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什么印象
石晔杉的脑子现在已经乱了。
过去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跟放电影似的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
只要抓住一丁点过去的苗头，回忆就会像小时候冬天乡下那片长满干杂草的后山落下的一颗火星子似的，一旦落下，便会点燃整片。
灭都灭不了、挡也挡不住。
真踏马的莫名其妙。
“唉唉唉，十三姨十三姨。你是不是被绿了。”
没等他感慨完，丁萃萃居然已经从桌子对面坐到了他的旁边，有些幸灾乐祸的声音就把他从回忆深处拉了回来。
石晔杉一愣。
装模作样地划了几下手机，眼皮向上扯了扯看了她一眼：“你脑子有坑？”
丁萃萃不动声色地向他们的斜对面扬了扬下巴，“你看。”
那是她上次看到的和石晔杉拥抱的美艳女士，此时此刻她正被一个男人亲昵地挽着腰，男人西装革履，看起来很有派头。
石晔杉抬了抬眼，还没弄出个所以然，就发现她正一脸慈爱的在捋他后脑勺的头发：“没关系，不哭不哭。头上带点绿，生活过得去。”
石晔杉：“不会说话可以把嘴巴缝起来。”
丁萃萃脸色一变，是看臭虫的表情：“你……无动于衷……难道是你绿别人。你开后宫就算了，你居然还绿别人！”
“你说些什么乌烟瘴气的……”
她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二话不说，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背上。
疼得石晔杉咬牙切齿：“嘶老子……”
丁萃萃瞪着眼睛打断他：“打死你个男小三！”
二人正准备开战，耳边响起一个婉转的女声：
“小石？这么巧啊？”
石晔杉忽视了丁萃萃那个略带戏谑的眼神，站起来和女人打招呼：“是啊。陈姐。这不我们也来给路西捧捧场嘛！”
陈姐笑呵呵的：“早知道你要来就约在一起了。”
“没事儿。下次我们再约一起。上次要不是他忙着打整他这店就是我跟他一起去给你接风了。”
“好呀。那下次，咱们再一起聚聚。”
陈姐今年34，性格乐观积极也很开朗，加上长相很好，看起来其实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和石晔杉的大学室友皆这家火锅店的老板路西是表姐弟，这两姐弟是山城人，和石晔杉算半个老乡。
陈姐在申城打拼了几年，姐弟俩感情很好，从大一开始陈姐就乐意带着他们俩出去找好吃的，石晔杉也就跟着路西叫她一声姐。
石晔杉在大二那年就想着自己挣点钱花，就加入了一家健身房，也是偶然得知陈姐两口子经营着一家体育器材公司，在申城和锦城都有生意，因为有路西这个纽带，双方又都耿直，从那时候健身房就和陈姐公司有合作关系。
陈姐热络地把他介绍给自己旁边的男人：“老公，这就是小石。”
“你好。江安阳。”
男人很和气，冲他点点头，向他伸出手，石晔杉上前一步，伸出了手与他相握：
“江老板。合作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面。”
陈姐蹙着眉，嗔怪地看了他们一眼：“小石你也太见外了吧，还是叫姐夫吧！”
石晔杉和江安阳相视一笑，两人看了陈姐一眼，石晔杉开口：“好吧。那我就随陈姐这边叫一声姐夫。”
他的一举一动都有着一种熟稔的温良，那是和她在一起的那种阳光、洒脱、吊儿郎当背道而驰的。
可这样成熟稳重的石晔杉在她眼中无疑是陌生又有距离的，就和那天她在另一家火锅店看到的他是一样的。
额，她有些不习惯。
可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石晔杉挺新鲜的，也很有……风度和魅力。
丁萃萃用精致的假笑旁观，觉得这个美女姐姐是个很开朗可爱的人，估摸着应该不是自己脑补的那种关系。
