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精灵族（8）
“芙洛儿，你还是曾经的你吗？”山迪的问题显得莫名其妙。
但下一刻，生命树，或者应该叫芙洛儿的生命树精灵，感受到山迪身上传来一股熟悉的力量。
山迪的精灵薄翼变化成蓝色的火雾，从那蓝色火雾中振翅而出一双洁白的羽翼。
羽翼从身后舒展，将山迪包裹在内，再次展开，山迪的身形、容貌、衣着已经变成了克莱尔的样子。
紫色沉稳的双眸在月色下褶褶生辉。
芙洛儿：“原来是你，克莱尔。”
他们两位也算是熟人了，曾经精灵族初降世界，繁衍能力薄弱，神明们便从精灵族中选择了一位能力出众的精灵，赐予生命树的福泽和责任，为精灵族献出了自由。
这个精灵便是芙洛儿，这是精灵族内部都不知道的秘密。
巧的是，克莱尔和芙洛儿是老熟人。
“引诱精灵幼崽，让他在无知的情况下，承接生命树的责任，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克莱尔对她的性格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芙洛儿一心为精灵族，目前的举动，却显得怪异非常。
听到言语对生命树似有不好的怀疑，米契尔赶紧跑到克莱尔的身边，抓着克莱尔的衣角，惶恐的神色也消减了不少。
“克莱尔，你懂什么？万年了，我困守在这个责任的牢笼中，已经万年了！！神明说过只要有人愿意承接生命树的责任，我就可以恢复自由，这上万年以来，我问过那么多精灵，真心实意，将一切告诉他们，你猜他们的回答是什么？”芙洛儿的声音带着疯狂的偏执，以及孤寂了万年的悲伤。
“是不是魔神对你做了什么？”克莱尔皱着眉问道。
在他的印象里，芙洛儿是一个和初生天使一样温柔的性子，化身生命树也是她自愿的，现在这情形……有点不对劲。
“魔神？他能对我做什么？哈哈哈，”空旷的树冠上，狰狞的笑声使人心生寒意，“是他告诉我，生命树是精灵族的神明，但这个神明是被囚禁在责任里的神明，谁也不愿意接任，所以那两位高高在上的大人才想出了这个办法，让精灵自己接任，哈哈哈……可笑吗？”
“芙洛儿，哪怕是如此，神明已经回归他们自己的归处，在这个世界，没有了他们的干涉，还有很多其他的办法，解决你当前的处境。”克莱尔劝说道。
“你的办法是那位从异界来的灵魂？”芙洛儿语带嘲讽，“他能不能撑过原罪之血都是个问题，还是说你觉得神明会愿意把自己的权柄分割给一个流浪的异界灵魂？”
“试试何妨？！我相信他，”克莱尔说道。
“就算你相信他，那又如何？我还要等多久？百年？千年？还是说再来一个万年？克莱尔，我已经等的够久了！！！”愤怒的大吼声震动着一大一小的鼓膜。
米契尔紧蹙着小脸，捂着耳朵。
“精灵的翅膀可以带他们飞向世界各地，而我的翅膀却化作了支撑宫殿的树干，他们享受着我带来的自由，可是当我询问的时候，从来没有一个精灵愿意牺牲他自己来解救我，这个世间所有的生物都是自私的，人也是，精灵也是，都是自私的！！！”
树冠来回晃动，犹如狂风刮过，使人站立不稳。
“芙洛儿，”克莱尔大喊着，“冷静下来，想想你的初衷，到底是什么影响了你的神志？”
这样疯狂，不受控制的情况，克莱尔觉得有些熟悉，就像是被原罪之血的情绪爆发影响似的，他见过卡尔被影响的样子，哪怕是细微的举动，都会被无限放大。
比如上次的那滴原罪之血，因为克莱尔抱着卡尔回去，就被影响了神志的卡尔以为他想和卡尔睡觉，拽着衣领不撒手，颇有霸王硬上弓的架势。
原罪之血，还剩下贪婪、嫉妒、暴食三种。
格罗圣会跨越两个大陆，不是没有原因，所以很大的可能就是法尔大陆也有原罪之血的存在痕迹。
芙洛儿现在的情况，很像是受到嫉妒原罪之血的影响。
“魔神是不是把原罪之血给你了？”克莱尔高声问道。
芙洛儿发泄过后，渐渐冷静下来，“原罪之血？的确有一位神明在我的根部埋下了什么东西，他说是能帮助我脱离生命树责任的东西，当我想变回精灵的时候，就把那件东西吸收掉，我不知道是不是原罪之血，自从我吸收了那个东西之后，我就能控制生命树的藤蔓，做一些小动作。”
