但当他的眼风似无意地扫过这里时,她内心的恐惧几乎达到了巅峰。

    李小清的影子在这种压力下逐渐模糊,迷惑的想法只露了个头:他分明只是个人类啊……

    解彗清晨在上铺醒来时,迷迷瞪瞪反应了好一会儿,清醒之后便“腾”地一下坐起了身。

    她看了看周围,她现在是在宿舍里,躺在自己的床上,一切正常。

    可她隐约记得,自己昨晚好像是练习的时候跟李小清聊天,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难道是李小清把她带回来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焦急的呼唤:“解彗!你起了没啊!快去大礼堂准备了!”

    是钱悦在急急忙忙地敲她的

    门:“你昨天晚上到底几点睡的啊!早上本来要彩排一下的,结果怎么叫你怎么推你都叫不醒!猪一样!”

    “我要不是顾忌着镜头,高低都得给你两巴掌试试!”

    解彗没理会她镜头外的妄言,一拍脑袋,终于想起自己忘了的事:今天是校庆表演。

    见她总算清醒了,钱悦又风风火火离开了:“你快点过来啊!我们人都齐了,就等你了!”

    解彗连忙换好漂亮的礼裙,刷牙洗漱,便冲出了宿舍。

    天空阴沉沉,乌云肩擦着肩,压得低低的,像是随时要下雨,她心头便更烦闷起来。

    总觉得今天有什么事情发生。

    来到大礼堂时,大家忙成了一片,布置场地的布置场地,对节目单的对节目单,其他嘉宾大概是在后场等着,在这里没找到人。

    她倒是一眼看见了芝兰玉树的黎书,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戴着领结,更显身形瘦削。

    此刻在人群中不急不缓地指挥着,与周围人群脸上的急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黎书现在是私高的门面,今天的校庆演出他是要担任主持人的。

    她走上前,打了声招呼:“黎老师。”

    他微微颔首:“解小姐,早上是不舒服吗?我看你没有参加彩排。”

    “哦,抱歉啊,昨天睡得比较晚,早上就起晚了,耽搁了大家的进度,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你们的节目走位比较简单,你可以问问同行的人。”黎书说,随后又看了看右手上的表:“时间不早了,你快去后台吧。”

    解彗目光在他的手表上定了一会儿,却是一愣。

    有些细节从她脑海中闪过,构成了一个有些不可思议的猜想。

    “解小姐?怎么了?”黎书见她不动,又叫了两声。

    解彗这才如梦初醒:“哦,好的,我这就过去。”

    她缓缓转身朝后台走去,然后又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黎书。

    他已经在跟身边人对流程了。

    “解彗,你怎么魂不守舍的,想什么呢?”钱悦皱着眉问。

    还没等解彗回话,她又叫了起来:“你二胡呢?怎么没拿二胡?有没有搞错!你临时改节目啦?”

    解彗总算反应过来手里空空的,她醒来的时候就没看见二胡,也就忘了拿,或许是落在天台前的楼梯上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本就一脑袋的问号,现在被钱悦尖利的声音刺得头大,干脆面无表情回她:“是啊,改成无实物表演了。”

    钱悦:“……”她终于看出了解彗的心情不好,讷讷闭嘴。

    蒋廷看着她的表情,眉头隆起:“你还是赶快回去拿吧,没关系,来得及的。”

    解彗点点头,又拖着脚步朝来时的方向走了回去。

    回到宿舍楼,宿管的房间里竟还亮着灯。

    坐在窗前的宿管戴着老花镜,难得沉静,正目光珍视地擦着什么东西。

    她生怕引起她的注意,蹑手蹑脚想要走到楼上,只在经过窗前的时候,余光不经意往她手里滑了一下。

    随即骤然停下了脚步。

    她再仔细看去,没错,宿管阿姨正在擦拭的,竟然是二胡的琴弓。

    心里有什么想法呼之欲出。

    她急急地一下子冲到窗前:“阿姨,您擦的是不是琴弓?这是谁的?”

    宿管被她吓了一跳,怒气冲冲地摘下眼镜,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又是你!你存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她低头看了眼手上的东西,好像洞悉了她的想法:“哦,我知道你也在练二胡,你是不是以为我偷了你的二胡?!”

    “不,不是,”解彗缓

    慢地摇着头,对她说:“我知道,这不是我借的那把。”

    节目组帮她借的那把二胡只是半新,而这把看上去被日日擦拭,所以格外干净明亮。

    更重要的是,她终于想起来了,从第一天来到宿舍起,这个宿管阿姨就在擦拭着琴弓。

    只是她竟然该死的一直忽略了。

    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问:“我想问的是,是您会拉二胡,还是……还是别的人?”

    是……李小清吗?

    这句话仿佛触及了某个点,宿管胖胖的身躯颤抖着,胸口剧烈起伏,眼睛瞪得大大的,胸腔中好像鼓着一股气难以舒发。

    终于,她瞪着眼,近乎吼出来:“是我女儿的!是我那个不孝女的!是那个抛下了妈跑去自杀的不孝女的!行了吧!”

    解彗僵直在原地,说不出一个字。

    赵强昨晚的话在耳边划过:“其实我女儿也在这所学校上学,但是从来不敢让人知道我是她爸爸,见到了也当不认识……”

    原来宿管阿姨,是李小清的妈妈。

    李小清短发,清秀,宿管阿姨肥胖,脸上满是褐斑,鼓大的脖子两侧是她脾气的最好体现。

    谁能想到,岁月在她身上蹉跎了多少。

    对面胖胖的中年女人依旧瞪着猩红的眼大吼:“那就是个白眼狼!你提她干什么?!”

