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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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晗在家待了五天，她订了初六一早的火车票。
除夕那晚，自从收到许拂晓发来的消息，她突然对回校有了一些期待，再次离家也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初六这天，一大早天气就有些阴，仿佛是送别蒋晗的情绪。
前一晚，蒋文霞给蒋晗准备了大包小包一堆吃的东西，还有她亲自腌制的一些菜，她知道自己没本事，不能让女儿过好日子，明明只是大一的年纪，就要跟其他上班族一样，那么早就得离开，所以，她只能力所能及地做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蒋晗任由母亲把她的箱子塞满，她知道，母亲只有这么做才能表达心中的歉意。
临走之前，蒋文霞特意从厨房里端出一碗面，她眼睛里含着泪，全是对蒋晗的不舍和歉疚。
“小晗啊，吃了面再走吧，妈妈亲手做的，还热乎呢。都是妈妈不好，让你不能跟其他孩子那样，吃了这么多苦，妈妈真的对不起你。”
说着说着，蒋文霞再也忍不住流起眼泪，她把面放到桌上，背过身去，不想让蒋晗看到她脆弱的样子。
蒋晗又怎么会怪自己的母亲呢，她已经尽力了，是世界对她太不公平，曾经明明也是一个明媚飞扬的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变成如今这个唯唯诺诺不自信的样子，完全没有了自己的世界。
蒋晗心疼地抱住蒋文霞，语气哽咽，她说：“妈妈，你不要这么说，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从来不怪你，你放心，我会好好努力的，早晚有一天我会带着你离开，不会太久了，你要相信我。”
说完，蒋晗坐下，把面吃了干净。
蒋文霞面做的很丰盛，竟然还有虾仁在里面，这样一餐对一直节省的她们来说，算是奢侈了。
坐在一旁，看着女儿把面吃得干干净净，蒋文霞才露出笑容，她说：“小晗，知道妈妈今天为什么做一碗面给你吗，今天是你的生日，你还记得吗？”
生日？
蒋晗恍然大悟。
怪不得妈妈要做这样一顿丰盛的面给她，她有多久没过过生日了，久到她早已忘了还有生日这样一个词汇存在。
心头突然涌上一股难过的情绪，虽然蒋晗嘴上总是说不在乎，可是又有哪个孩子会不希望过生日，不希望这天有一个香甜的蛋糕吃。
不过是长时间的自我劝解，自我安慰罢了。
盯着碗筷，蒋晗感受到了久违的幸福感，不免对未来充满了更多期待。
她想，只要有一天离开这里，她们会收获幸福的。
“谢谢妈妈，面特别好吃。”
蒋晗脸上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
母女两个又依依不舍了一会，时间不早，最后，蒋晗只能拉着箱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一切仿佛都在朝着她期待的样子进行着，连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和夏天的时候不同，冬天夜长，所以等蒋晗回到北京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空中还飘着簌簌的雪花，路灯下像翩然飞舞的萤虫。
仔细拉了拉围巾，把脸全部包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蒋晗依然拉着那个不怎么体面的箱子走出了北京站，不过这一次她的心情已经完全不同，从最初的忐忑变成了现在的充满希望。
虽然下着雪，但是车站外依然停着很多出租车，蒋晗刚一出站就有司机跑上来问。
“要不要打车啊，小姑娘！”
司机冻得眼发红，佝偻着腰不停地搓着手。
蒋晗没动，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下，只是这个功夫，司机便着急了，他伸手就要拉蒋晗。
“别犹豫了，小姑娘，下雪路滑，还是打车快一点，赶紧走吧！”
蒋晗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她很讨厌被陌生人碰触，尤其是中年男人，并不是对中年男人有偏见，只是心里有太多阴影，这种反应已经成了她的潜意识。
见蒋晗是这种反应，司机尴尬的收回手，呵呵干笑了两声，他说：“不好意思啊，小姑娘，我刚刚有点着急了，你去哪儿？我送你吧。你放心，我们都是正规出租公司的，不会害人的。”
蒋晗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可能引起别人误会了，她并不是怀疑对方是坏人，只是犹豫要不要打车，毕竟打车要比公交车贵不少呢。
蒋晗摆摆手，她感到些许抱歉，赶紧解释道：“不是大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蒋晗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
“蒋晗，你怎么在这儿？”
听到声音，蒋晗猛然回头，发现身后站着许拂晓。
许拂晓穿了一件深灰色大衣，修饰出他修长的身型，脸上挂着一副半黑框的眼镜，一如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斯斯文文的，只是这一次他头上戴了毛线帽子，一眼看上去平添了一些可爱。
蒋晗没想到会在车站遇到许拂晓，心忽地吊了起来。
好在她捂得严严实实，没人能看出她突如其来的紧张。
“学长，好久不见。”
蒋晗掩掉内心的激动，平静地跟许拂晓打招呼。
司机见到许拂晓便知道眼前这个姑娘一时半会估计是不会打车了，很实相地走开，他重新回到最开始的位置，盯着门口来来往往地旅客，等待下一个目标。
司机走开，许拂晓又上前一步，他看了一眼蒋晗手里的箱子，问到：“你这么早就回学校吗？”
蒋晗眨了眨唯一露出的一双眼睛，因为天气冷，睫毛上沾了一层水汽，看上去比平时柔软了不少。
她说：“在家也没什么事情，所以就提前回来了。”
