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一直到换座位的时候，牧闻都还有些想不通。
凌飞看着他梦游似的把桌子往旁边拖，眼瞅着一旁解祁的目光已经看过来了，终究还是没忍住，扯了扯牧闻的袖子，牧闻愣愣地抬头看他：
“怎么了？”
“……你问我怎么了。”凌飞道，“你俩位置又不用调，你跟着别人一起挪桌子干啥？”
牧闻：“……”
他咳了一声，默默地把桌子又挪了回去。
这期间，解祁倒是没有帮他的意思，只是目光一直好整以暇地落在他身上，一直到凌飞扭过头，牧闻重新坐下来，他才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了面前的卷子。
一面看，他一面开了口：
“座位是我跟老师要求的。”
牧闻：“……”
“哦。”他道。
“不问问为什么？”解祁漫不经心地道。
“或许。”牧闻绞尽脑汁，谨慎地给出了一个答案，“你想监督我保守好你的秘密？”
解祁：“……”
“我不喜欢别人因为我被误会。”他淡淡地道，然后他顿了顿，“下次在课上我要是睡觉，不用管我，我有起床气。”
牧闻一愣。
学神这是在……
解释？
“知道了。”他小声道，“但是座位……”
解祁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牧闻非常识相，举起双手，默默地闭上了嘴。
解祁眼瞅着身边的人一脸欲言又止的纠结样，憋了一个星期的不知名情绪终于消散了些，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收拾了一下东西，离开了学校。
到家之前，他先给家里的座机打了个电话。
自从回来之后他还没有跟他的父母见上一面，这其中固然有这对男女常年不着家的原因，但更多的原因是他特意避开了见面的机会。
以他的判断，他爹妈多半会以为他是在学校自习，或者在外面参加比赛。
虽然以前确实是这样的。
他的嘴角扯出了一个嘲讽的弧度，在又一次持久绵长的等待音之后挂掉了电话，然后往家走。
平时不回去就算了，他还有东西在家里，得回去拿一趟。
一路穿过熟悉的马路和街道，进居民楼前后，他的目光在墙上和电梯里斑驳杂乱的侧面停留了一下，确认了没有关于他们家人的污言秽语之后，在心里短暂地松了口气。
这也算是常态。
他爹妈欠的钱虽然也算是正经人，但是正经人催起债来也有各种各样不正经的办法，加上他爹妈的确信誉太差，因而雇周边的小混混上门骚扰几乎是常有的事情，这其中就包括在墙上涂画以及踹门。
后者解祁那天靠着钢管和冷着脸的气场暂时吓退了一部分人。考虑到他们的破烂小区处于贫民窟之中，墙上日常都是乱七八糟的小广告和催债借债的消息，前者杀伤力倒也没有那么强，而且没有添新的，说明他爹妈这几天怕是短暂地努力了一下，还了那么一小部分。
毕竟，雇人也需要钱和成本。
想到这，解祁在心里替债主们叹了口气。
摊上他爹妈这么不靠谱的朋友，也算是倒了八辈子霉。
开了灯，简单地给自己做了点饭后，他没有开始写作业，而是翻开了机构的材料，开始备课。
到底是赚人家家长的钱，总要认真些。
简单梳理了一下第二天要辅导的内容，他就关了灯。
第二天下午，他按照李醒给的地址，来到了两兄妹的家里。
说是县城，全称其实是叫清水县，因着风景好，水秀河清而闻名。
清水县与市里隔了一段距离，且交通不便，还在修路之中，因此居住的大多是留守的老人或者比较困难的家庭。解祁所居住的区算是离这个县最近的区，打车倒还方便些，考虑到自己的经济状况，他选择了早起坐公交。
到地方的时候刚好早上九点多，他敲了敲门，就看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是小解老师吧？”老太太把他让了进来，笑眯眯地道，“我们家两个孩子就要麻烦你了。”
说罢，她冲着屋里喊了一声：
“小阳小月，老师来了。”
解祁冲她礼貌地颔了颔首，然后打量了周围一圈。
“小解老师是溪华三中的学生吧？”老太太道，“我听李老师说过了，你是当年的中考状元呐。就是我们家的孩子吧，太皮了，不太省心，还麻烦你多担待了。”
“是。”解祁又挂起了他惯常的温和笑容，“您客气了。”
正说着，屋里的两个小孩子就打打闹闹地跑了出来。
前头的小男孩很瘦，皮肤稍稍有些黑，从神情和四肢就能看出是个古灵精怪的淘气鬼，他手上拿着一个游戏机，一面跑一面挤眉弄眼地逗着身后的小姑娘，小姑娘比他矮了一个头，够也够不着，只能看着干生气，一边撅着嘴一边叫他的名字：
“伍子阳！”
“小阳，别闹了，把东西还给妹妹。”老太太板起脸训了一句，然后道，“还不过来跟老师问好，一会儿让老师帮你们看看功课，别整天疯玩，听到没？”
“……哦。”
男孩子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把手了放下来。
小姑娘把游戏机抱在怀里，脸上的笑容还没扬起来，一抬头，就对上了解祁的视线。
伍月：“……”
眼瞅着妹妹后退了一步，小男孩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乖乖地叫了一声：
“老师好。”
“进去吧。”
解祁笑了笑，然后跟老太太说了一声，带着两个孩子进了门。
他昨天已经看过了两个小孩子的基本情况，小姑娘成绩明显好一些，男孩子的成绩虽然差了一点，但是看得出来，主要是因为分心，做作业的时候心不在焉敷衍了事。
心下有了打算，他刚准备开口，小男孩就凑了过来，目光炯炯：
“老师你好好看哦。”
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大多不太见外，自来熟得很，解祁面不改色地把他搭到自己身上的小爪子拿开，翻开了自己带的资料：
“谢谢，先简单说下学习计划。”
“老师你打游戏不？”男孩子继续道，“我觉得你打游戏肯定没我厉害。”
解祁抬起头，余光看到小姑娘默默地扯了扯他不知天高地厚的亲哥的袖子。
“月月你扯我干嘛。”男孩子有些奇怪地看了小姑娘一眼，完全没领会精神，继续兴致勃勃地提议，“老师，先来一局呗，反正我奶奶马上出门了，她不知道的。”
解祁瞥了他一眼：“你可以再大声一点，一会儿她就能被你喊过来。”
男孩子吐了吐舌头：“我错了。”
“所以老师打不打嘛。”他道。
“输了怎么说？”
解祁低头翻了页资料，在某一页上面画了个圈。
男孩子眼珠子骨碌一转：“老师你输了你就不能再管我，我爱做什么做什么。”
小朋友，真能糟蹋钱啊。
解祁在心里笑了一声：
“那你输了呢？”
“那我就好好写作业。”男孩子理直气壮地道。
“这是你应该做的事，不是大人求着你做的事情。”
解祁冲他笑了一下，然后站起身，“输了以后给我乖乖把作业写了，好好听课，我不是你奶奶，不会惯着你。”
“想赖账的话，你可以试试。”
“来吧。”他垂下眼，活动了下手腕，“玩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