并且对误会了美女姐姐感到不好意思，但还是用她和石晔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调侃了一句：
“算你还有点羞耻心！”
不给石晔杉反应的时间，她冲他们微微一笑说了句：
“你们聊，我去个洗手间。”
她不想和自己不认识的且今后绝对不会有交涉的人尬聊。
看到丁萃萃背影，石晔杉无奈的笑了笑，他大概知道了那次他和陈姐在火锅店吃饭被她看见了，大概也知道了她又脑补了什么剧情。
出了几秒神，直到听到江安阳的声音：
“小石，上次咱们厂里引进的那几台机器还好用吧。”
“反响很好。”
他笑着说，“有几个冷门的有氧器械比从前老式的更乐观了，都有好几个资深会员想跟我们俱乐部经理挖墙脚，问这是哪个公司的产品，能不能单卖，说是想弄一台回家。”
江安阳开怀大笑：“哈哈，那就要让他失望了，咱们这机器还真只能批量生产，批量进入市场。”
“可不嘛，我们经理也这么跟他说。”
“那姐、姐夫下次有进一步的改进还劳烦提前通知一声。”
“不说这些。咱们都是在申城积累下的关系。现在你回省了又留在锦城，肯定更要互相照应了。”
三人站着聊了一会，陈姐看到丁萃萃从她的对面回来了，眼睛里多了抹八卦的笑意，问：
“对了小石，那个妹妹那么乖，是你女朋友吗？”
石晔杉笑了一下：“不是哦。发小。”
陈姐笑得暧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哦？”
“算是吧。”
“哇……长得这么标志的都没下手，那还是你吗？”
石晔杉一愣，真不知道自己以前都给人留下了些什么印象。不过想想那些印象也不是空穴来风，是实实在在存在过的。
他故作高深地叹了口气：
“太熟了。”
“这么念旧情啊？你现在还单身着吗？要不要姐姐姐夫帮你介绍？”
石晔杉随口应道：“哈哈，那你们就费心了。”
丁萃萃一回来刚好陈姐两口子也要走了，双方微微颔首道别。
她差不多已经吃饱了，吃饱喝足就有精力了……有精力又胡思乱想。
她靠在椅子上上发了会儿呆，才问：“你把账给结了？”
石晔杉：“……怎么了，不是说我请你吃饭吗？”
“动作真快啊。”
毕竟是自己的兄弟他肯定要照顾生意，早在火锅店开业那天他就办了张卡。刚刚点菜的时候就把卡给服务员，结了账，她那时候还在玩手机，肯定就没注意到。
石晔杉意识到她刚刚上厕所肯定就是去付账，莫名其妙来了气：“你怎么回事儿啊。又要跟我保持距离？”
丁萃萃看着他瞪得滚圆的眼睛有些好笑。
石晔杉这人不看身材，五官单拎出来看其实长得很秀气，或许是他对她一直没什么威慑力，所以现在他带着点怒气的圆眼反而有些可爱。
她甚至都想唱“眼睛瞪得像铜铃”了。
“唉唉唉。”
她就像在顺他毛似的，笑着哄道，“你怎么这么敏感。”
“我就是觉得，那么些年……以前，你对我也算好到没话说了吧，我以前……咳，我良心发现，想请你吃个饭。没想到你还早就结了账。小时候倒也是良心发现过，但是那时候是真穷啊、没办法，现在如果还真的只请你吃碗面，搞得我多小气呀。”
石晔杉把最后一口豆奶干了，心不在焉地说：“算了吧你。有那碗面就够了。”
丁萃萃感受到来自土豪家小孙子在金钱方面对自己的打压，酸溜溜地批判他：“石晔杉我发现你真的是有钱都不知道怎么得瑟了。”
又问：“现在健身教练的工资不错吧？”
两人把东西拿好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店门，门童“欢迎下次光临”的声音和石晔杉的商业互吹同时在她背后响起：
“还行。都是看他们的获客量，年底有提成，我们俱乐部的教练感觉日子过得比我还滋润。但毕竟是私营企业，福利待遇应该比不上你们在编教师。”
丁萃萃实际上也是没话找话，没怎么仔细听，随口一答：“客气了客气了。”
“怎么，丁老师想来办个健身卡？”
丁萃萃冷笑一声，坐上副驾驶系上安全带，然后义正言辞地拒绝他：“不可能。”
石晔杉付之相同冷笑：“那你老是节食减肥有效？”
丁萃萃面不改色：“关你屁事？你们健身房可别想赚我的钱。”
“你又不胖。”
丁萃萃咧嘴一笑，“虽然很虚伪但是谢谢你的奉承。不过我想让自己更瘦一点。”