蒋晗没有直说，许拂晓也知道她估计是回来打工挣钱的，心里突然有点心疼。
现在才初六，学校里哪有人，又没有暖气，怎么能待人。
知道蒋晗一直很拼很努力，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蒋晗会缺钱缺到连寒假都不能在家里多呆几天。
许拂晓走到蒋晗身旁把她手里的箱子接过来，沉声道：“我送你吧，我开了车。”
“那，谢谢学长。”
这一次蒋晗没有拒绝，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过了，她很想念许拂晓，想要多看他几眼。
车上，许拂晓难得没有主动说话，他心里一直在想该怎么才能帮帮蒋晗，学校根本没办法待人，连食堂都没有，吃饭都不知道该如何解决。他如果不知道还好，既然知道了，就不可能坐视不理。
下雪路滑，许拂晓把车开得很慢，但依然能听到窗外呼呼的风声。
车里开了空调，慢慢变得有些热，蒋晗把围巾拿了下来放到腿上，她目视前方，从车窗玻璃上看着许拂晓的倒影。
他认真开车的样子还真是格外有安全感呢。
又想起放假前的种种，学校里的那些传言，蒋晗还是很想问问许拂晓究竟是什么想法，他到底知不知道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在一起了。
但是她不敢，她怕是自己自作多情，也怕如果自己挑明了，许拂晓会像拒绝所有人那样拒绝自己。
或许就像现在这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最好的。
两个人各怀心事，车里格外静谧。
突然叮咚一声。
许拂晓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打破了这份静谧。
许拂晓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妹妹许黎晓发的消息。
“哥哥！你回来了吗！回来的时候帮我买一个巴黎贝甜的慕斯蛋糕！我最爱的那款！爱你，笔芯～”
看到妹妹的消息，许拂晓突然有了想法，他随手给许黎晓回复了一条消息。
“知道了，不过有个条件你得答应我。”
回复完，许拂晓主动打破了和蒋晗两个人之间的沉默。
他一边在导航里输入蛋糕店，一边问：“你回学校忙吗，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蒋晗顿时摇摇头，回道：”不忙不忙，学长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车开上了一条新的道路，许拂晓继续：“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我知道你一直有做家教，辅导作业的能力一定好，你能不能帮我教教我妹妹？”
听到许拂晓这么说，蒋晗疑惑：“学长你有个妹妹吗？”
“对啊，混着呢，老师都拿她没办法，现在假期过了一半，作业一点都没开始，老爸老妈让我辅导她，我可辅导不了，要不你帮帮我？”
蒋晗当然不介意帮这个忙，能帮到许拂晓她很开心，一口答应。
许拂晓见她答应，眉角忍不住挑了一下，目的达到了。
紧接着，他说到：“既然这样，不如开学之前你就住在我家吧，我妹妹她作业特别多，人又笨，肯定很需要你。”
没想到许拂晓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蒋晗愣住了。
心像是被丢入石块的湖水，荡起一阵阵涟漪。
要住在学长家吗，她想都不敢想。
许拂晓知道蒋晗的顾虑，他补充道：“我爸妈出去旅游了，我刚才就是送他们去车站的，家里只有我和妹妹，你放心，我妹妹就是个小孩，很好相处的。至于家教费用，就按市场价，一小时两百怎么样？”
这根本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要和许拂晓住在一起！
再说，蒋晗根本没想过收费，她只是单纯的想要帮学长一个忙而已。
许拂晓不给蒋晗反悔的机会，他语气里带了些委屈，说道：“你刚才可是已经答应我了，不会想反悔吧？”
“我当然不会，只是——”
不等蒋晗说完，许拂晓赶紧道：“既然这样，那就按我说的办。”
说着，许拂晓把车停了下来。蒋晗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下车吧，我们先买个东西。”
蒋晗全程愣愣的，根本不知道许拂晓要做什么，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许拂晓身后。
其实她完全可以拒绝，只是自己好像并不是很想这么做。
和许拂晓呆在一起，哪怕多一秒她都很乐意。
就在这时，许拂晓手机又收到一条信息。
“哥哥，你在说什么，妹妹让你帮买个蛋糕而已，竟然还需要条件？”
许拂晓看到消息，走到蛋糕柜台前，毫不犹豫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然后回复：“不答应，那我走了。”
照片上的蛋糕格外诱人，许拂晓有信心，果不其然，一分钟之后，又收到消息。
“好好好！我投降，你说吧，什么条件？”
“回去你就知道了，到时候配合我就是。”
“我怎么感觉自己像一只掉入陷阱的兔子，哥哥，我可是你亲妹妹，你不会坑我吧？”
“我什么时候坑过你，我有多疼爱你，你自己心里没数？要不把一千块还给我。”
“知道了，知道了，我配合就是了，别总是提钱不钱的，低俗。”
许拂晓没有再回消息，把手机装到口袋里，他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蒋晗，整个人都傻傻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格外的可爱。
指了指柜子里的蛋糕，许拂晓说道：“挑一个吧，送你。”
许拂晓没别的意思，只是要帮妹妹买蛋糕顺便想帮蒋晗也买一个而已。
但没想到听这话，蒋晗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有些难以置信，只是几秒钟，眼睛里竟然开始有点湿润，声音也变得发抖。
她不明状况，所以小心问道：“学长，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