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二夫人的笑容，就像是在一个漆黑的深夜里，荒无人烟的空地中，耳畔那一阵湿热的又带给人毛骨悚然的呼气，谢诗羽下意识的移开了视线不敢再去看二夫人。
大夫人和太夫人两个婆媳还在哭哭啼啼的互相安慰，谢诗羽听了好一会，似乎那一晚大家都是成双结对，哪怕是说要一个人和老太爷待会的太夫人，门口也是有嬷嬷作证的，中间嬷嬷唯一离开的时间段，太夫人也是和刚才离开的那位所谓的老夫人在一起的。
这年头薄有家产的都会有下人，像是杜府这样的家庭，更是人均两个丫鬟跟着，就像是刚才一般，九个主人，却有二十多个丫鬟。
谢诗羽将大致的时间段记录了下来，此番前来主要就是和后院内宅的人聊一聊，之前因为衙门里都是男人，杜家又是一屋子女人，终归不太方便，故而一直拖到了现在。今日上门也只是和主人们聊了一聊，明日再来，还要与丫鬟们聊一聊，谢诗羽将二夫人的奇怪之处记在心里，打算明日再打探一番。
等到全部问完，也差不多快要晚上了，谢诗羽也收到了沈梦柯的消息，回到前厅与其回合，太晚了也不好再留下，谢诗羽站在沈梦柯身后这才感觉到一点放松。
夏天的白日更长，此时虽然已经过了大概六点多，但是天还是挺亮的，谢诗羽站在沈梦柯背后的阴影里偷偷打量了一眼一直没见过的，杜家唯一活着的男丁，杜老爷。
杜老爷看上去正当壮年，三十多岁的样子，脸上留着山羊须，看上去成熟稳重，杜老爷作为杜家当家话事人此时正在和沈梦柯说话，谢诗羽看了好一会，也没从杜老爷脸上看出什么奇怪的神色，硬要说奇怪，只能说，太冷静了，仿佛死的不是他的手足亲兄弟，而是一个陌生人。
沈梦柯与杜老爷说完话互相道别，转身与谢诗羽一同离开，两人走了不远发现刚才的茶摊已经收摊了，路上也都是归家的行人。
谢诗羽看了一眼路上的人：“二夫人和杜老爷成亲多久了？感情好么？”
沈梦柯愣了一下：“这个需要去再来镇县衙找一下记录。”
正妻与妾不同，正妻是人，妾是物品，正妻三媒六聘，双方都是要去衙门做人口登记上报的，妾不用，也没见谁家买个板凳还要去政府报备，这也造成了一定程度上妾的非正常死亡频繁而又普遍。
谢诗羽点点头：“今日在后院只是和几个夫人聊了一聊，大概了解了一下二老爷失踪前后的时间线，具体的我还需要多方参考。”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和茶摊老丈约好的地方，巷子不长，住了好几户人家，此时家家门口敞开，老丈似乎刚收摊，这会还在站在门口朝里面搬东西，对门出来个妇人，一身朴素的衣服，身上还系着围裙，头上戴个木簪，脸上有些肉，看上去很和气的样子。
“老杨头，收摊了？”妇人笑着和老丈说话。
老丈就点点头，转过身取东西的时候看到了谢诗羽和沈梦柯，当即愣了一下，左右看了看，发现妇人还在门口朝着巷子外张望，趁她不注意，站在妇人稍后一步悄悄的摇摇手，示意两人不要过来表示双方认识。
妇人似乎也发现了谢诗羽和沈梦柯，有些奇怪，谢诗羽当即装作路过的样子从巷子口轻飘飘的走过。
没走两步远，就听到背后中气十足的一声喊声“石头，回来吃饭了！！”
不远处一群蹲着玩的孩子中间站起来一个和小伙伴们道别，往两人身后跑去，显然就是妇人口中的石头。
谢诗羽打量了一眼，发现一群孩子玩的东西有些奇怪，白色的，似乎是什么骨头一样的东西，在地上滚来滚去的。
一开始以为是嘎拉骨一类，也就撇了一眼，沈梦柯也发现了，看了一眼然后停下了脚步。
沈梦柯走到孩子们旁边，几个孩子用沾满泥灰的嘎啦骨互相撞击着玩闹，其中一个癞头小孩感觉到背后的阴影转过身看了一眼。
孩子蹲着只到沈梦柯小腿，顶着头也就到他膝盖，看上去小小一坨蹲在哪里，弱小可怜，特别是沈梦柯看上去就冷冰冰凶巴巴的模样，其他几个孩子都吓得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左右看看，竟然嘎拉骨都不要，一窝蜂的就跑了。
小癞头蹲着不敢动，和沈梦柯对视了几秒，谢诗羽刚走过来，小癞头撇撇嘴，直接哭出来了。
孩子一哭倒是把沈梦柯吓到了，小癞头蹲着不敢跑，呜呜哇哇的哭，沈梦柯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尴尬的站在一边，想要笑一笑，表示自己的友善，结果孩子一看更可怕，哭的更大声。
似乎腿蹲麻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喊娘，喊有坏人。
孩子娘似乎听到了哭声，连忙从巷子里跑出来，看到孩子坐在地上哭，边上是一个穿着官服的官老爷和一个女人。