石晔杉莫名其妙：“我奉承你干什么。”
“你为什么想瘦？”
猛地听到这个问题，丁萃萃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反问：
“你觉得？”
石晔杉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声音淡淡的：“还不都那几样。漂亮、健康的身体或者男人。”
“你……你现在一个单身狗，显然不是为了男人。你这减肥方式也也见不到有多健康，至于漂亮，你每年冬天裹得像个球一样，能为了什么？”
说着，他又笑了，嘲笑，道：“你减了个寂寞吧？”
“……”
“滚滚滚，关你屁事啊！”
石晔杉也没说错，她口头上的减肥，就是凑个热闹、图个新鲜，他们这个年代，不管瘦成竹竿的还是真的体重超标的都说要减肥，见面也动不动就说，“你又胖了”“你又瘦了”……
无论男女都被那所谓的“大众审美”潜移默化的都开始有点容貌焦虑了。
就连丁萃萃一个那么不在意外貌的，都在因为焦虑付诸行动。
不过因为她懒，以前老有人说她要是瘦一点可能会更好看，但都是因为她又懒又馋，她嘴上说着减肥，可嘴巴还是没管住。
年纪见长，知道自己的身材再不维持好，就真的没救了。
于是和方向冷战那段时间天天胡吃海塞的她比最轻的时候重了几斤，意识到情况不对开始短暂性的减脂。
后来又因为进入新生活比较兴奋，又胖了几斤，才开始苦哈哈的断断续续吃了一个多月的素。
她顶多就是焦虑一小会儿、行动一小会儿、再给自己找个理由休息一会儿。
要说正儿八经，像别人那样天天给自己制定严格计划，铁了心的说到做到，她觉得她还是告辞吧。
“丁萃萃，其实你现在也挺好看的，比小时候漂亮多了。我记得你有段时间瘦得都成竹竿了，我看到都觉得瘆的慌。如果你有心想减肥塑形的话，别老是节食，你还是得适量的运动，其实你也可以很多网站上的博主、up主跳一下操，但很多细节还是需要专业指导。我倒是想指导指导你，不过我现在不管这方面……你来我们俱乐部我估计我多数时间也没在。但是你只要来，我还是会帮你。”
石晔杉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说的话就跟她在路上走着走着，冒出个人递出一张传单“美女，健身游泳了解一下”没有区别。
她半眯着眼：
“管的到挺宽。你们健身房也挺考口才呀！”
石晔杉故意将他的声线压得温柔可亲：“那，这位美女，你看在我费劲口舌给你推荐这么久，办张卡吗？我按内部价给你算。”
丁萃萃冷漠道：“tony老师。我没钱。”
石晔杉：“……”
“我没去过健身房。但是我感觉你gay里gay气那个样挺像上次给我烫头发那个tony的。小嘴真能叭叭。”
石晔杉气笑了：“你才gay，你全家都gay！”
丁萃萃：“别恐同啊！你这样是很容易痛失同志市场的啊！说话要慎重啊！还有，不许这么说你亲爱的祖宗！我的乖孙！我们家要是gay了，怎么培养得出你这么优秀孙子呢！”
俩人斗着没营养的嘴在从前属于常规操作，这天一顿火锅似乎拉进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彼此都觉得自在了不少。于是在车上有闲聊了几句，便安静了下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只是丁萃萃忽然没有丝毫铺垫的说了句：
“唉，石晔杉。是不是觉得自己挺惭愧的。”
这句话实在刻意。
丁萃萃靠在离他有点距离的角落里看他一脸茫然。
“就那姐姐说的。”她模仿陈姐惊讶的语气，“哇……你居然都没下手，那还是你吗？”
听陈姐说的时候，他到没什么感觉，这一次起码恍惚了好几秒，才听着丁萃萃含着笑意地揶揄：
“你都做了什么让人觉得你是风流成性的花花公子。”
属于丁萃萃不阴不阳的促狭，可他分明在其中听出来几分冷漠。
“……”
被丁萃萃损得，他还真的有点汗颜了，无奈道：“你还学会听墙角了。”
丁萃萃：“文盲。那大庭广众之下的话能叫墙脚？”
“对对对。你说的什么都对。”