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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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燃于纽约时间下午四点多抵达机场,几经周折回到家里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多,按照十二小时的时差来算,m市已迈入了第二天的早晨。
疲惫了一路,他几乎没怎么合眼,可这会儿竟一点困意也没有。他冲了个澡,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刚好撞上才回来的许美龄。
两人一边吃着晚餐,一边聊着公事,一聊就是四个小时。
等结束会谈的时候,后之后觉的困意才逐渐侵袭大脑。
宴燃回到卧室,没立即倒头就睡,反而凭借着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给冬尧拨了通电话。
一通过去没人接,第二通,第三通,仍旧一样。
那种不好有强烈的预感又来了。
宴燃克制住不断攀升的躁意,给阿冬打了个电话,才得知冬尧今天请了假,因身体不适,没去公司。
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他一刻也无法停留,即刻定了回m市的机票,风尘仆仆地赶到机场。
将近40个小时里,他只睡了三个小时,几乎是超负荷,人都快累垮了。
……
这会儿天才蒙蒙亮,楼道感应灯自然亮起,照亮一张憔悴的面容。只见宴燃的眉宇间聚满了躁郁,双眼通红,里头布满了深浅不一的血丝。
冬尧被他摁着肩膀,吃痛地微微颤栗了一下:“有点发烧了,没什么大碍。”
好在她穿了一件带袖子的睡衣,刚好遮住了伤口。
宴燃腾出一只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果真,高温烫手,她烧得很厉害。
他二话不说,将人拦腰横抱起来,往里进。
“一点也不让人省心。”宴燃把人抱回床上,屋里充斥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你不是去美国了吗?”冬尧难得温顺,被他塞进被窝里,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看着他。
“去过了。”宴燃坐在床边,往床头柜瞥了眼,上面摆着消炎片和退烧药,“吃过药了?”
“嗯,”冬尧点点头,又问,“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那里的事处理完了?”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宴燃替她盖好被子,“有什么想吃的?”
说起吃的,冬尧确实很久没进食了,这会儿有点饿,但又没什么胃口,想了半天才舔了舔唇说:“西红柿鸡蛋面,就你之前做过的。”
她想念那个味道,那个魂牵梦绕般馋了她多年的味道,后来无论再吃到什么样的山珍海味都不及那朴实无华的一碗面条。
“行。”宴燃说,“你先睡,做好了我叫你。”
冬尧弯着唇,软声道:“好。”
她难得乖得跟只猫似的,温顺的就像在他心口有意无意地挠痒痒。
宴燃瞥过头不再看她,怕多看一眼都要沦陷。
又过了几分钟,宴燃才从床上站起来,往门口走。
刚走两步,无意间瞥到她摊在地上的一个箱子,里头装放着一些衣物和化妆包,还有些充电器之类的杂物。
宴燃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良久的沉吟后,才自嘲地低笑了声。
屋里很安静,冬尧听见了他那一声意味不明的笑,撑起半身看过去。
还未等她开口,就听见宴燃低着头,用不轻不重的语气说了句:“这次又打算不告而别多久?”
他侧眸看来,目光冷戾,凝聚着冰冻三尺的寒气:“五年,十年……”他顿了顿,语气平常却低沉得吓人,“还是一辈子?”
冬尧嗓子干涩,淡淡道:“我回一趟半岛。”
也不知是触及到了哪根敏感神经,宴燃情绪失控地一脚踹在箱子上,与此同时,箱子在地板上划出一道尖锐刺耳的声响。
宴燃攥紧拳头,小臂肌肉崩出几道凌厉的线条,也许是气血上头,他几乎丧失了理智:“当初一声不吭的走,现在又回去做什么?”