“铁头，怎么了，娘来了，别怕，别怕。”妇人将孩子从地上扶起来，抱在怀中安慰道，这个叫铁头的小癞头一下子扑在妇人怀中，两条腿倒腾着就要猴上去，妇人将孩子抱在怀里，似乎回到了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孩子倒是抽抽嗒嗒的止住了哭嚎。
谢诗羽也不知道沈梦柯不会没事过来吓孩子，他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转过头看了一眼沈梦柯，挺大个壮汉，耳朵都红了，孩子止住哭声的时候，谢诗羽甚至看出来沈梦柯小心的松了口气的样子。
心里憋着笑，脸上装作特别淡然的模样，憋不住了，就抿嘴撇过头偷偷的抽了两下。
沈梦柯看了眼妇人稍稍后退了两步将地上的骨头都捡了起来：“不好意思这位夫人，还请夫人安抚一下孩子，让孩子告诉我们，这些东西，是从那里来的？”
谢诗羽看着沈梦柯的掌心，掌心中十来个小小的骨头，这些东西太小了，几乎比谢诗羽小拇指的指甲盖还小，看上去还脏兮兮的裹着泥。
大概是官服天然给人一种安抚，妇人自问从没做过亏心事，自然不怕官府的人：“孩子整日里淘气，这些估计是我们家里做饭杀鸡宰兔的时候捡的吧？”
沈梦柯脸色沉静：“不，我是说，让孩子说一下。”
夫人有些奇怪，但是好歹哄住了孩子。
叫铁头的孩子一开始还憋红了脸不说话，等看到母亲脸色有些不好看，似乎要打人了，这才哆哆嗦嗦的开口：“捡的，我和石头还有泥娃他们出去玩的时候捡的。”
沈梦柯似乎并不打算放过这个孩子，继续追问道：“什么时候，在哪里捡的。”
孩子又左右看看，低着头又蹭蹭蹭的从她娘的怀里下来，反而跑到了谢诗羽的背后躲着：“那你要保证，我说了，不让我娘打我。”
妇人一听当即都要脱鞋用鞋底子抽他，忍了半晌，脸上憋出一个恐怖的笑容：“乖，铁头，你是乖孩子，你老实告诉官老爷，娘不打你。”
谢诗羽有种背后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的恐怖预感，这女的笑的，和她妈要揍她的时候笑的一模一样！！
铁头到底还是孩子，虽然多次经历过母亲正义的铁拳，但是还是依然相信了亲妈。
“我和石头还有泥娃在小溪边捡的，就是城外右拐，走一盏茶不到，有十几颗桃子树，穿过去，就是了。”铁头说完，还偷偷看了眼谢诗羽特别小声的说：“姐姐，你真好看，比画里的仙女都好看”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还很香。”
沈梦柯继续问道：“时间呢？”
铁头摇头晃脑想了一会：“忘了，我就记得，是下了很大很大很大的雨之后的第二天。”
夫人思索了一下说道：“那就是十天前，最近没下雨，就十天前下了场大暴雨。那雨大的，像是天破了个洞，幸好就下了半个时辰。”
沈梦柯点点头：“多谢，这些东西，我们先带回去了，多有打扰。”
夫人也不敢追问，赶忙身手要去拽孩子回家，铁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泥爪子也不敢去抓谢诗羽那漂亮的闪着碎光的罗裙，被他娘拽着，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沈梦柯和谢诗羽。
不知道是舍不得漂亮姐姐，还是舍不得自己的嘎拉骨，等到母子二人进了巷子看不到背影了，就听到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嚎。
那嘶哑哭嚎的声音大喊：“娘我不敢了！！哇！！娘你说你不打我的！！啊！我错了，哇！！
哭的太惨了，以至于谢诗羽想到了自己小时候玩火被她妈一顿狠揍。
沈梦柯听到孩子的哭声，立刻转身离开，他是真怕了，孩子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可怕的！！
谢诗羽跟在沈梦柯身后：“那是什么，孩子玩的嘎拉骨，有什么奇怪的么？”
等到两人一直回道了驿站，大家伙都齐了，沈梦柯这才将手里的骨头放在了桌子上。
赵松一进屋子就坐下直喘气，一旁的王阳连忙到了一盏茶，刚要喝，就被赵松抢了去。
王阳又累又热，打是没力气了，嘴巴却不饶人，一边给自己又倒了杯水，一边还要骂赵松：“狗儿子，又抢你爹水喝。”
沈梦柯咳嗽两声，示意屋子里还有个女的，让大家说话注意点，王阳连忙低头喝水，不敢说话。
沈梦柯找了个纸张将桌子上的嘎拉骨收拢起来放在一起，谢诗羽不知道这个有什么奇怪，还想开口追问。
缓过神的赵松已经看到了骨头，愣了一下：“老沈，哪来的婴儿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