    “那个死丫头,学什么不好学人家自杀,我一辈子抬不起头,一辈子对不起李家的列祖列宗!!”

    她呼哧呼哧喘着气:“生孩子有个屁用啊!我宁愿从没生过她!不就是骂了她几句!她在学校从来不认我这个娘!她嫌我给她丢脸,一天到晚只知道抱着她那把破二胡!”

    可随后,她全身的力气好像被抽干了,通身无力地贴着窗户滑落了下来:“我就把她的二胡给摔了。”

    “她恨我,恨我摔了她的二胡,至于吗?!我还比不过一把二胡吗!!”

    “中午!她就抱着那把被我摔坏的二胡,从楼顶跳下来了!至于吗!”

    “可是我知道错了,我知道了啊,啊——”自她胸腔中发出一阵巨大的悲鸣声:“我中午就跑出去给她买新的了啊!!”

    “为什么啊?!你们都说这里有鬼!你们都说她变成鬼了!可是从她死后我已经在这里守了十年了!!有个屁鬼啊!什么都没有!有鬼的话她怎么不来见我啊?!她来骂我啊!来害我啊!为什么啊!!”

    “她从来……从来没有出来见过我……呜……”她双手捧着脸,泪从指缝里不断流出,“为什么啊……哪里有鬼啊……”

    “都是我的错……那是我的女儿啊……”她的哭声全部堵在胸口,无声地流泪。

    “她不来见我……”

    解彗像是被一闷棍打醒。

    沉重又痛,她看着痛哭失声的宿管阿姨,默默摇了摇头。

    李小清不可能会因为这个跳下来。她相信。

    她心头剧烈狂跳,不再去管落在天台的二胡,一路狂奔去了小树林。

    “嘿,小解,你来得正好。”那鬼的声音听在耳朵里有些失真。

    她红着眼,抬起了头。

    “今天不需要再熬夜啦。”

    “因为我们就要走了。”她看着树上,那两个影子正在渐渐变得透明。

    刚才想问的话突然梗在了喉咙里。

    “时间不多了,那就长话短说吧,我们早上只想起了有关赵强的一件事,就在李小清跳楼那天,他中午在那栋宿舍楼顶跟一个女生告白了。”

    “他约了同班的几个男生一起壮胆,不过那几个男生心里根本没想帮他,路过这里的时候说,只是去看他的热闹。”

    解彗心中一跳,那一年,西苑的宿舍楼

    还是女生宿舍。

    宿管刚才说,李小清就是中午跳楼的。

    而那个时候,其他学生们都在教室午休,宿舍楼没人。

    她还串起了更多信息——就在黎书的办公室,老同学们打趣说:玲子,赵强不是还追过你吗……

    可她来不及多想,树上的两个鬼影已经越发透明了,几近消失。

    “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么多!”一切都太突然了,她仰着头,大声问了一句:“那你们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了吗?”

    恍如隔世的声音阵阵敲响她的耳膜:“看到啦!其实早就看到了!”

    “谢谢你这段时间跟我们聊天!知道外头学校很多,日子很昌平,真是太好啦!”

    随后,两道声音便戛然而止,那两个透明的影子最终化为了无数光点,在幽暗的树林中盘旋,接着逐渐归于沉寂。

    最后,其中两点亮光汇聚在解彗的手心。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会到她手里。

    谢管家毕生的遗憾是谢悠,可她,又帮了他们什么呢?

    她心中沉沉地压着,怅然地望向天空。

    解彗失魂落魄地离开歪脖子树,良久后,她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小树林里空空荡荡的,歪脖子树梢再也没有两个飘荡的聒噪的鬼魂,只有一把蓝色的遮阳伞。

    她长出一口气,扫出那些落寞,迈步穿过了操场。

    她重新思考着刚才听到的话,赵强要表白,那他肯定是去找那个玲子表白的。

    不喜欢他的玲子去赴约了,或许还带着自己的好朋友,就在楼顶。

    而赵强也带着几个看热闹的男同学去了。

    再后来,李小清就跳楼了。

    现在,只缺了中间最重要的一环。

    她快步走过操场,却突然看到存放器具的器材室边有一明一暗的光。

    像是烟头在呼吸间的燃烧。

    她心里一动,会是谢固吗?

    听人说,他今天好像来了。

    她径直朝那边走去。

    走到了器材室附近,门边却没人,她眉心微动,下一秒,一股大力便将她推进了门内,紧接着只听到“咣当”一声,大门被关上了。

    解彗被这股大力推到在地,压到了擦伤的腿,“嘶”的一声叫出来,接着踉跄着直起身,却被激起的扑鼻灰尘呛得咳嗽不止。

    “咳咳!咳!”她眯着眼,还是努力透过门缝的微光,朝门口看去,想要辨清那个人影。

    门边,一个高瘦的身影将手中的烟头丢掉,踩了踩,背部微驼。

    “赵强……”她轻声说。

    赵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离她不远不近,表情有愤怒,有不解,更有一种秘密即将被揭开的恐惧。

    他手中拎着一根钢管,手指微微颤抖,沙哑着声音,说:“你,你是个怪物,你能跟鬼对话。”

    解彗心一沉。

    原来如此,这几天晚上心头的微悸,不祥的预感,以及来自黑暗处被凝视的感觉,都在此刻应验了。

    可她只默然了一秒,便重新抬头看向他,沉声问:“李小清的死,与你有关,对吗?”

    赵强浑身一震,握着钢管的手更加颤巍巍了。

    “果然,那些鬼东西都已经告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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