冬尧平静地看着他,脸上依然淡的没什么情绪:“我没有。”
“你没有?”宴燃眉眼疏冷,目光深寒,“给你机会……”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嘶哑道,“我听你解释。”
冬尧还发着烧,脑袋一片混沌,所有想说的话都聚集在嗓子眼,就是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斟酌半晌才汇成一句:“能不能不现在说,我……”
后半句“我难受”还未脱出口,就听见宴燃冷笑了一声,打断她:“别说了……”他冷漠地收回视线,“等你想说了,我也不想听了。”
积压了那多年的情绪在胸口兴风作浪,终是在某一刻冲破禁锢,如突破决堤的洪水般汹涌翻滚。他无法再做到冷静和理智,他早就丧失了自我。
冬尧没拦他,也知道拦不住。有些情绪积压太久了,他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突破口来宣泄,否则人是会被情绪活活淹死的。
宴燃自然也没再做逗留,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伴随着“砰——”的一声,屋门被狠狠摔上。
冬尧轻叹了口气,重新钻回被子里,没过多久,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被高烧折磨得自顾不暇,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思考其他事。
几个小时后,冬尧出了一身汗,烧总算退下去了,体力也恢复了不少。
她下床洗了把脸,又把刚才被宴燃踹远的箱子拉回来,整理好,再上锁。
等一切准备就绪后,冬尧看一眼时间,差不多该去机场了。
-
孟晓晴在半岛机场接到冬尧的时候,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看着女儿脸色极差,她是既心疼又无奈,强忍着泪,絮絮叨叨的牢骚了一路。
家里换了司机,早已不是原来的面孔,但半岛却没什么大变化,除了街道不再尘土漫天外,建筑还是原来的那些,只是多了几栋新的居民楼。
家里的别墅倒是重新翻新过了,装修家具什么的,紧随着时尚和潮流走,搭配有致。
丁杰生虽未婚,但已经搬出去住了,他这么个浪荡公子哥,也不知哪天才能收心。
孟晓晴提前让家里的阿姨准备了一桌子饭菜,各个都是根据冬尧口味来做的,只不过她今天没什么胃口,只勉强喝了一碗鸡汤,又啃了几块排骨就饱了。
孟晓晴坐在餐桌前,安安静静地看她吃饭。
冬尧给她夹了一只虾:“妈,你也吃。”
一抬眸,刚好对上孟晓晴的眼睛,她眼底蕴着淡淡的笑意,眼尾也跟着扯出几道不深不浅的褶子。
那一瞬间,冬尧嗓子眼干涩难忍,离开家的这些年,她在一天天长大,而孟晓晴却在一天天衰老。
到底是岁月留下的痕迹,潜移默化中,你以为的没有改变,其实全都变了。
……
吃过饭后,冬尧又去屋里睡了会,她高烧刚退,这会儿身体还虚弱得很。
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也完全暗了下来,城市依稀亮起灯火,一轮皎皎明月当头挂,牵引着多少人的回家路。
冬尧从包里翻出烟和火机,起身走到阳台口,又将落地窗拉开一道缝来通风
她抽了几口,顺便把手机翻出来看,徐琳发短信问晚上要不要出去走走,冬尧回复了个“好”。
她多久没回半岛了?
好像离开了多久,就多久没再回来过了。
不禁感叹时光飞逝,一眨眼,七年就这么过去了。
有些地方,她确实想再回去走走看看,毕竟这些年某些事犹如羁绊一样的牵制着她,常常令她在深夜里惊醒,再也无法入眠。
烟抽了一半,手机进来一通微信语音。
冬尧低头一看,是陈子俊。
两人几乎没什么联系,那夜同学聚会后,虽互加了好友,但对话框里的内容仍保持在通过好友的阶段,没说过半句多余的话。
冬尧愣怔了数秒,还是按下接听:“喂。”
“冬尧?”陈子俊呼吸略显急促,“你和宴燃在一起么?”
冬尧迟疑了一秒,缓声道:“没,怎么了?”
“我操,那他能跑去哪?”陈子俊焦灼道,“找他助理也说联系不上人。”
冬尧有点懵:“那我就不知道了。”
她无意间的一句话似乎触及到了陈子俊的神经线,那头忽然沉默了,片刻后,他才冷笑一声:“多的事你不知道的事,你想听听么?”
冬尧没吭声,也完全没听懂他话里的含义。
不等冬尧回应,陈子俊已经开口:“从哪件事开始讲呢?要不就从前段时间的事开始吧……”
那头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陈子俊点了根烟,看来是要讲故事了,“梁总,还记得吧?”
梁总?
冬尧回忆了一下,觉得这称呼确实有那么点耳熟。
“不记得也没事,我替你回忆回忆,就上次你陪宴燃去京城碰上的那个梁总……”陈子俊用最平静的语气叙述着那些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的事,“梁总不就蹭了下你的腿么?结果你知道他把人揍成什么样了吗?”他顿了顿,又继续说,“反正挺惨,但人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能忍下这口气么?这事差点闹去警局,最后他妈的花了好多钱才把事给压下来,不让人追究的。”
她不知道,是真不知道。
“还有……你应该还不知道吧,宴燃替你拿下了gushaim中国区总代言的事儿?”
“本来人家是要给华纳嘉盛的顶流女星,结果宴燃为了给你争取到机会,拼了命的陪他们华东区总负责人喝酒喝到肠胃炎复发,这些他都不可能告诉你。”
“这些年他为了站上高位,没日没夜的工作,整个人都快废了。他做这么多,就为了满足你那点虚荣心,捧你当什么狗屁明星梦的……”
“还有一件事你也不知道吧?这几年他得了严重的抑郁症,不靠药物根本无法入眠,而就在不久前,他又为了你赶了近四十个小时的飞机,不眠不休的急着去找你,就是生怕你出事。”
电话里除了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声响。
陈子俊已无暇顾及冬尧的感受,一个劲的把知道的全部吐出来:“我真搞不懂你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他刚见完你就跑来我这里喝得烂醉,一句话也不说,无论我他妈怎么问,就是不肯说。”
“我操,这都什么事儿?”陈子俊沉沉地叹了口气,“刚刚我他妈就上个厕所的功夫,人就不见了,现在怎么也联系不上……”
冬尧如鲠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陈子俊也沉默了,半晌后,终是忍不住地道出了心声:“冬尧,宴燃为了你连命都快不要了,可你呢?你是真打算把他逼死了才满意吗?”
“……你的心,怎么那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