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手术
为了不被新闻记者拍到，许嫣去做手术的那天，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终于在街角一个狭窄隐秘的地方发现了提前预约好的诊所。
小诊所外边排了稀稀拉拉的队，总共有13人，她排在第8个。
来这里做流产的有被抛弃的花季失足少女，还有婚姻不幸不愿意生下孩子受罪的可怜女人，也有为了工作和职场暂时放弃孩子的事业型女强人。
很可惜，许嫣都不是，她爱这个小生命，可是她没有能力留住它。
诊所外是一条窄巷，有几个中年妇女经过，还不忘停下来看热闹，顺便再多嘴多舌讨论一下这些“做傻事”的蠢女人。
“现在这些女的啊，不听家里劝，在外边跟些乱七八糟的坏男人乱搞，把肚子搞大了才知道害怕……”
“是呀，我女儿以后要是敢跟那些男人乱跑，我非打断她的腿不可。”
这群“蠢”女人听到别人的风言风语，也不敢为自己发声，只得把头往低埋点儿，低点，再低点，几乎要埋到地上。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这些人都是活该！”
“哎，她们也是被渣男骗了的可怜女人，那些男的提起裤子就不认人，说到底还是她们的父母可怜，白养了二十几年的女儿。”
许嫣不想替自己争辩，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偏偏接二连三的不幸降临到自己身上，她一遍遍地问自己，如果她真的可恨，那就她自己死就好了，为什么要身边的人受苦
“4号”
……
“6号”
……
两到三分钟医生就会从简陋的手术室里走出来，念下一个号码，就像生产车间的流水线产品。
这群女人听到医生念自己的号码，一个接一个，往手术台上走，脸上神情麻木，脚下步伐沉重。
也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手上紧紧攥着单子，一把鼻涕一把泪进了手术室，又因为后悔临阵脱逃的，这个女人恰好在许嫣的前一位。
“8号，8号……”
终于轮到许嫣了，她听到自己的号码，点了点头应答，就像一个被抽去灵魂的死物，脚下好像有千斤重的镣铐拴着她，迈向手术台的每一步都无比沉重。
“麻烦摘一下口罩。”
“可以不摘吗？”许嫣下意识护住了嘴巴，她已经习惯了，把凌夫人这个身份刻进了骨子里，所以她下意识的想法是不能影响凌氏和凌傲寒的公众形象。
“随你，不想摘就不摘吧，真是奇葩。”做手术的医生都怀疑许嫣脑子有问题。
手术台上……
冰冷和绝望裹挟着许嫣，她没进过产房，听其他分娩过的女人分享经验时说过，产房的病床很冰很凉，但她猜肯定没有这儿的冷。
来之前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可是想到那个无辜的生命两分钟后会从自己的身体离开，她还是后悔了。
医生手里拿着粗壮的针管，许嫣看了不禁发抖，她恨自己没能力保护自己的宝宝，他还没来得及看大千世界就要离开了。
倘若有一天凌傲寒发现孩子是他的，他会不会感到后悔哪怕一丝愧疚，他会吗？许嫣在等电话——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还幻想凌傲寒能打电话阻止手术。
医生抵着许嫣的大腿，一脸不耐烦地命令道:“把袖子往上挽点儿，长痛不如短痛。”
母子连心，许嫣的肚子里有东西在动，她能感受到孩子无助的求救，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一脸乞求地看着医生，愣是死死地按着袖子不肯掀上去。
“你要是不配合，那我自己就动手了。”医生能理解许嫣作为一个母亲的心情，来这里的女人哪个不爱自己的孩子，可是不跟孩子告别，怎么迎接新的生活
许嫣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跟孩子作最后的道别。
“医生，等会儿可以轻点吗？”
许嫣双手抓着医生的胳膊央求，她不是怕自己疼，而是怕肚子里的孩子疼。
他才只有几个月大，等会针管刺到他，他一定会很疼吧？
“好！”医生看到许嫣眼角挂着泪，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做完引产手术，是傍晚六点四十分，她没有用止痛药和麻药，也没有察觉到疼，只是觉得冷，钻心的冷。
其他来做引产手术的女人，都有家人或者朋友接，她做完手术只有自己一个人，站都站不太稳，还是得自己一个人。
许嫣离开诊所后，一直走到车流量很大的马路中间，看着川流不息的车子，她像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呆呆地站在马路中间。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和车子，f市这么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许嫣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是凌傲寒的电话，手一滑把手机扔在了地上，也没有蹲下去捡，这个手机就像千斤重的镣铐。
从前凌傲寒丧心病狂的在这部手机里安装定位系统，就为了跟踪进而控制许嫣，而现在它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失去孩子之后，关于凌傲寒的一切好像都不重要了，凌傲寒的爱也和草一样轻贱，现在唯一的精神支柱没了，得不得到他的爱已经不重要了。
孩子没了，许家没了，只剩下无穷无尽的自责，她多想替那个孩子去死，可是那样的话孩子生下来就会没人照顾，事已至此。
她曾天真的以为凌傲寒是救自己和许家于水深火热的恩人，没想到现在的惨状都是拜他所赐，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她现在恨不得杀了凌傲寒。
“艹，你是不是找死啊？傻快滚开。”
“懂不懂交通规则神经病啊！”
“耳聋就呆在家里，别出来害人了，有病啊！”
许嫣只觉得头疼耳鸣，站也站不稳，不绝于耳喇叭声和车主恶毒的辱骂声，传到许嫣耳朵里瞬间变得很小，她好像自动开了降噪模式一样。
许嫣只觉得身子不是自己的，头离地面越来越近，直到贴了上去，恍惚间看到眼前有一道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