芙洛儿继续说道：“那位小虫子钻进伊娃的房间里，就是我用藤蔓制造了响动，才让他成功离开的，所以，这个东西就是原罪之血，能影响我的神志？”
风中传来隐隐约约的哭泣声，“原来，那位神明在欺骗我，哈哈哈哈呜呜呜……”
树叶摇曳，月影浮动，夜凉心冷，生命树弥漫在一股绝望的寒冷之中。
克莱尔漠然看着，当前他并不能做什么，原想着生命树是醒着的状态，他能和芙洛儿沟通，合作救出卡尔，再把兰斯洛特背后的格罗圣会从法尔大陆驱逐。
现在看来，芙洛儿这边也是个麻烦。
突然，克莱尔感觉腰间的衣袖被拽了一下，他低下头，侧目：“怎么了？”
米契尔脆生生地问道：“是不是我愿意成为生命树，芙洛儿妈妈就能变回精灵，想去哪就能飞到哪了？她就自由了，对不对？”
“……米契尔，你还是一个孩子，这不是你的责任！”克莱尔听出了米契尔言语中的意思。
芙洛儿疯癫、悲痛的样子，引起了米契尔的怜悯，所以这孩子想接受芙洛儿原本的建议，成为新的生命树。
“可是，芙洛儿妈妈已经守护了精灵族上万年了，她当初也是众多精灵中的一个，她当初愿意放弃自由，成为生命树，现在她想要自由了，我们就应该把自由还给他。”
童稚的声音，带着孩童天然的纯白。
私心来说，克莱尔不愿米契尔接受，他是卡尔认下的孩子，卡尔不会愿意自己的孩子为了所谓的大义，在还没有体验过生命精彩的年龄，担下这么重的责任。
克莱尔摸了摸米契尔的头，安慰了一下小孩，然后问芙洛儿，“芙洛儿，承接生命树的神职，有什么条件？”
“必须是生命树诞下的孩子，精灵们以身孕育的精灵是没有资格的，”芙洛儿的声音带着疲惫。
生命树诞下的孩子，已经产生认知的，只有米契尔一个。
神职交换，看样子是必须对方自愿承接，所以那些更小的孩子自然是不行的。
脑中灵光一闪，克莱尔想起一个人，伊娃长老。
精灵族如今的局势，伊娃长老心中的愧疚深如海底，若是能为精灵族做点什么来弥补自己曾经的过错，想必是非常乐意的。
但，如今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伊娃长老是否是生命树诞下的精灵。
克莱尔蹲下身，看着米契尔脸上明明害怕，却又强装镇定的神色，他心中也是心疼，一直被卡尔带着，米契尔在他的眼中也一直是开怀大笑的样子，哪像今晚，受到这么大的惊吓。
“你知不知道伊娃长老，是不是生命树诞下的精灵？”
“好像不是，这一届的五大长老都不是生命树诞下的，我记得上一届还有，”米契尔回答。
“克莱尔叔叔，我知道你想找其他精灵来承接，其实，不用的，爸爸说过，植物的生命周期是发芽、破土、成长、开花、结果、凋零，结出的果实种在土地里，会长出来新的植物，我是生命树诞下的精灵，本质上来说，就是生命树的种子，承接生命树的责任，也是理所当然的。”
克莱尔按着米契尔的肩膀，“卡尔知道你变成了生命树，他会伤心的。”
“……那…那就……不告诉爸爸好了，”米契尔好像终于体会到了，这是一种离别，眼眶里满是泪水，嘴唇微微颤着，“只要不告诉爸爸，让爸爸认为我还在精灵族生活的很好，就好了。”
“芙洛儿，真的没有别的选择吗？”克莱尔沉声问道。
“我很抱歉，克莱尔，我没有别的办法，”芙洛儿现在似乎恢复了理智，“黑暗精灵能不能承接生命树的责任暂且不说，就算能，谁能保证黑暗生命树能诞下普通的精灵？谁能预料到这不是魔神的阴谋呢？”
“所以你想趁着还有普通的生命树精灵，完成神职的交接，”克莱尔明白了芙洛儿为什么想方设法要脱离生命树责任的桎梏。
“没错，原罪之血对我的影响，只是让我的手段变得偏激，从另一方面来说，这确实能让我更加下定决心，只有交接仪式，可以让我带走黑暗的生命树根系，以及将原罪之血从我的身体里脱离出来。”
米契尔松开了拉着克莱尔的衣袖，走上前两步，对着树冠的空地哀求道：“我可以去看看我的爸爸吗？看完爸爸之后，我就完成生命树的交易，恢复芙洛儿妈妈的自由。”
“可以，他被那个人类放在了伊娃住的宫殿，在东南边，天亮之前，回到这里。”空灵的声音，不容拒绝。
克莱尔重新变化成山迪的模样，带着米契尔去了伊娃之前住的宫殿，一路上，他们沉默无言，谁也不愿意面对离别。
而，他还要替卡尔，和米契尔好好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